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現實與虛幻
陳默今說:“奶奶知道徐爺爺喜歡看《三國》?”
“我知道啊,山山他爺爺的書架上書雖然多,他最愛的還是看有關歷史方面的書。”
“哦?”陳默今一個轉音:“我聽說喜歡歷史和文學方面的人,個性方面有點敏感。”
陸奶奶看了一眼陳默今沒有做聲,她怎麽會不知道徐爺爺是個敏感的人呢,在一起過了幾十年,徐爺爺是什麽人她很清楚。
陳默今接着問:“徐爺爺戴得眼鏡鏡片很厚,想必是看書看得吧?”
不是,徐爺爺眼睛的問題,徐家上下都知道,是當年徐爺爺年輕的時候被調到外地工作,每天給陸奶奶寫一封信寫成了近視。
那時甭說網絡,就連電話都很少見,最普遍的聯絡方式就是寫信。
徐爺爺每天一封信流水賬般交代他的生活,嘴上說得不行,筆下寫得也不行。誰要看你每天幾點起床早上是喝了豆漿還是油條,一句有關感情方面的話都沒有。
陸奶奶說:“他是喜歡看書。”
陳默今說:“你們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識字的都沒幾個,徐爺爺還有這個愛好,很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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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今拿着遙控器把電視聲音關小,不是關掉電源也不是放靜音,從電視喇叭裏傳出來那細細的聲音,給人有種入睡的感覺。
陸奶奶對陳默今的了解只限于他是徐山的朋友,結婚了,有個兒子。
“奶奶,您知道徐山給他爺爺買了什麽書嗎?”
書啊,陸奶奶想了想,說:“是《三國演義》這種的書嗎?”
陳默今說:“奶奶知道徐爺爺喜歡看《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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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啊,山山他爺爺的書架上書雖然多,他最愛的還是看有關歷史方面的書。”
“哦?”陳默今一個轉音:“我聽說喜歡歷史和文學方面的人,個性方面有點敏感。”
陸奶奶看了一眼陳默今沒有做聲,她怎麽會不知道徐爺爺是個敏感的人呢,在一起過了幾十年,徐爺爺是什麽人她很清楚。
陳默今接着問:“徐爺爺戴得眼鏡鏡片很厚,想必是看書看得吧?”
不是,徐爺爺眼睛的問題,徐家上下都知道,是當年徐爺爺年輕的時候被調到外地工作,每天給陸奶奶寫一封信寫成了近視。
那時甭說網絡,就連電話都很少見,最普遍的聯絡方式就是寫信。
徐爺爺每天一封信流水賬般交代他的生活,嘴上說得不行,筆下寫得也不行。誰要看你每天幾點起床早上是喝了豆漿還是油條,一句有關感情方面的話都沒有。
陸奶奶說:“他是喜歡看書。”
陳默今說:“你們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識字的都沒幾個,徐爺爺還有這個愛好,很難得。”
徐長聲,他除了懂一些花花草草,大字不識幾個,就連“陸婉玉”這三個字都不會寫。
他當然不會在書房一坐就是一下午,更不會寫密密麻麻的信,他只是打開了陸奶奶的初戀的大門,用死亡的方式再把陸奶奶的心門鎖上,讓任何人都進不去。
世上雖然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徐長聲,但也不會再有第二個徐長久,陳默今必須讓陸奶奶認識到這一點。
“徐山跟我說過在他還小的時候,他爸爸去美國出差帶回來一種罐頭,因為看不懂說明書,您吃壞了肚子急性盲腸炎住進醫院。然後徐爺爺去自學了英語,雖然到現在都還講不溜幾句。”
陸奶奶想起來了,手捂着嘴笑。
徐爺爺懂再多歷史,他也看不懂英語,每天躲在一邊念,還一點成效都沒有……
最後是徐山他爸出招,說以後再也不帶兩人不認識的字回家了徐爺爺才作罷,學英語的收音機被放進儲物間鎖了起來。
陳默今等了幾分鐘後,突然說:“奶奶,我認為時間才是治愈一切的良藥,而不是回憶。”
陸奶奶的笑容僵在嘴邊,她聽陳默今的話心裏像坐過山車一樣,一個轉彎就不知道他又把話題帶到哪去了。
她也明白陳默今說陪她說話的目的了。
“奶奶,你就把我當一個傾聽者,或是線下流行的另一種稱呼——樹洞。”他的音調很平穩,重點就是要說出來。
因為陳默今得出一個規律,陸奶奶不會當着徐家人的面幻想徐長聲,陌生人她就不會顧忌。比如上次的醫院,上次的小花園,這次的客廳,都沒有徐家人在。
陸奶奶內心裏也明白,徐家人知道徐長聲已經死了,她的所想都是假象,陌生人就不一樣了。
陳默今相對于她來說,算是陌生的。
“我剛進來的時候,您一個人側坐在沙發上,像是在跟人說話,人呢?”陳默今自己開頭。
陸奶奶嘆氣:“長聲走了。”
陳默今直接戳穿:“走了?我一直站在門口的,怎麽沒看見有人出去?”
陸奶奶不信:“你沒看到?”
“我還在門口打了半個小時電話,沒看到一個人走出去。”陳默今把手機拿出來,調出通話記錄,最後一通電話的确是打了三十幾分鐘。
“不可能啊,長聲說他去買花盆,他說給我窗臺上放一盆茉莉花。”
陳默今鼻子嗅了嗅,“對,你們家裏是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就是,茉莉花都是長聲種的。”陸奶奶兩只眼睛都發亮了。
陳默今眼睛在客廳掃一遍,他手指着電視櫃後面的架子上放着一瓶空氣清新劑問:“奶奶您說的是那個嗎?”
他走過去把空氣清新劑拿在手上看,然後把它擺在陸奶奶身前的茶幾上,說:“的确是茉莉花香味的,這是長聲買得?”
陸奶奶睜大眼睛,這是空氣清新劑,長聲給她弄得茉莉花盆栽呢?
“不是,長聲是我們家的園丁,他不會做這個。”
“哦,她就是長聲啊。”陳默今眼睛從窗戶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小花園裏長椅上坐着的景如畫,她抱着孩子背對着窗戶坐着。
陸奶奶搖頭:“不是,她是小景,不是長聲。”
陸奶奶記得小景這個愛笑的姑娘,長得漂亮的她總是笑着跟自己說話,胃口也很好。
“她就是徐山請來管理你們家盆栽的園丁,徐山只請了一位。”
“是,小景她是的。”
“奶奶,那長聲是?”
“長聲他……”陸奶奶話卡在喉嚨說不出來了。
陳默今又說:“長聲他去哪兒了?”
“長聲去買花盆去了。”
“買花盆不是應該園丁小景去嗎?長聲他是誰?為什麽去?”
“他……”
“長聲他到底去哪了?”
“買花盆……他……”陸奶奶說不清楚了。
“奶奶,你看你旁邊坐了誰?”
陸奶奶驚喜地轉身看,位置空蕩蕩的。
陳默今彎腰把放在茶幾下的眼鏡盒拿上來打開取出老花眼鏡,他遞到陸奶奶身前:“您戴上吧,也許會看得清楚些。”
陸奶奶慌忙地戴上老花鏡,再回頭依然看不到任何人。
“沒有是吧。因為您看錯方向了,旁邊坐得是我,您再轉過來就可以看到我了。”
陸奶奶轉回來,兩個沙發隔着小小的角幾,她手邊相當于真的坐着他。
“真正一直陪着您的,一直在您左右的,是您從來沒有注意的那一個方向。您只要稍微轉下頭,就可以看到他們。”陳默今手伸過去握着陸奶奶蒼老的手:“他們都是真實存在的,看得見,摸得着,有血有肉有溫度。”
陸奶奶臉上的老花鏡往下落到鼻翼處,陳默今放開她,然後雙手伸上去把她臉上的老花鏡取了下來。
“看得見的您忽視不見,看不見的您抓住不放,跟戴不戴眼鏡無關,跟視力無關,是您第一時間把他們屏蔽了。”
“是什麽原因讓您把至親的他們屏蔽了?是徐爺爺待您不夠好?是兒孫們對您的不孝?”
“只要你想,徐長聲可以在這裏。”陳默今一只手指着心髒的位置,另一只手指着客廳的各處:“不是那裏、那裏、那裏、那裏……”
“奶奶,跟我說實話,徐長聲去哪了?”
“他他他……”
陳默今手又指着客廳轉了一圈:“電視機前沒有,音響前沒有,沙發旁沒有,窗戶前沒有,您身後……”他停了一下,笑着說:“也沒有。”
“您說徐長聲去買花盆去了,他是去買二寸盆還是三寸盆,還買半盆還是淺盆?他說了嗎?”
陸奶奶搖頭,她知道盆栽的一些東西,對花盆沒有研究,植物栽得下就行,所以她答不上來。
“您窗臺的位置有多大,要放一盆栀子花,長聲他沒有丈量然後說買幾寸盆嗎?”
“長聲怎麽去買?坐車還是走路?他知道路嗎?他既然不是徐山請得園丁,他沒有從徐山那裏領錢拿什麽去買?他不會要您的錢,長聲喜歡公事公辦。”
“奶奶,長聲他沒有跟您說過話,對不對?”
陸奶奶原本在取老花眼鏡的時候眼睛就濕潤了,此刻眼淚已經随着她眼角的魚尾紋流了下來。
長聲沒跟她說過話,她怎麽連買幾寸幾號的花盆都不記得?花鳥市怎麽去,她也不知道。
“長聲沒有來過,他沒有來過這。”
陸奶奶哽咽着說:“不,他在的!在的!”
陳默今說:“他在,他活在我們大家的心中。”
藏在拐角處的徐山忍不住笑了,這陳默今還真是,也會讓人跳戲。他以為是紀念人民英雄啊,還活在大家心中……
徐爺爺瞪着徐山,他馬上閉嘴,爺孫兩貓着腰繼續聽客廳裏的對話。
陸奶奶吸了吸鼻涕,不确定地問:“他真的沒有來過嗎?他說他會來得!”
陳默今答:“沒有來過,以前不會來,現在也沒在,以後也不會來。”
“為什麽?”
“因為長聲已經去世了。”
陸奶奶回頭緊盯着陳默今,眼淚糊了眼眶,她看不清他的臉,那句話她卻聽得清清楚楚。
陳默今趕緊補上一個對于陸奶奶很重要的事:“奶奶,徐山三十老幾了還沒有成家,您就不擔心嗎?”
“他除了出國那幾年沒有在您身邊,這麽多年他一直照顧着你和徐爺爺。到時候他娶個老婆回來,他奶奶整天對着空氣發呆,他老婆吓得跟他離婚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小予,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