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瓦上喝酒

葉多情眼中多了幾分憐惜,相處一年多,他對她日常生活中的秉性多少還是了解的,雖然也曾希望她就這樣自由輕松過日子,可誰又能真正放得下自己的過去?掩耳盜鈴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若被前事困擾,他寧可幫她把迷霧解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他不願意看她陷入局中,八面埋伏而懵懂不知。那男子的出現,更是不斷提醒他,她的背景絕非尋常,若不及早找回自己,早晚身陷囹圄!

深吸口氣,慢慢回憶,腦海中卻沒多少料子。“當時那夥人搜村不得,緩一兩日就走幹淨了,他次日醒來,問我幾句當時情況,大叔一家熱情好客,還特地上為我們山采草藥,為不給他們添麻煩,我們休養了一天就下山了。”

頓了頓,在楚衣的視線下,補充道,“住宿客棧的頭天晚上,他留下字條說有事先行,也不跟我道別就走了,走時給我留下些許盤纏。”說最後一句時,小心翼翼觀察她臉色。

楚衣果然臉一板。“還當你這呆子有多呆,連我都給忽悠去!你既然有他給的盤纏,怎會後來落魄如斯?”

“路上遭賊所竊。”葉書生讪然,“你也休懊惱了,我畢竟也病了一場不是?”

楚衣恨鐵不成鋼。“一個大男人有錢在身,居然混得比我這身無分文的殘疾人士慘,我都懶得鄙視你了!”

自知理虧,書生不言,埋頭吃飯,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他有沒有問起我的事情?”楚衣可沒打算放過他。

“你又不在,如何問。”葉多情哼了聲,偏頭想想,“不過他有問我之前可否與人同行,我應了後他沒再多言。”

心頭忽有些許失落,楚衣哂然一笑,低頭用餐。

樓上有人在看她這一桌,感覺越來越強烈,待她回頭,又沒看到任何可疑人物。

于是腳一跺,踩上書生的腳。

書生哀怨擡頭,楚衣忙低聲道:“趕緊吃,多吃點,我們估計被人盯上了,吃飽有狀況好跑路。”

事實證明,雖然她很喜歡欺負這個腦子經常死機不會轉彎的書呆子,卻并不代表這個書呆子他很笨,被她一提示,自也感覺到藏在暗處人的眼光了,當下點點頭,飛快把飯菜往肚子裏撥,那麻利粗俗的動作,簡直丢盡天下斯文書生的臉面。

吃完飯,顧及到被人盯梢不好跑路,兩人就合訂一間房,葉書生被她打壓多日,已經習慣性屈服,撇着嘴不敢反對。

“走,真不明白到底你吃虧還是我吃虧。”将呆愣的人拽上樓,楚衣動作一點都不矯揉。

故葉多情道。“你一點也不像女人。”

“你才知道。”這一路走來,若非她有意露出破綻,不管男女老少愣是沒人認出她性別,夠彪悍吧?

說來也奇怪,她曾對着鏡子仔細端詳過,她這姿色絕對擠得入上乘行列。明眸善睐,風華絕代,比納蘭冰雲還稍勝一籌,有時候她笑着笑着,都快被自己迷倒了……當然,這也許是潛意識裏她對自己過于自信。

但這樣一張臉,怎麽看都佳人一個吧?偏偏穿上男裝,貼上假喉結,鏡子裏的那位就雌雄莫辨了,又因她性格陽剛,甚至眉宇間還多出幾分英氣。

被人誤作男人也不見怪,好在這虛拟的古代,男尊女卑觀念一目了然,男子身份容易行走江湖。性別不明,除偶爾有些小郁悶,楚衣本人倒一點都不介意別人眼光。

男人婆還那麽理直氣壯的,直教書生汗了把。

開門把他拖進去,楚衣也不吝于教誨。“所以你以後也別把我當女人看,如此就不扭捏了。”

再不像女人你也終究是女人,想到渡口邊她對着丁漠那番極為小女人的話,搖搖頭。

“過來,我給你擦藥。”楚衣放下包袱,從裏面的瓶瓶罐罐中挑出一個,對書生招招手。

葉多情微怔。

“都讓你把我當男人看了,”楚衣翻個白眼,“忸怩個毛線,你那破身材又不是沒看過。”

說起來也挺無語,那時候在葉家,她大晚上去找他商量些事,偏她對熟人沒有敲門的習慣,直接推門進去,然後發現這厮竟然在洗花瓣澡!

那結果可想而知,她還沒來得及捂臉害羞,這厮就發出了殺豬般的尖叫……

雖然後面她各種威逼利誘不許他說出去擺平下來,心裏卻烙下了陰影。

葉書生顯然也想起這出事,一張白嫩的臉憋成豬肝色,深呼吸幾口氣,幾步奪過她手中的瓷瓶。“不用你,色胚子!”

好吧,好心沒好報!她早就奔三,對這種未滿十八歲的小少年真心有種稚子心理,哪裏會想到那些不幹淨的思想。

所以當小二把洗澡水送進屋子裏的時候,她很自覺就去門外走廊趴着,美名其曰乘涼。

天色近晚,殘陽落下,晚霞在天邊勾勒出黃昏的最後一點絢麗,晚風拂過遠處那一簇簇嬌豔綻放的花蕊,青山不老古鎮悠然。

如果沒有那礙眼的人,這一切都将是多麽的美好多麽的安靜。

楚衣兩手用力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對面屋檐上把酒臨風的劍客。他一手撐着後腦一手拿着酒壺,半仰躺卧醉眼惺忪,青衫逶迤襯得青絲如墨,雌雄莫辨的側臉陰柔的一塌糊塗,三尺長劍伴随幾壇陳酒靜靜橫于身側,美好得如畫般不可破壞。

但是,這念頭得是在不知道此人狠狠惡劣行徑的前提下。

“媽啊,怎麽是他!”兩條小腿禁不住地打顫,楚衣低低哀嚎,飛快轉身。

端木朗那變态不在京城為禍蒼生謀權篡位,跑到這偏僻的小鎮來裝什麽俠客!

她現在是傷患,可沒有跟他一鬥到底的資本,要被他揪住,沖着她做的那些事兒,還不得被他揭下幾層皮!

可世道往往這樣,你越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它就越發生的賊快!

說時遲,那時快,她才轉身步子剛邁開,就見人影一晃,半空中青衫舞出卓絕的弧度,飄飄乎降落在跟前,左胳膊一按,剛好拍在一邊欄杆柱子上,完美地攔住她去路。

被困在他的範圍內,楚衣一臉僵硬,目光微微慌亂對上他的,步子情不自禁後仰,撞到背後的欄杆,疼得她眉頭一皺。

尼瑪,又撞傷口上了,禍不單行啊!可她料想走不遠,身上還沒帶什麽防備的物品,慘了!

“那麽怕我作甚?”那人偏頭看她,醉眼如晃入滿池碎星的泉眼,盈盈醉意明亮懾人,盯着她瞅了好一會兒,在她小腿又開始打抖的時候,微微眯起眼睛,“我們認識?”

嘎!楚衣愕然看他,條件反射搖頭。

靠,這厮得了失憶症,不記得她哪位了?

扯蛋,禍害遺千年,他哪那麽容易生病的!

那人醉眼惺忪,對她那張臉好一陣打量,眼中掠過些許疑惑茫然,抿唇一笑。“你叫什麽名字?”

千樹萬樹梨花開,繁亂了心神。

“楚衣。”恍惚中,嘴裏已經不受控制吐出字眼。

一回神,狠狠擰一記大腿,靠,又不是沒見過美男,至于一下子就被迷惑了!

不過這混蛋的臉,确實養眼,應該比她還漂亮那麽一點點吧,不做女人可惜了……呸,她在想什麽呢!

“雲墨染。”他彎起唇角,朝她伸來一只手。

“什麽?”雲墨染?鳥玩意?楚衣圓着眼睛,一腦子問號,短路了。

“我的名字。”他搖了搖手臂,步子踉跄,“相逢即是有緣,走,一起喝酒去!”

楚衣這才發現,他伸到她面前的那只手,還準确無誤地捏着一只酒壺。

眉眼抽了抽,這酒鬼!上下好一通打量,聽他這一說,還真發現此人雖然跟那變态長得一模一樣,卻一身幹淨明媚的氣質,絲毫不見那那厮的陰霾戾氣。如果說端木朗是一只兇狠狡猾的狼,雲墨染則是一匹矯健爽朗的駿馬。

難道她看走眼,認錯人了?

遲疑間,身子一輕,兩腳懸空,吓得她腿一軟,兩手胡亂一抓,揪住他衣領。

失重的感覺特麽不爽啊!尤其是風還亂吹,把他一腦袋的頭發都吹到她臉上去了!

“啪!”終身躍上屋頂,那人直接把她往瓦上一貫,無比潇灑地躺在一邊,順手拿起一個酒壇子,拍了拍泥封,遞過來,“喝!”

壓碎幾塊瓦片的楚衣默默捂着後腰,望着他手中那壇酒,一肚子寬帶淚嘩啦啦落。

她這是走什麽狗屎運了,為什麽每次看到這張臉,她的倒黴事件就一樁接着一樁連續不斷地來?

“喝啊!”雲墨染見她不接,徑自将酒壇子往她懷裏一塞,自個兒再拿一壇酒,醉眼迷蒙看着她,“不喝不是爺們!”

她本來就是爺們好不好!當然,對這貨是沒道理可講的。

由于不确定喝醉的雲墨染是否就是端木朗,楚衣對着他殷切固執的眼神躊躇半響,緩緩抱起酒壇子,貼近嘴巴,抿了一口。

“哈哈,酒可不是這樣喝的!”雲墨染大手一擡,将她手中的酒壇底端一掀,一壇子酒頓時嘩啦啦往下灌,澆了她一頭一臉,有水從喉嚨間進入,有酒從鼻梁間流出,嗆得她滿臉通紅。

“咳咳咳,咳咳咳咳!!!”鼻子酸死了,喉嚨辣死了,這酒度數到底得多純啊!

“痛快!”雲墨染樂了,抱着個酒壇子頭一仰,滿滿的一壇子酒嘩啦啦準确無誤倒入喉嚨中,手一揮,空的酒壇子咕嚕嚕從屋頂上滾下來,落地傳來清脆的碎裂聲。他再抱兩壇酒,一壇丢給她,爽朗笑道,“楚兄弟,我看你酒量不錯,平日裏也是酒中之客吧?不過喝酒也得講究個喝法,一杯一口地喝太過小家子氣,不如這般豪情千丈!”

說着再一仰脖,嘩啦啦,很快又是一壇見底。

楚衣無語凝噎。卧槽,她什麽時候說過自己很愛喝酒很會喝酒了,這厮剛愎自用也剛的太離譜了!還有剛才那壇酒,分明是他灌的好不好,她壓根就不想喝!

這廂還沒腹謗完,那邊雲墨染發現她的呆怔,劍眉挑起:“楚兄弟,你怎麽不喝?”說着傾身過來。

“我這就喝,這就喝!”為免遭方才那般毒荼,楚衣忙抱起懷中酒壇,咕咕嚕嚕往喉嚨中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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