第16章 郵票(16)
耀光大廈外,十幾臺各型號車輛原地待命。
其中,一輛不起眼的白色依維柯上,擺放着幾臺精巧的無線電設備。
張文斌和江城衍圍坐在設備旁,通信人員又把許翹同鴨舌帽的對話回放了一遍。
江城衍眉心微微皺着,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先跟車,等到車行駛出CBD以後,就安排交警人員查車,确認藏匿郵票的車輛。
再集中警力,跟進目标車輛。以截獲郵票為目的,發掘出他們的轉移點,到時候拔起蘿蔔帶出泥,徹底将郵票從A市“驅逐”出去。
假定鴨舌帽沒撒謊,他這一趟只是擔任一個臨時司機的角色,就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三輛車上究竟有沒有郵票?這麽重要的一次轉移行動,極速物流那邊真的會叫幾個臨時的司機開車運貨嗎?如此倉促轉移,到底是聲東擊西,還是……
江城衍吩咐三隊人馬各自跟車:“時刻掌握車輛動态,不要跟得太近,以免暴露。”
安排完這三隊人,江城衍又留下一小隊人繼續在耀光大廈留守:“叫交警過來,找個由頭,凡是從耀光出來的車,都一一排查,一經發現**、可疑車馬上彙報。”
江城衍有條不紊地安排着行動事項,跟車的同時,還留下人繼續守住耀光的地庫出口,以防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張文斌看着這一切,眼裏不無贊許之意。
不管江城衍平日在局裏行為舉止有多麽放浪,真到了行動當中,他總是最讓人信賴的那一個。
指揮車也緩緩啓動,那三輛卡車,出了耀光以後,分三條截然不同的方向前行。
杜博達的那輛車往西走,A市西部是經開區,基本上整個A市的重工業都集中在西部。
經開區開發得晚,路面卷闊,四排車的車道,杜博達的車一路暢行無阻。
芳姐那輛車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車子開出CBD以後,就進入了最為擁堵的路段。
沿途都是各大企業和學校,半個小時了,駛離耀光不過三四公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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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許翹,她的這輛車同杜博達的那輛截然相反,一路朝着東面開。
A市東面鄰近郊區,有着許多的蔬菜大棚,時值冬末很多農戶都在積極籌備來年的春耕。
車窗外的景色,由高樓大廈逐漸變成了高高低低的蔬菜大棚,許翹嘆了口氣,她跟的這輛車很有可能真的就是一土豪用來運送農家肥……
電子屏幕上,紅黃綠三個顏色各異的圓點,或快或慢地移動着。
張文斌問:“指揮車跟進哪條?”
這時候指揮車肯定是要挑選最有可能藏匿郵票的那輛車跟進。
芳姐的車一直堵在市中心,照着這個路況,一時半會還得繼續堵着。
杜博達和許翹分屬城市兩個端,去了一頭,必然一時半會就沒辦法趕往另一邊。
比起運往暖棚的農家肥,怎麽看都是開方經開區的車輛更有藏匿的可能。
“往西走。”
江城衍吩咐完,下意識地摸了摸耳機。
許翹一路上同鴨舌帽有一搭無一搭的聊天,套話。
還說起了上一次的交易:“那天我緊張死了!手心都是汗,多虧你鎮定,要不就露餡了!”
“你比我第一次幹那個的時候強多了。”鴨舌帽豎起大拇指:“女中豪傑。”
他不無後怕地說:“那天也是邪門,偏偏撞上那個鬼見愁!”
“鬼見愁?”許翹笑道:“你說江城衍啊。”
“可不!”鴨舌帽心有戚戚:“你入行晚,還不清楚。”
“這江城衍就是個混不吝,他本來是刑警的,禁毒這塊根本惹不着他。天煞的,那禁毒隊長翹辮子進了醫院,你說他一個幫忙的,一上來就抓了不少道上兄弟,這不是狗拿耗子嗎?”
鴨舌帽狠狠地說:“他再這麽抓下去,早晚也得翹辮子!”
“哦?”許翹還是第一次從這些毒販嘴裏聽說江城衍,覺得十分新鮮,“看來他是真的沒少得罪人。”
“豈止是得罪?”鴨舌帽壓低聲音說:“他就是個軟硬不吃的滾刀肉,上回我一個兄弟被他抓了進去,上頭老大讓人把江城衍的車輪胎都卸了,還把他車砸得稀巴爛。你猜怎麽着?頭腳砸他一輛奔馳,後腳他又開了一輛路虎!還特麽揚言說早就開那奔馳開膩味了,多謝幫他換車,你說這人氣不氣人?不就有兩個臭錢麽,整天勁勁兒的裝逼。”
許翹頗為贊同地點頭:“對,對,就是太能裝逼了。你們就應該把他路虎給他也砸了,說不定他回頭還能換一法拉利!”
鴨舌帽說:“老大一看硬的不行,給他來軟的。他還賊不開通,托關系給錢,他不收,那是一點情面都講不,又臭又硬。一句話,人家根本不差錢!搞得現在風聲這麽緊,兄弟們混口飯吃都難。”
“對,對,都怪這江城衍!”
鴨舌帽說:“上回你打他那一耳光,別提我們這些人心裏有多痛快了。”
“你們?上次在FOX,還有咱們道上的兄弟啊?”許翹敏銳地發現了鴨舌帽話裏漏洞,她笑嘻嘻的,如同閑談一般:“早知道你們這麽記恨他,我就多打他幾下,給兄弟們出出氣。”
鴨舌帽似是不願意多談:“哎不說了,到地兒了。”
廂貨停在一座農莊外,白雪覆蓋着茫茫大地,放眼望過去都是一座座暖棚,隐約能看到裏面都是枝條翠葉。
“這什麽地兒啊?”許翹問。
鴨舌帽點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這地兒我來過一回,幾個有錢人在這搞的什麽有機種植基地,自己種菜自己吃。”
“一會幹的都是粗活,你就在車裏坐着吧,我去找人過來卸車。”
外面風大,天色也陰沉着,仿佛老天爺又在醞釀着一場大雪。
站在背風口裏卸農家肥确實不是什麽讓人舒心的體驗。
車裏的暖風,總是讓人昏昏欲睡,鴨舌帽去喊人,許翹趁機查看了一下駕駛室,沒發現什麽異常。
“江城衍,那兩邊什麽情況?”
“芳姐還堵在市中心,杜博達快要抵達第一個高速路口了,已經安排交警例行檢查。”
一切看起來都按部就班,風平浪靜。
許翹:“你說你得罪了那麽對毒販,就不怕人回頭急了,真讓你有個好歹啊?”
江城衍嘴角微微上揚:“怎麽,擔心我?”
“與其在這種時候擔心我,倒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車廂查了嗎?”
許翹說:“急什麽,等會他們過來卸車,我肯定查得明明白白的。對了,極速物流的老板那邊查的怎麽樣了,郵票這麽大的事情,絕不是杜博達一個人能夠運轉起來的。”
許翹也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當口,還有這麽多細枝末節還要同江城衍講,明明這些都是昨晚就已經讨論過的。
這男人的聲音仿佛有種特別的魔力,在這種緊要關頭,帶給她片刻的安寧。
去西南潛伏的時候,有好幾次在死亡邊緣徘徊。她那時候想,如果真的出了事,留下了全屍還好,至少還能有人通知張岚一聲。要是連全屍都沒有,大概要到很多很多年以後,才會有人知道她死了。
這一次,無論行動順利與否,身後都有一個人,一直關注着她,知悉她的情況。
許翹難得煽情一回,她自嘲地笑笑:“二傻子,要是我這次死翹翹了,記得多給我買幾個花圈,我那天回想一下,你好像從來都沒給我買過花。”
她說完,半晌,江城衍那邊沒有回音。
真小氣,幾個花圈都這麽吝啬!
“喂?喂?二傻子?江城衍?”
許翹喊了好幾聲沒有回應,她心裏一驚,無線電信號被切斷了!
鴨舌帽帶着幾個身材壯碩的力工朝着廂貨走了過來,許翹推開車門,下了車。
經開區的高速入口。
早已埋伏好的交警已經攔了幾波車輛。
杜博達的車混跡車隊之中。
遇到交警的時候,他操着一口帶着大碴子味的普通話打招呼:“你好,sir!”
“您好,經開交警例行檢查,請打開車廂門。”
杜博達看了一眼司機師傅:“師傅,麻煩你開一下車廂。”
司機師傅跳下車,打開了車廂,裏面竟然是空的!
“SIR,駕駛室這邊也要查嗎?”杜博達笑起來帶着英倫紳士的氣派,他主動下了車,把駕駛室和副駕都讓給交警做例行檢查。
兩名交警上車查了一通,确實沒有任何可疑物品,只好放行。
“江隊,我們查得很仔細,他那個後車箱是空的,連個茅草刺都沒有。前排座位下的儲藏箱裏,也只有手套、扳手這樣的修車工具,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物品。”
“我知道了。”江城衍問通訊人員:“無線電通訊恢複了嗎?”
“還沒有。”通訊人員面有難色:“應該是被人為屏蔽了!”
“抓緊時間,盡快恢複!”江城衍留下兩輛車繼續跟着杜博達,帶着餘下的警力調轉方向,往城東趕。
從西到東,幾乎跨越了整個A市。
他攥緊了拳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上閃爍的紅點。
紅點還在閃爍,這意味着車輛行駛的軌跡還在掌控之中。
他接通跟行許翹那小隊的電話:“什麽情況?”
“無線電信號被屏蔽了,電話能打通。目标車輛停在沃野農莊附近,我們的人下車步行,正在靠近目标。”
“一切小心,有消息立馬彙報。”
“收到!”
“開快點。”江城衍催着司機加速。
張文斌手按着心口窩:“我就應該有自知之明,下回跟你出行動,提前先吃兩片速效救心丸。”
老張早年幹刑警的時候受過傷,胸口的槍傷差點要過他的命。
這些年年紀大了,身體愈發吃不消,車子開得飛快,裏面的人東倒西歪,老張差點吐了出來。
他臉色慘白,還不忘說:“許翹能從衆多特警中脫穎而出,是具有相當強的實戰經驗的,随機應變能力更是沒話說。”
“您誤會了,我沒擔心她,我是擔心那批郵票。”
老張:……
現在的年輕人就這麽流行口是心非,言不由衷嗎?
江城衍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上的紅點,眼看着車輛朝着紅點逐步接近,強烈的不安充斥着他的內心。
然而就在這時,屏幕顯示上,綠色的圓點忽然消失不見,音箱裏發出一聲聲急促的蜂鳴。
“老大,芳姐的車輛消失了!”
“消失了?”張文斌同江城衍對視。
與此同時,江城衍接到了跟行芳姐小隊的電話:“老大,目标車輛發生了爆炸,爆炸位置在靠近市一小學的中心街道上,受波及到的車輛和行人暫時無法統計,我們正在火速趕往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