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部分人,出自忠誠

通,最好冷處理。

——這是灰狼剛剛學到的,他決定學以致用。

錯過發現真相的錢惟寧,機甲一個急停。

在快到達巡洋艦時,他改變了主意,往星光號飛去。

畢竟自己身上發生某種事,明目張膽過去求解,張揚出去太丢臉。

可是……他怎麽就不行了呢?!

這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這是他對尾人特有的問題?還是普遍的……

回去找個女人試試先。

他怎麽可能硬不起來!

“咦?錢,你終于舍得回來啦?”大個子德魯克打招呼。

錢惟寧沉着臉:“嗯。”

“尾人那邊,沒有美女能留住你嗎?”唐納德哈哈大笑,“還是你尺寸不對沒感覺呀?”

宇盜之間說黃段子聊天調侃,簡直太常見了。

然而這一次,唐納德渾然不知,自己這句玩笑,正好戳到對方痛腳。

作者有話要說: 不多說了,收蠟燭……

☆、灰狼踩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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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尺寸不對!”面對唐納德的“質疑”,錢惟寧冷笑,“牙簽也好在勞資面前炫耀。”

“你說誰牙簽!”唐納德叫,事關男性雄風,他也不慫。

“誰問說誰!”

“小兔崽子——有種比比!”

“沒空跟你比,勞資被美女包圍還忙不過來!”錢惟寧說着,一把推開唐納德,進了自己房間,關門落鎖。

再進衛生間,調出小電影,脫下褲子,開始手動作業。

“狼,他怎麽了?”

被關在門外的德魯克,轉而詢問同樣被關在門外的狼崽子。

星光號資源稀缺,他們兩人一屋已經很久了,沒道理錢惟寧突然翻臉,這是在外面受什麽打擊了?

灰狼被錢惟寧從光腦裏敲打出來,此刻也頗茫然。

錢惟寧堅持讓他離開光腦,好做一些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灰狼剛學會尊重個人隐私,當然不會搞出以前的烏龍,遂點頭。

唐納德往地上啐了一口:“誰知道這家夥發什麽瘋。精蟲上腦的家夥,該不會是調戲失敗反被揍吧。看他那張臉就是挨打了。”

“沒有調戲失敗。”灰狼辯解。

“喲,小家夥,你知道?”

灰狼點頭。

“那一定是型號不對,滿足不了女人——該不會是臨門一腳硬不起來吧?哈哈,這下打擊可大了!”

“很重要嗎?”灰狼費力地仰着小腦袋問。

他的毛重新長了回來,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副天真懵懂的樣子。

萌狼這副模樣,就連唐納德都不好意思開黃腔:“小孩子別瞎BB。”

“對男人來說,很重要。”德魯克在一旁解釋。

“重要到什麽程度呢?”灰狼追問。

德魯克想了想:“這是男性的身份象征,相當于第二生命。”

“硬不起來,很打擊人嗎?”灰狼繼續努力賣萌以求解。

“很打擊人,可能會心理變态喲。”唐納德說,“比如對小孩子下手,比如偷拍偷窺,比如虐待、暴力,甚至報複社會,拿刀子把随便什麽人捅死之類的——哦,對,我們是宇盜啊,我們就是要報複社會的,所以也沒差啦,哈哈哈!”

灰狼若有所思。

“嘿,小家夥,別想了,你還沒到硬起來的年紀呢。”唐納德笑過了,彎腰把狼崽子抓起,“硬不起來是變|态,硬起來但是管不住,也是變|态,沒什麽好炫耀的。錢就是管不住,讓他吃吃苦頭也是好事,哈哈哈!”

“你确定你不是幸災樂禍?”德魯克問。

“我确定我就是。”唐納德大笑。

灰狼覺得自己好像犯了個錯誤。

他一刀切的有點狠。

如果錢惟寧遭受巨大打擊,心理變|态了怎麽辦?

他得挽救。

這麽想着,他從唐納德手上掙脫,直直地往門上撞去。

“——嘿,小家夥!”德魯克剛要說“小心撞頭”,就看到灰狼消失在門裏。

“無論看多少次,我都沒法想象,這究竟是一種什麽生物。”他搖搖頭。

“管他是什麽生物呢,站在我們這邊就行了。你看他和錢的感情多好——呃,他是公的吧?”唐納德不确定。

“是公的。”德魯克檢查過半截風幹狼屍,很肯定。

“哈哈,趕緊長大,好好管教管教這家夥!”

兩個人說着話,漸漸走遠。

“——哇呃!”

看着愛情動作片時,屏幕投影上突然多出個狼腦袋,錢惟寧手一哆嗦。

“不是讓你到外頭去了麽!”他皺眉,“我煩得很,沒空理你,快走快走!”

他拿手指頭猛戳灰狼,可惜維度不同,無濟于事。

灰狼看着錢惟寧褲子褪到腿彎,兩腿中間軟趴趴的東西,心虛:“呃,有件事我得坦白。”

“現在沒空!等我出去再說!快點走啊你!”

灰狼問:“要等你硬起來嗎?”他從唐納德那邊現學現賣。

“關你什麽事!”

灰狼回答:“我截斷了骶髓的低級勃|起中樞的傳遞信號,抑制了副交感神經興奮。”

“那是什麽東西。”學渣錢惟寧皺眉。

灰狼:“神經沖動無法傳達,細胞無法合成一氧化氮,從而不能激活鳥苷酸環化酶,增加環磷酸鳥苷以激活蛋白酶K,作用于鈣離子通道……”

“停停停!我不是聽教授上課的!”錢惟寧沒耐心,“你趕緊說重點!”

“……重點就是……”灰狼把整理思路,直接說結論,“你的海綿體不會硬。”

“你說什麽!”錢惟寧騰地抓向屏幕投影。

空中投影原本就是虛無一片,他理所當然抓了個空。

他猛地醒悟,抓着光腦搖晃:“出來,出來!”

——“咔”。

光腦的外殼雖然抗壓抗打擊,也沒有抵抗住錢惟寧的怒氣,被生生按出裂紋!

“狼!你給我說清楚!”錢惟寧捶着光腦屏,咆哮。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任何怒火。

但是灰狼毫不懷疑自己直面以後,會被轟成渣。

——此刻,錢惟寧的戰鬥力顯然比以往高出一個層級。

有這種戰鬥意識,剛才搏鬥時,完全不可能輸!

天哪,這真是……人類的心理真是太複雜了,處女地每每給他帶來新的認知!

……而且,似乎自己真的做錯了……

灰狼從光腦爬上錢惟寧的皮膚,在前臂上,二頭身彩色刺青十分奪目。

錢惟寧一把抓過自己的手臂:“你——特麽是你幹的!是你幹的!你為什麽要害我!為什麽!”

他手勁之大,簡直要捏碎臂骨。

“我對你那麽好,讓你住,喂你東西,給你出頭,怕你冷,怕你吃虧,怕你讓人騙……你特麽怎麽報答我?就這麽害我?啊?”錢惟寧眼都紅了。

他提上褲子往外走:“我承認,一開始我是打算吃了你,後來呢?後來我們握手言和了對吧,那件事翻篇過去了對吧!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在這兒等着我呢,給我狠狠插了一刀!”

“我很抱歉。”前臂上跳出文字。

灰狼的話更加激怒了錢惟寧:“抱歉?抱歉有用的話,要宇警幹什麽!特麽的我就不該相信你!什麽要保護我,什麽我是你的人,什麽你負責……屁都不是!”

灰狼很想問,自己是怎麽獲得錢惟寧信任的,下一秒他就驚悚了。

因為錢惟寧一邊嘟囔,一邊抄起桌上的小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什麽都靠不住,天底下什麽都靠不住,都是假的!假的!我就不該心軟,不該相信你這頭白眼狼!白眼狼!白眼狼!”

他對着灰狼脖頸的位置,狠狠劃了下去!

一刀還不夠!兩刀!三刀!

灰狼跑到哪裏,錢惟寧就劃到哪裏,轉眼間手臂肩膀胸口……鮮血淋漓。

然而灰狼畢竟不是真的刺青,并不能割裂。

“你以為我沒辦法了?沒辦法了是嗎?是嗎?”錢惟寧歇斯底裏地獰笑,将刀子平着捅進傷口,生生往下揭自己的皮!

他割下一塊皮!

——這樣下去不行,灰狼跳出來,毛上沾滿錢惟寧的血。

錢惟寧丢了小刀,用力掐着狼脖子:“哈哈,終于舍得出來!我掐死你!”

灰狼很想說掐不死,可惜他被捏着脖頸,發不出聲音。

錢惟寧沒過多久也認識到這個事實。

他怒氣沖沖離開房間,半個身子都是血,随着他狂奔,流了一路。

直到他鑽進過渡艙,不做任何防護措施地,打開星光號外閘門,揚手——将灰狼甩進茫茫太空。

“他|媽|的!”錢惟寧罵罵咧咧,轉身,并沒有原路返回,而是倚着閘門坐了下來。

過渡艙裏面空蕩蕩,除了冷飕飕的溫度,什麽都沒有。

“他|媽|的……”他低聲說,“勞資竟然會相信一只狼,莫名其妙的狼,害勞資一直丢臉,勞資竟然一直沒有掐死他,還打算好好對他……真是腦子秀逗了,秀逗了……”

背後閘門冷冰冰,前面的閘門的銜接處是一道翹起的弧,怎麽看怎麽像一個惡意嘲諷的大笑。

錢惟寧想往門上砸東西,周圍什麽都沒有,他順手把光腦接下來砸過去:“笑什麽笑!笑什麽笑笑什麽笑笑什麽笑!”

閘門當然沒有反應。

錢惟寧也沒打算聽回答。

他靜靜坐了陣,站起來,走到閘門處,把滿是鮮血的光腦揀起來,屏幕一片黑暗。

重啓?

錢惟寧按下開機鍵。

屏幕依然一片黑暗。

“連你也跟勞資過不去嗎?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什麽都留不住,什麽都不能留!”錢惟寧惡狠狠地把光腦往地上一摔,開閘門,回房!

閘口緩緩打開。

德魯克唐納德巴德都在。

——錢惟寧掐着狼,半身鮮血一路狂奔,誰看見都知道一定出問題了。

“你怎麽……”

唐納德剛開了個頭,被錢惟寧狠狠打斷:“謝謝關心,勞資好得不能再好。”

他晃了晃滿是血跡的拳頭,輕松而嚣張地說:“麻煩終于解決啦!勞資要去好好慶祝!”

“狼呢?”德魯克問。

“誰知道。”錢惟寧一把抓住德魯克衣領,壓低聲音威脅,“別在我面前提那頭狼,一!個!字!也!不!許!提!”

他大步離開,将衆人甩在身後。

船長巴德看向地面,除了大片小片的血,還有一只碎裂的光腦。

“錢這次……果然出問題了。”

“他和狼吵架了。”

“……狼呢?”

所有人不由看向閘門。

——門外,是茫茫太空。

作者有話要說: 炮灰也是有底線的!

☆、波粒二象性

自己這是……被處女地驅逐了?

哪裏出了問題?

灰狼在星際裏漂浮着,看着星光號離自己越來越遠,認真思考。

他要保護并擴大地盤。

他要根據現階段的情況,調整族群發展政策。

他要和處女地長期相處下去,構建友好合作關系,為此暫時擱置了尋找自己失去的記憶計劃,狠狠研究心理學。

他的處女地親口承認是他的人,相信他,保護他,但是——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種局面?不惜自殘也要驅逐他?

即使他道歉也無濟于事?

究竟哪裏不對,究竟要怎樣才是正确的選擇,究竟……哦對,他還得回到船上去。

灰狼思考着,琢磨着,研究着,推敲着,斟酌着……尾尖兒癢癢的?

屁股也發癢,全身的毛都簌簌抖動,五髒六腑也跟着簌簌抖動。

太空裏沒有空氣,當然也就也沒有風。

那麽造成他毛發抖動的是——震蕩波!

艦船在太空行駛,看似緩慢,實則速度每秒鐘幾千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具有一定質量的太空垃圾或者隕石碎塊,即使靜止不動,當艦船撞上來時,這種速度也會對船身産生威脅。因此艦船要麽使用防護罩,要麽使用震蕩波,将靠近的碎塊粉碎吹散。

障礙物體積和質量過大,超過防護罩或者震蕩波除障能力的,則會被自走除障器擊毀。

而灰狼,很顯然,不屬于“體積和質量過大”的範圍。

他翻轉身體,看向波源。

——驅逐艦。

這支由尾人軍隊、尾人前皇族、人類異鄉客組成的船隊,一共有六艘艦。星光號的位置在中央偏前,現在灰狼視野內只能看到一個遙遠的尾巴。

不管怎樣,先回到船上去,或許錢已經消氣了呢!

灰狼精神一振,奮力劃着小短腿兒,狗爬式,往離自己最近的艦船游去。

然而,這個速度……

灰狼看着驅逐艦和護衛艦從眼前掠過,他這個速度,咳咳,累死也追不上。

如果錯過最後一艘船,那麽在這條荒涼的、能量稀少的航道上,他還不知要怎麽回到處女地身邊!

灰狼不由着急起來,他得想個辦法。

狼崽子的形态絕對不行。之前裹帶錢惟寧的形态,在缺乏足夠能量支持的現在,也行不通。

除了立體、平面、點以外,還有什麽其他節省能量而速度十足的形态?

他應該還有其他變化,不止一種變化。

是什麽呢?

趕緊想,趕緊想——

缺失的記憶好像一個大坑,灰狼抱着腦袋打轉轉,妄圖從坑裏刨出點東西。

最後一艘船的震蕩波傳來,灰狼身體內無數粒子蠢蠢欲動。

忽然,他身體一顫,憑空消失。

彩色刺青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艦船外殼。

灰狼驚異地看着自己。

根據他在人類和尾人資料庫裏獲得的信息,這種移動方式,如果不借助外力,完全沒有可能存在!

——等等,他不是人類也不是尾人啊!

——他更不是資料裏的狼啊!

——他是什麽東西?

灰狼無奈地打了個滾,盡管解鎖了新形态,但是記憶這個坑還是深不見底。

“……防護系統瞬間短路,現已自行恢複。”大副報告。

“瞬間短路?嗯……能量有沒有耗損?”艦長問。

“你的意思,不會是那頭狼又回來了吧?沒看見那個人類啊。我們怎麽聯系他?”正職是廚師的大副問。

尾人和人類盡管都有通訊光腦,顯然兩者并不兼容。

“檢查全艦,關注能量損耗。再有非正常損失,就向星光號發出通訊邀請。”正職是侍衛長的艦長回答。

同樣手握大殺器,懂事的大人比懵懂無知的幼童更好對付。

灰狼無論從體型,還是行為,都被歸類為後者。

随後的追蹤觀察,并沒有發現能量損失,于是這一事件被歸為意外。

而灰狼此刻規規矩矩坐在桌面上,認真提問。

“……錢在盛怒狀态失去理智?還是錢口是心非?是因為我的道歉不夠誠懇?或者這件事無法被原諒?”

他既然撞上了巡洋艦,或許可以從老尾人醫師那裏尋求答案?

老醫師對他的到來稍微驚訝了幾秒鐘,随後呵呵笑着,把他捧到桌子上,還給他倒了一杯水,拿了幾塊軟軟的小點心。

然後聽他講述苦惱。

直到最後,灰狼提出這些問題,老醫師才開口,并不是回答,而是提問:“狼,你在什麽情況下,會極端憤怒?會失去理智?會口是心非?會不原諒——後面這三個問題,歸根結底都是第一個問題衍生的,所以你只要回答第一個問題就好了。”

灰狼想了想:“我沒想過自己會極端憤怒。”

“哦哦,憤怒是一種情緒,我們抽象一點,是什麽能造成你情緒大幅波動?”

這一問題灰狼好回答:“搶不過地盤?”

“這是你很重要的目标對嗎?”

“是的。”頭等大事。

“行為和目的具有因果關系。你知道錢的行為背後,很重要的目标是什麽嗎?”

灰狼想想,茫然。

繁殖?船上沒有錢的子女。

後宮?錢并沒有和任何女人組成正式的伴侶關系。

炫耀性能力?錢也只對部分女人發出上床的邀請。

所以錢的目的是什麽呢?

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想過。

“另外,還有個問題。”老醫師說,“你首先得确定,他究竟為了什麽而憤怒。這個問題,很多時候,當事人都不清楚。背後的,真正的原因。”

難道不是因為自己抑制了錢的繁殖功能?

還是像錢說的,辜負了信任?

鑒于之前錢一直都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灰狼繼續迷惑不解。

“我應該怎麽做才能真正了解他?”他誠懇請教,“我傷害了他,他現在根本不想看到我。”

老醫師說:“很抱歉,這個我提供不出解決方案。人和人相處的細節都不一樣,我只能建議你耐心些。”

“你可以幫我嗎?”

“做什麽?”

……

……

“照這個速度,還有六個小時,我們就能到達礦星。”巴德補充星圖後,端起一杯卡加,“終于可以腳踏實地了。”

“是啊。”大個子德魯克感慨,“真難以想象,我們在幾乎無人生還的湮滅裏活了下來,來到另一個時空,沒有被凍死餓死,還和尾人文明建立了聯系,現在終于能有一個落腳點,真是令人欣慰。”

“下一步,我們該研究怎麽才能回去。”唐納德抱着肩,對他來說生存的問題解決後,回到原先時空就應該被提上日程。

“是的,你說得對。”德魯克表示肯定,他和唐納德都有年幼子女,他還有深愛的伴侶,無論如何他也要回去!

宇盜爸爸和前傭兵爸爸,兩個人分別打開光腦,欣賞着自己寶貝兒的生活視頻,并傻傻樂了起來。

巴德沒有給這兩個人潑冷水,他一句話就能造成恐慌——誰能保證,兩個不同時空中,時間的流逝速度一樣?

如果這邊一年相當于家鄉的一個月,那是多麽幸福的事。

但,同樣的可能,或許這邊過了一個月,家鄉就過了一年。

他們耗盡心力回到原先時空,發現已經幾百年過去……巴德自己都不敢想象,那時候會怎樣心酸和絕望。

又或者,就這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在這種時候,任何選擇都沒有對錯。

“欸,錢呢?”

欣賞完兩個孩子的惡作劇後,唐納德問。

“還在休眠。”

欣賞着一家四口的生日宴的德魯克随口回答。

是休眠,不是睡覺。

“他打那天開始就把自己鎖進醫療艙休眠了。”巴德說,星光號有了能源,醫療艙也就随之啓用,“我起初以為只是修複傷口,但明顯過了修複期,他還沒有出來。”

“這是受什麽打擊了。”德魯克皺眉,“狼也一直沒出現。他倆顯然鬧得挺僵。”

“那頭狼不會是要跟他分手吧?”唐納德猜測,“小年輕失戀了,就在醫療艙獨自痛苦療傷?哈哈哈……”

他這個拙劣的笑話,沒人附和。

“如果狼不回來,将來我們和尾人之間的對話,很可能處在不利面。”巴德冷靜地說,“他們的士兵,實力類似我們這幾個。但星光號上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我們的實力。”

德魯克點頭:“弱國無外交,弱小意味着被動。”

巴德說:“沒錯,沒有狼的震懾力,我們很難拿到話語權。而且——”他話鋒一轉,“如果狼跑到尾人那邊,我們就絕對沒有話語權了。”

“我去叫那小子出來,無論如何也要問清狼的下落。”唐納德說着,拔腿就走。

“等等,”德魯克叫住他,“如果錢真的跟狼鬧崩了,你會怎麽辦?”

“當然是揍到他媽都不認識他。”唐納德揮了揮拳頭,“誰能打,誰有理。”

錢惟寧不能打。

錢惟寧沒有理。

錢惟寧滿臉血,一聲不吭地昏了過去。

唐納德甩了甩手,喃喃道:“這下麻煩大了。”

巴德和德魯克對視一眼,确實麻煩大了。

錢惟寧。

——傲慢自大,貪生怕死,色迷心竅。

這是大家公認的。

突然有一天,這個傲慢自大、貪生怕死、色迷心竅的家夥轉了性子,對美女沒興趣,對生死不在意,問題可就真嚴重了。

作者有話要說: 猜怎麽和好?

☆、小男孩裏昂

“錢現在像個loser,我們要不要找個美女過去,在他身邊晃一圈?”唐納德建議。

德魯克沒有立刻反對,很顯然也在考慮可行性。

畢竟大家都清楚那個家夥在美人面前一向硬氣,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作派。

巴德說:“沒用。”

他調出了醫務室視頻,在唐納德狂毆錢惟寧時,在一個角度可以看到,門外有女性張望,而且還是跟錢惟寧發生過關系的美麗女性。

錢惟寧的反應呢?

錢惟寧掀了掀眼皮,沒反應。

“幹脆我們自己動手找找狼。”唐納德挽袖子,“我就不信沒他,狼找不到!”

德魯克點點頭:“盡管希望不大,還是試試吧。”

巴德抛出第一個問題:“拿什麽找?”

“……能量?”唐納德詢問。

“能量。”德魯克堅定回答。

“那麽,用什麽方式?”巴德抛出第二個問題。

“向一個地方連續開火?”唐納德表示,灰狼不會忍心看着能量白白浪費。

德魯克還沒說話,巴德又抛出第三個問題:“這是建立在狼藏起來的前提下,你們有人知道他是藏起來了,還是離開了?”

——正中死穴。

“呵,原來不是教訓我,是為了別的!我就知道沒那麽簡單!”

主控室的門開了,一個人晃晃悠悠走進來。

——錢惟寧。

他明顯剛剛洗過澡,身上的傷口也處理完畢,看起來神采奕奕,精神百倍。

“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嗎?”面對三個同伴的眼神詢問,他大馬金刀地随便一坐,“為了慶祝我們死裏逃生,來喝一杯!”晃了晃手裏的酒瓶子。

“錢?看見你這麽迅速恢複精神,真令人高興。”德魯克欣慰。

“少假惺惺,我知道你們的意思。”錢惟寧對着瓶口咕咚灌下一大口,抹抹嘴,“狼呢,我扔了,他回不回來我也沒把握。不過,我會幫找。”

“你和狼究竟怎麽了?”

“嘁,這個你沒必要知道。”錢惟寧滿不在乎,“總之一定幫你們找到就是了。”

“這就好。”巴德松了口氣,“我們快要着陸了,這是尾人送來的礦星資料,就剩你沒看,拿去研究,別輕易涉險。”

他拿出一枚看起來嶄新的芯片。

尾人和人類的科技水平雖然近似,但設計理念、材料選擇等方面總有不同,尾人資料芯片并不能被星光號上的光腦直接讀取。

還好有語言翻譯機的存在,尾人的光腦将資料讀出,語音轉化錄入,再變為人類文字儲存在芯片之中——翻譯機是灰狼的傑作。

“知道知道。”錢惟寧不耐煩地答應,又問,“我光腦呢?”

“在你床頭。”這是細心的德魯克。

“哦。那我去看資料。”錢惟寧接過芯片,拎着酒瓶子掉頭走人。

——一掉頭,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他沒有死黨,沒有家人,無論攤上什麽事,除了靠自己以外,所有人都指望不上。

無論受到什麽樣的挫折和打擊,如果自己不從泥潭裏爬出來,沒人會拉他一把。

甚至還要防着別人把他踩回去。

這是錢惟寧不得不獨自躲在醫療艙舔舐傷口,整理思路,最後抖擻精神的理由。

而敢傷害他、敢背叛他的,都沒有好下場!

——錢惟寧确實打算找到灰狼,找到灰狼以後,當然不是言歸于好!

“——哎!怎麽走了?還沒說怎麽找狼吶!”唐納德就要去追。

“他既然說了幫忙,或許有什麽秘密聯系渠道?”德魯克不确定地道。

“既然錢自己想通,總能把狼找回吧。”巴德說,“我們也該演習一下怎麽着陸了。”

巴德作為一船之長,考慮的東西要比其他人專業得多,也複雜得多。

最簡單的着陸,當然是直接落在礦星的船塢。

幸存者們可以繼續在船上生活,巨大結實的星光號比普通房屋更加結實,更加令人安心。

然而,星光號這種超大型艦船一旦落下,需要千百倍動力,才能克服引力和空氣阻力重歸太空。

最理想的停泊狀态,将星光號停在礦星周圍,作為一顆衛星式的存在,便于養護,也便于起航,船上三百多人則分幾批乘坐擺渡船進入礦星。

然而這樣一來的,缺點也顯著存在——人類離開後,尾人很可能潛入船內,如果雙方起了沖突,幸存者們失去最後的、和自己過去有關的庇護所,會不會徹底絕望?

巴德看着星圖,權衡利弊。

與此同時。

巡洋艦和驅逐艦裏,氣氛稍微有些嚴肅。

總管J和萊恩上校隔着屏幕對視。

另外有一個小圖,占據屏幕的六分之一,顯示着彩色輻射狀圖表。

“你說這種波形強度不正常?”萊恩懷疑地問,“這種數量層級的衰減,礦星整體溫度下降不到兩度,需要我們做特別防護嗎?”

“我不清楚。只是盡到職責,向閣下提醒而已。”總管J灰色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微微躬身,“具體怎麽樣,還要閣下自行裁量。”

“我會的,多謝提醒。”萊恩點了點頭,正要切斷通訊,視線掠過某處,忽然停住動作,“J。”

“嗯?”

“他是誰?”

總管J沿着萊恩的目光,轉過頭去,看向座位上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來四五歲,瘦瘦小小,灰發黑眼,巴掌大的小臉上,那對圓溜溜的大眼睛正緊張地盯着屏幕,一條灰白色長尾,又大又蓬松,毛茸茸炸起,在身後快速地甩來甩去,簡直要把椅背掃出一個坑——非常顯著的緊張。

“這是我的外孫。”總管說,“躲在底艙偷偷跟來,那次圍攻後,全艦維修,他才被找到。嚴重營養不良并脫水,內髒受傷,大腿骨折,在醫務室躺了三天,我帶他出來換換環境。”

“J,這個玩笑并不好笑。”

“不是玩笑。”

“我記得,你沒有女兒。”萊恩皺眉。總管J的資料他背得很熟。

“是啊,截止到三天前,我也認為我應該沒有。”總管J平靜地說,“但是基因檢測推翻了一切。上校,我也年輕過,誰在青春期沒有過一兩次管不住自己的時候呢。”

他向男孩招招手,男孩爬下座椅,架着拐杖,慢慢走近。

“事實上,他也剛剛知道自己還有一位外公。”總管J平靜的面具露出一絲波瀾,“他來自貧民窟,潛伏在底艙,純屬意外。而正因為這個意外,我在生命的最後十幾年,能和一個流着自己血脈的後代親人共度,這大概是上天給予我最好的禮物。”

說話間,男孩已經走到他身邊。

總管J籠着男孩瘦削的肩膀,介紹:“他的名字叫裏昂,今年六歲——來,孩子,這是萊恩上校,你要好好養傷,變得強壯,才有可能成為像萊恩上校一樣強壯的軍人。”

男孩點點頭,吞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說:“上校,您、您好。”

他顯然很緊張,尾巴抖得都出虛影了,擡手行了一個不标準的軍禮,肘拐從腋下滑落。

“你好,祝你早日康複。”萊恩回答,他發現這孩子只到總管腰部,身體情況不怎麽樣,看發型臉型和總管确實有些相似。

總管J彎腰把拐杖拾起來,讓男孩重新架好,拍拍他的肩道:“——好了,孩子,回到座位上去。”

裏昂架着拐杖,又緩緩走遠。

“閣下還有其他問題嗎?”總管轉回身,問萊恩。

“祝你們相處融洽。”

“謝謝,祝閣下一帆風順。”

萊恩切斷了通訊。

總管J看着液晶屏自動切換的星圖,轉過身去:“看,你所認為的重點,他并不當回事。你不認為的重點,他會很認真。”

小男孩裏昂,很明顯地松了口氣:“你說得對。”

“在這場談話中,你學到了什麽?”

“第一,要研究對方的關注點。第二,如果沒法判斷,就做好充足的準備,以防萬一。”

“很好。”總管點點頭,“另外,你表現得太用力,有些過頭了。”

“不是要很緊張嗎?尾尖搖擺速度快,尾毛和尾巴一樣都發僵?”裏昂問。

“你看看你自己的尾毛,根根像針,趕上仙人掌了。而你的身份呢?年幼的偷渡客,忍饑挨餓,受了驚吓,還受了傷,營養不良,體力有限——你剛才擺動的力度,是一個虛弱的孩子能做出來的麽?幸好有身高遮擋視角,萊恩看得不明顯。”

裏昂點頭,又問:“如果被他懷疑,我該怎麽補救?”

“既然用力過頭,就更用力一點。”總管回答,“就像一根彈簧,用力拉扯,拉扯,拉扯,最後崩斷——過度緊張,倒地昏迷。你想想這樣的好處。”

“唔……如果我當場昏倒,就可以解釋剛才用力過猛,導致體力和精神不支。”

總管表示肯定,并補充:“另外也突出你沒見過世面的身份。”

“好的,我明白了。”裏昂說,“您看我現在的表現可以嗎?”

他又一臉緊張,飛快擺動尾巴。

總管J一把抓過他的灰白長尾,“硬起來……再軟一點兒……還得軟……這樣差不多。”

“謝謝。”

“不客氣。就到這裏吧。”

“好的。”

“喔,我們的小總管又學了一招!”廚師在旁邊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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