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重逢（終）

周嘉禾火急火燎地打開門卻被外面的陣勢吓住了——大門外的路上蹲守這一溜記者。他關上門，撥通蘇翊的電話，對方關機。

左思右想準備叫幾個人一起沖出重圍，外面來了個送外賣的。保镖問他要不要拿進來，周嘉禾這會兒哪有心思吃東西？正要拒絕，蘇童來電話說裏面有封蘇翊留給他的信，周嘉禾忙叫人把外賣送進來。還熱乎的炸雞下面果然壓着一個信封。

嘉禾：

原諒我在你最落魄無助的時候離開。也期待在你最輝煌得志的時候回來。相信我們就算分開，也終會殊途同歸。 蘇翊

寥寥數語，卻讓周嘉禾痛徹心扉，蘇翊終究還是選擇走了……

他拿着信失魂落魄地回了房。拉上窗簾，黑暗來襲。“蘇翊，你這個混蛋！好歹告訴我要等多久……”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後，周嘉禾将因為太過用力，握皺了的信細細展平，放在床前的抽屜裏。

沒有了蘇翊，他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茫然，自從跟着蘇翊以後，他再也沒有為前路考慮過，因為有人領着，他只要跟從就行。現在那個人離開了，将他丢在這條長滿荊棘的路上，踽踽獨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多遠。

聽說周嘉禾回國，程回雪連夜從片場趕來，在周家大門口看到蹲守的記者，怒從心起，呵斥道：“你們有完沒完？遇到這樣的事，他已經很痛苦了，為什麽還要在這等着揭人傷疤？難道那些不幸遭到侮辱的人，你們都要上去問他們爽不爽嗎？不要讓記者的筆成為殺人不見血的刀，你們逼死一個餘弦，還要再逼死第二個嗎？”程回雪越說越替周嘉禾和蘇翊委屈，不禁聲淚俱下，“如果他想說，他自會出來。如果他不想說，求你們放過他……我在這裏代他謝謝你們。”

人群裏一片寂靜，片刻之後，有人開始收拾器材，陸續離開。見人散了大半，程回雪松了口氣。可見到周嘉禾，她剛松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周嘉禾安靜的有點不正常，她喊了好幾聲，他才木然地擡起頭。程回雪愣住，在此之前，她從未見過周嘉禾的眼淚。

胸口像被堵住一樣，她鼻頭一酸，剛止住的眼淚又掉下來，“嘉禾，你怎麽了？”

“蘇翊走了，我該怎麽辦？”

“蘇總……他總會回來的，你不要難過。”連程回雪自己都覺得她的安慰蒼白無力。“老大，你要振作起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聽藝冬說，你的事由小趙和曹總幫着處理。他們得到消息，《桃夭》應該會延後。畢竟這個本來就是同性戀題材，再加上你現在發生的事，太敏感了。倒是《聖劍》應該會如期播放。你先調整好心态，好應對之後的工作。蘇總肯定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他離開一段時間也是逼不得已的選擇，兩個人同處一市，低頭不見擡頭見，這個消息就不會有降溫的一天。”

周嘉禾點點頭。

自從蘇翊走了之後，周書成的心情好了很多，為了兒子的前途開始動用各種關系 。周嘉禾除了每天睡前看一遍蘇翊的信，其他一切都是漠不關心。《聖劍》上映，他也沒有出面和其他主創人員一起做宣傳。

偶爾小趙會登陸他的微博替他轉發一下官方微博。評論下的留言，他從未看過。倒是小趙每次都會翻好幾頁，看到有人言辭激烈，總會回複一句：周哥很久都沒用微博了，你再罵他也看不見。為什麽不懂得得饒人處且饒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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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了一年，周嘉禾開始接拍了周書成投資的新戲《地獄使者》。這部戲是在蘇翊走之後，周書成就開始準備的，為了給周嘉禾一個鹹魚翻身的機會。

在劇裏，周嘉禾一改往日帥氣陽光的形象，飾演一個性格沉郁卻每次握起槍時都美到讓人忘了呼吸的冷血殺手，整個殺手組織，這個頂級殺手還有一個代號——銀色子彈。

劇中不僅有大量動作戲，而且能一睹各種難得一見的槍支種類。每次執行任務時，面對不同的人和環境，以及距離，所選槍支也會随之變動。

從近距離射殺的手|槍到遠距離的狙|擊|槍……這絕對是一部能為槍械愛好者普及知識的紀錄片。

據說此片投資超過五億，周書成簡直在拿整個人生替周嘉禾賭。好在影片上映後，好評如潮，多少年都沒有看到如此良心及精細的制作了。男人們沖着酣暢淋漓的動作戲和豐富的專業知識一刷再刷，而女性觀衆，自然更多是為周嘉禾的顏值買單。

幾乎一夜之間，周嘉禾爆紅娛樂圈。

當小趙拿着手機浏覽各種跟周嘉禾有關的新聞消息，激動的又哭又跳的時候，周嘉禾正趁着拍戲休息的空檔，陪着茂茂練琴。這部《星星的孩子》是鄭旭兩年前跟他提到的，前後籌備了兩年，如今也接近殺青了。

見小趙瘋瘋癫癫，周嘉禾一把奪過他的手機，白他一眼，“小心吓到茂茂。”

小趙抱着他，語無倫次道：“周哥，你終于紅了……我太高興了，太不容易了，感覺太心酸了……”

周嘉禾無語，“紅了又能怎樣？”

“你這次絕對能拿下百花獎的最佳男演員，名利雙收。”

“切！”周嘉禾搭着他的肩膀，悠然道：“我跟你賭一把，怎麽樣？”

“賭什麽？”

“就賭如果我能得到最佳男主角的獎項，絕對不是因為這部電影，敢不敢？”

小趙驚愕不已，“不是因為《地獄使者》？為什麽？”

“毫無演技可言的電影，只需要裝酷、耍帥，憑什麽能得獎？熱度？還是票房？”

小趙一直對這部電影抱着極大的信心，被周嘉禾這麽一說，簡直不能更沮喪，“那你的意思是得不到獎了嗎？”

周嘉禾居高臨下地拍拍他的腦袋，“你呀，還是太年輕。我有說過《星星的孩子》不能得獎嗎？”

小趙雙眼一亮，擡頭笑道：“你的意思是……”

周嘉禾笑道：“所以你安分點，別打擾我們拍戲。”

“好好好。那我走遠點……周哥，你好好拍，有需要叫我。”小趙捧着手機歡欣雀躍地繼續刷網頁去了。

得獎，影帝……只有這樣，蘇翊才會回來嗎？周嘉禾輕聲嘆了口氣，走到茂茂身邊，繼續指正他的指法。

沒過多久，周嘉禾就被告知獲得第十五屆百花獎最佳男主角提名。小趙讓他去參加頒獎典禮，他卻死活不去，寧願在休息時間陪茂茂玩。“我在劇組，正好有理由不去，反正獎也不是我的。”

小趙道：“可萬一是你呢？”

“如果真是我，那只能說評委眼睛瞎，百花獎也失去其權威性了。這個獎不要也罷。”

“……”

後來真如周嘉禾說的那般，最佳男主花落別家。拍完《星星的孩子》之後，周嘉禾又連續接拍了兩部影視作品。期中一部是飾演一個出了軌有外遇的男人。他将男主出軌前後每個細微的變化都透過眼神和肢體表現出來，還有事情發生後，內心的懊悔、掙紮、愧疚……只單是一個眼神，就已包含所有。當劇組的導演跟鄭旭談起周嘉禾，連連稱贊他時，鄭旭笑言：“他的演技早在《星星的孩子》時，就已有了質的飛躍。”

不出鄭旭所料，《星星的孩子》上映後，評分高達9.6。一部臺詞不多的影片裏，眼神的交流就變得至關重要。他和茂茂就是靠着視線的交彙中所傳達出得信息來完成所有拍攝的。所以毫無懸念的，第十六屆百花獎，周嘉禾再次獲得提名。這次未等小趙多說，他就提前做好了致辭準備，雖然後來并沒有用到。

此時距離蘇翊離開，已有三年半。一千多個日夜，只有周嘉禾知道它有多漫長。

頒獎禮前幾天小趙就将禮服準備好了，非逼着他試穿。禮服是采用歐洲頂級西服版型，搭配豎條紋設計的襯衫和領結，穿在周嘉禾的身上，倒是将高貴與優雅演繹到了極致。為了這次領獎，小趙也是忙前忙後，确保萬無一失，所以他的要求，周嘉禾一般都會答應。比如最基本的一條——保持妝容幹淨。周嘉禾有多久沒有了之前怪異的裝扮，恐怕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星光熠熠的會場裏，美女如雲，周嘉禾無心欣賞。心神不定地左顧右盼，連主持人宣布獲得第十六屆百花獎最佳男主角的名單時，他都沒有聽到。還是前後左右的同行對他道了句恭喜，他才反應過來。站在臺上，從主持人手中接過獎項時，周嘉禾的眼睛掃過右邊最後一排時忽地一亮，笑容燦爛如光芒。

主持人驚訝了一下，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笑着問他有什麽感想。

周嘉禾的心情大好，接過話筒道：“很感謝這一路走來，大家對我的支持和幫助。感謝所有和我合作過的導演和工作人員對我的知遇之恩，感謝評委對我演技的肯定。這個獎項雖然不能代表所有，但對于一個演員來說，它的分量卻是沉甸甸的。我想至少是我，在這條路上已經了無遺憾了。今天能站在這裏，我還要感謝一個人。三年前的九月十五日，那人接我被偷拍。他怕消息曝光對我造成致命的打擊，搶先曝光一組照片，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譽和前途，替我擋下所有……為了讓我不受影響、能在這條路上走的更遠，他更是不告而別……他說他會在我最輝煌的時候回來，我不知道現在算不算？ ”

周嘉禾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右邊最後一排的角落處，眼神裏流露出的炙熱幾乎能灼傷人。所有人都在震驚中順着他的視線往後看，那人已經離座，走到門口。

“蘇翊，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明天就在飛天的樓下替我收屍吧！”

蘇翊的腳步硬生生頓住。

周嘉禾長長地嘆了口氣，悵然道：“蘇翊，我有多少個三年可以這樣等你？你還要不告而別嗎？你都不問問我現在有沒有勇氣跟你一起對抗全世界嗎？我愛演戲，可我更愛你……”

三年未見，蘇翊的頭發已經長得很長了，随意挽在腦後。摘去了眼鏡，他看起來反倒比三年前更年輕，清俊秀雅的臉上因為周嘉禾的話，微微泛有一絲紅暈。

周嘉禾對着攝像機深深鞠了一躬，“抱歉，隐瞞了事情的真相，在這裏跟所有曾關注過我的人們說一聲‘對不起’。如果你們喜歡看我演戲，我将為此不遺餘力，如果你們再不想看到我，我也會如願消失……我從不奢求能得到大家的祝福或是理解，唯請你們不要傷害他。”他凝視着蘇翊，一步步朝他走過去。

蘇翊頗為無奈地回望着他，眼底卻如春風拂過。

久別重逢，卻沒有半分生疏。周嘉禾執起他的手，笑意盎然，“蘇總，跟我回家或是帶我走，二選一。”

蘇翊握着他的手，能分明地感覺到這雙手比從前更溫暖、更有力。

寂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的會場，程回雪站了起來。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嘉禾，愛一個人沒有錯。”說完，含淚鼓起了掌。為他的勇氣，也為他終于能幸福了。

漸漸的，掌聲從零零星星到響徹整個會場，經久不息……

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是非分明，可愛情卻從無對錯、從無貴賤之分。

電視機前的周書成也不知發了多久的呆，做飯的阿姨喊了一遍又一遍，他才茫然若失地回過神，“什麽事？”

阿姨問道：“中午還是兩菜一湯嗎？”

“嗯。”許久，他起身進書房前，意有所指道：“多做幾個菜吧，中午再添一副碗筷……或許，會有人來。”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完結了。

【小劇場之關于遲到】

某個寒冷的夜晚，參加完活動回到家的周嘉禾發現他的鑰匙丢了。于是趕緊給蘇總打電話：“蘇翊，你在哪兒？我鑰匙找不到……快凍死了。”

早已将車停在路邊的蘇總放下手裏把玩的鑰匙，擡腕看看表，淡定道：“堵車，十分鐘到。”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之後，周嘉禾炸毛了：“卧槽，你他媽堵在哪兒了？就是爬也該爬來了！”

蘇總用食指推了推眼鏡，看了眼北風呼嘯的車窗外，答非所問道：“聽說你今天遲到了？”

“……”周嘉禾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壓住胸口呼之欲出的怒火，哆哆嗦嗦地吼道：“蘇翊，你個變态！就為這你故意拖延半個小時？我遲到怎樣……你來咬我啊！”

蘇翊輕嘆一聲，“雪越下越大……明早上班路不太好走。我想我還是回家住比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