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1、

兩周之前，陳深得到前鄰居要結婚的消息，這年年有人要結婚，對于他來說也沒什麽的。

再說了那人也沒邀請他去觀禮，好麽，結果一幫子要出份子錢的見他不用去眼熱了，不知道怎麽鼓搗的，他也被發了個請帖。看着那幾百大洋又要出去，陳深一頓心塞。

傍晚，陳深和以前一樣，吃完飯就拿個小板凳坐在場地上納涼，只是已入秋了，這天有些冷了，不适宜納涼了。他手裏拿着那鮮紅的請帖，望着遠方落下的餘晖沒有任何言語。

2、

「陳深。」她叫張小寧，今天才六歲，在小苗幼稚園上大班。她和別的小孩有些不太一樣，她不叫陳深哥哥，喜歡直呼陳深的名字。她的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不像其他女孩梳着嬌俏的兩個小辮兒，倒是削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穿大紅色的T恤一條牛仔中褲，總是酷酷的模樣。

「你怎麽才下班啊，我早就放學了。」張小寧走到他跟前彎着腰對他手裏的那個紅色請帖很有興趣，大約是沒有見過。

「你媽呢？又出去打麻将了？」張小寧家租了隔壁那屋，張小寧好像沒爸爸，不過這年頭離異的家庭多的是，也見怪不怪了。只不過張小寧的母親夜間常常要外出，又不便把張小寧帶在身上就總托給陳深照顧，一來二去，陳深同張小寧倒成了朋友。

「你猜錯了，好像有人請她吃西餐，什麽是西餐，陳深？是不是就是必勝客，肯德基？」她露出笑臉，門牙正在脫落，空空的，她似乎發覺了用手急忙擋住嘴巴模樣有些可愛。

「陳深，你說我會不會有個新爸爸？人結婚是不是也要那個紙？」張小寧用自己的小短手指了指陳深手上拿着的紅色請帖問他。

「我有個姐姐結婚，也給我們家發過這個東西，我以前見過的。可我媽收到那紙卻很不高興，說什麽以前給多少錢，現在又要還多少錢，物價都不一樣了，陳深，這是什麽意思啊？」

3、

陳深把請帖給張小寧，他告訴她：「這叫請帖，一男一女要結婚了就發這個紙讓別人參加他們的婚禮。」

「哦，你什麽時候去婚禮？」

「二個星期之後，你問這個做什麽？」

「能帶我也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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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以。」

陳深其實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去，不過張小寧問他了，他就随口答應了。後來他想反悔，卻也不好反悔了，答應別人的事情怎麽好随便反悔，再說那個人還是個孩子。

4、

有段時間張小寧放學後總是第一時間跑來找他，說些在幼兒園發生的事情。

陳深呢則說一些他上班時候發生的事情，其實兩人都不想聽對方在講些什麽，就算聽也不太懂，可就因為這樣吧，會覺得可以無所顧忌的互相聊天。

那天，陳深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裏面有寫，愛是一個人的事情，而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所以，我愛你，與你無關。」

張小寧正在揮舞着小手在場地上奔跑，她聽了這話停下腳步，走到陳深身邊對他說：「陳深，今天我們老師給我們看《熊出沒》了，還有《喜洋洋和灰太狼》，你說我該喜歡熊大還是熊二還是灰太狼好呢？」

陳深看着這姑娘沒心沒肺的笑也不覺得笑出了聲，他想也許他小時候也是這樣子無憂無慮的。

張小寧跑累了走到他跟前望着他，陳深說：「我教你一首詩好不好？」

張小寧點頭。

陳深念一句，她就跟一句。

陳深念：「《題都城南莊》崔護」

張小寧也念：「《題都城南莊》崔護」

陳深念：「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張小寧跟着念：「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陳深念：「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張小寧也念：「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5、

念完這首古詩，張小寧拉着手陳深說：「既然你教我一首古詩，我也教你一首，是我們老師新教我們的。」

陳深聽了這話就笑：「好好好，你教我。」

張小寧念：「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陳深聽了笑得更加歡樂了，或者說他一聽到那句：「鵝鵝鵝……」就笑了，但他還是給她鼓掌，張小寧卻突然上前撫摸了下他的頭，對他說：「陳深，我還在這裏呢，你別太難過。」

陳深聽了這話自然是錯愕，他有一瞬間懷疑張小寧聽懂了他的那句詩，可一秒鐘後，張小寧又飛舞着手跑了出去，她邊跑嘴裏邊念着他教他的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陳深想：「她還那樣小，又如何能懂呢？」

而看着這樣歡愉的張小寧,他到希望她永遠都不要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