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郵票(18)
油門踩到底, 周遭的景色飛速掠過。
江城衍一路飙升車速,朝着城東疾馳而去。
許翹從來都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好孩子,尤其是青春期的那幾年, 離經叛道的事情她可沒少做, 每天犯得錯誤不重樣, 常常氣得張岚咬牙切齒, 卻又拿她沒轍,屬實是個長輩人眼中的禍害。
都說禍害活千年, 江城衍篤定地認為,許禍害命大,不說千年,起碼能活個百歲。
如果不是芳姐主動要同她換車,那麽現在喪身于爆炸之中的就是她了。
江城衍恨不得把車開出火箭一樣的速度。
許多支離破碎的畫面, 在腦中一閃而過,爆炸是誰搞的?為什麽要至許翹于死地?究竟是她在滲透過程中的哪一個環節暴露了身份?還是就如同她一次次提到的那樣, 郵票的始作俑者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态,殺個把人不過就是他獲得快感的途徑之一。
杜博達的車廂是空的,芳姐的車原地爆炸,當初看似最不起眼, 滿車農家肥, 最沒有可能的這一輛車,結果反倒是成為了最後的希望。
事到如今,警方如同落水的人,這條線是他們最後的可能與希望。
如果連這一條線也沒有查貨郵票, 那麽這次行動只能宣告失敗, 而為這次失敗買單的不僅僅是許翹身份的暴露,還有市中心那數十條人命……
城東郊區, 村間道路,雪後十分的濕滑,江城衍的車進入鄉道以後,不得不降低車速。
如他所料,當車開入鄉間小路,他的無線電也被屏蔽了,一同被屏蔽的還有手機信號。
他既聯系不上前線的兄弟和許翹,也沒辦法聯絡到後方的指揮中心。
根據之前跟行小隊發出來的坐标點,江城衍一路追蹤到了沃野農莊附近。
周遭寂靜無聲,帶着郊區獨有的寧靜。
江城衍棄車步行,在西北風的咆哮中走了約莫十分鐘,在一出田地裏,發現了跟行小隊的兩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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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鎖着,車況完好。
只是兩個小隊的人,都不見了蹤影。
江城衍的手探像腰間,随時做好出槍的準備,朝着車頭對準的方向跑了過去。
那是一家農莊,周圍用籬笆圈了起來,充做院牆。
遙遙可見一座座大棚,淡藍色的棚子裏,影影綽綽都是成片的碧綠。
院子不大,形狀見方,一眼望過去并沒有許翹他們開出來的那輛廂貨。
周圍沒有什麽攝像頭,江城衍翻身越過了籬笆,貼近院子中唯一的房根站定。
該處是一個視線盲區,能看到莊園裏大部分情形,周圍又有幾個谷倉,恰好能掩住江城衍的身形。
此時,幾個身形彪悍的男人,從一處庫房走了出來,一邊走,還邊罵:“這批肥料太臭了,回去可得好好洗洗,要不婆娘都不讓進屋裏頭去了。”
“可惜,以後很難買到這麽好的肥料了。你婆娘可沒這借口踢你下床了!”
幾個大漢邊走邊說起了渾段子,江城衍推斷,許翹他們在莊園卸了車,車裏的肥料被堆在倉庫之中。
院子裏倒是沒有一個可以藏匿一輛廂貨車的地方,唯一能藏人和儲藏東西的地方就是那兩個庫房。
江城衍看準了那幾個男人進屋以後,繞後溜到了庫房這邊。
庫房門鎖着,他手腳并用,攀上了通風的小窗口,一躍進了庫房。
臭是真臭,整個庫房都充斥着農家肥的味道。
這庫房裏零零碎碎地擺放着一切農機用具,還有成袋的種子和肥料。
江城衍剛要去探查目标肥料,就見幾個鬼鬼祟祟的腦袋從各種雜物中間鑽了出來。
正是跟行許翹那兩個小隊的人。
“老大?您怎麽過來了?”那兩小隊的人面面相觑。
江城衍顧不得解釋,忙問:“目标車和人呢?”
“他們卸了貨以後就走了,咱們的人走的時候給我們留了信號,要我們好好查查這些肥料,我們也擔心郵票裹在這些農家肥裏,這不正打算仔細查查。”
這人說着就打開了一袋農家肥,翻找了起來,頓時空氣裏的臭味更加濃郁了。
聽到這是許翹的安排,江城衍心裏稍定,眼前這些農家肥是最有可能藏匿郵票的。
他顧不得髒和臭,時間一分一秒都在流逝,他必須馬上弄清楚這些肥料裏到底有沒有藏匿郵票。
人多查起來速度很快,幾個人逐一檢查每一袋肥料,直到最後一袋子農家肥打開、檢查再重新封口,都沒有發現郵票。
“這……”倉庫裏的人面面相觑。
“會不會在其他的線路上?”這兩小隊的人還不知道大爆發的事情。
江城衍搖搖頭,他腦海裏反複回想着那幾個人的話:以後就再也買不到這麽好的農家肥了……
“走,馬上,你們現在速度去耀光大廈那邊支援,郵票還在耀光,極有可能還在極速物流!”
江城衍一馬當先離開倉庫,他疾跑到車上,沿着東線折返的路線一路開回去。
他的心底升騰起濃濃的不安。
“合作愉快!”卸完了貨,拿着農莊人給的厚厚的大紅包,鴨舌帽美滋滋地上了車,“該說不說,咱們兩個無論是哪條線上合作都還挺愉快的。來這些給你,你拿着。”
鴨舌帽從紅包裏抽出了五張,“一大早上折騰到現在,辛苦了。”
許翹擺擺手,“我就一跟車的,也沒幫上什麽忙。”
鴨舌帽推讓了幾次,見她真的不收,就沒再說什麽。
兩個人沿着原路返回。
許翹心想,卸貨、交貨全程都是風平浪靜,按部就班,一點都看不出異樣來。
那為什麽無線電信號會被屏蔽嗎?難道真的是倒黴趕巧就出了故障。
她掏出手機來,車子開出村子,上了大馬路以後,手機信號倒是滿格的。
鴨舌帽說:“還是辛苦錢賺安心,雖然髒點累點,要貪黑起早,回頭把這錢交到我媳婦手上,心裏說不出的踏實。”
許翹笑笑:“誰說不是呢,那邊來錢快,到底用起來不踏實,腦袋是拴在褲腰帶上,說不準的事兒。要是真能有個正經營生,你願不願意從此就金盆洗手?”
鴨舌帽無奈地苦笑說:“哪兒有那麽容易,人有選擇進不進這一行,一旦進來了,就再也身不由己,想走的人,都付不起那個代價。”
“什麽代價?”
“命。”鴨舌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親眼看到帶我入行的大哥,後來想要從良,是怎麽被……”
鴨舌帽話說一半,左側忽然有一輛車超車,老司機倒也沒慌亂,緩緩地點着剎車,只是……
他踩了一腳,又踩了幾下,車速卻不見下降。
鴨舌帽當下就慌了,“這車!這車剎車失靈了!”
許翹忙問,“手剎呢?手剎還能用不?”
鴨舌帽握緊方向盤,冰雪路面,剎車失靈,容不得他半刻分神。
他喃喃道:“剛剛明明還好好的,你說這是不是報應,我剛剛有點想要金盆洗手的心思,就出了這破事……”
“手剎,手剎!”許翹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可能的柔和一點,“你先別慌,有可能只是個意外,你試試用手剎,看車速能不能降下來。別慌,這條路很長,平時也沒有什麽大車,就算所有的制動系統都失靈了,只要我們小心一點,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鴨舌帽聽了許翹的話,人也鎮定了一些,他嘗試着去拉手剎,車子還沒有半點減速的跡象。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不想死。我老婆懷孕了,我不能讓孩子生下來就沒了爹!”鴨舌帽情緒有些激動。
許翹說:“你先別慌,我這就報警,找救援。”
她開始給江城衍打電話,然而江城衍的手機沒有信號。
許翹又打110,110占線……
“沒用的……”鴨舌帽心灰意冷地靠在座椅上,他目光有些呆滞,“大哥說的沒錯,上頭那些人,一旦察覺到你有了離開的心思,就不會放過。我……我不過就是前段時間喝了點酒,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他們現在就來要我的命!還連累了你!”
“現在最重要的是冷靜,想想你的老婆,想想你未出世的孩子。”
許翹說:“怨天尤人于事無補,當務之急是把車開穩了,你聽我說,我現在開了導航,你跟着我的導航走。我們必須把車開到人少車少的地方,多争取時間,等警方趕來救援。”
“條子?”鴨舌帽嗤笑:“信他們不如信神仙來的快一點!”
許翹又一次撥了江城衍的手機號。
這一次不再是機械重複的——您說呼叫的用戶不再服務區……
嘟——嘟——的聲音聽起來無比悅耳,快接啊,江城衍,快接啊。
“你在哪兒?”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許翹在那一瞬間紅了眼眶。
她冷靜下來,說:“我馬上跟你分享我的坐标,車被人動了手腳,現在整個制動系統失控,停不下來,我先讓司機沿着出城人少車少的方向開。”
“好。”江城衍說:“我盡快趕到,保重……翹翹,保重。”
“我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這點事情小意思。”許翹說得一臉輕松,挂了電話,就把坐标傳給了江城衍。
鴨舌帽問:“你剛剛給誰打的電話,警察?別做夢了,那些條子才不會管我們這些壞人的死活!”?
“不對!不對勁!你和那條子怎麽那麽熟稔?”鴨舌帽的情緒十分激動,方向盤不穩,車身左右晃動。
他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冷笑,“怪不得……怪不得老大懷疑有內鬼,NANA,今天你給我解釋清楚為什麽你和條子這麽熟,否則你就等着同歸于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