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還有你那個引擎,也要錢吧?”趙守玉絮絮叨叨的:“不拉投資哪裏來的錢?你以為我開石油礦的嗎?錢還能從地底下自己長出來?公司要持續運營下去,融資不是很正常的嘛。不是要幹涉你做什麽,這才是一個正常公司運營的基本方法……”
袁沖想的是另外一個問題。他以為趙守玉并不看好游戲引擎的開發制作,他剛到公司的時候和趙守玉提過這件事,被趙守玉堅決否決了,這種回報周期太長的項目對于小公司來說風險是巨大的。袁沖也能理解,他就沒在這件事上較真,自己私下裏一點一點地磨。沒想到趙守玉惦記着這個引擎,甚至為他拉來了投資。
再天真袁沖也不至于覺得拉投資是件容易的事。從前公司沒有像樣的作品,沒有資本願意進來玩兒,完全是趙守玉自己掏腰包。說是一千五百萬的投資,那只是游戲制作的成本,還沒算公司運營成本,賬本攤開來的那個數字袁沖沒想過,也不敢想。
實際上,錢的壓力确實是趙守玉在一力承擔——袁沖理所應當地以為趙守玉有錢,所以不會有壓力,其實也不盡然。誰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要是《蜃景》不成功,趙守玉的壓力會更大。好在袁沖争氣,游戲銷量可觀。
他以為趙守玉不懂游戲,但至少在一件事上趙守玉是成功的——他聘用了袁沖,他知道袁沖能把游戲做好。這就不算是完全不懂游戲。
“可以繼續做引擎?”袁沖問。
趙守玉努嘴:“我和紅溪提了這件事,人家也沒有明确表示反對嘛。只是資金的比例肯定是要往新游戲傾斜的,你自己做好準備就好。”
袁沖狂喜,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神情有片刻呆讷。趙守玉看他的樣子發笑,只覺得他好哄。在趙老板的眼裏,只要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是難事。
“我辛辛苦苦陪着一幫資本家喝酒吃飯,有的人在德國約學長玩呢。”趙守玉赤裸的腳勾着情人的小腿肚子,暧昧地摩擦:“怎麽謝我?”
他的腳嬌小而潔淨,秀氣所鐘,連指甲蓋也是紅粉剔透的,這是沒體會過疲勞和辛酸的腳,沒經歷過磋磨的傷口,是一雙被老天偏愛的、呵護的腳。
袁沖放下酒杯又纏上去。這會兒他有點心軟了,腦子裏是趙守玉從前的恩情。畢竟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是趙守玉給了他機會,沒有趙守玉,就沒有現在的袁沖。他不應該有怨氣的,即使趙老板霸道刁蠻一些,誰的老板還不是這樣呢?
參展的員工陸續回國準備東京展,沒人注意到公司兩位高層還在德國玩。
趙守玉去的地方多,天鵝堡和柏林牆他看得膩。兩個人跑到阿爾卑斯山腳去,在湖邊找了個小房子住。早上趙守玉叫嚷着要看日出,要去湖上劃船,船槳對他來說太沉了,只搖了兩下就不願意再使力氣,一身嬌肉懶倚在船上,辛苦了袁沖吭哧吭哧承擔所有體力活。
雪山日出的壯景也沒看兩眼,趙公子架不住困意差點在船上睡過去——他是從來不早起的,晚上又玩得晚——袁沖無奈地把人背上了岸,趙守玉趴在他背上睡得打鼾,口水差點流出來。
袁沖脾氣再好也要抱怨:“早上起不來就別起,又是劃船又是負重,我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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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守玉作出一副楚楚乖覺的樣子:“那下次不這樣了嘛。”
下次指不定變着什麽方法來折騰。袁沖懶得理他,把他扔在房間去打游戲。他随身帶着便攜的游戲機,玩起來廢寝忘食,一整天全耗在了房間裏。
外頭的天發黑了,他才記起來自己在哪兒。他怕趙守玉餓着,下樓去找吃的。廚房裏濃煙滾滾——趙守玉沒開抽油煙機,做飯做出了起火的架勢,一邊捂着嘴咳嗽一邊給鍋子裏的煎魚翻面。油星濺在他的手背上,燙得他嗷嗷叫,他把火關了,望着那塊半熟的魚肉嘆氣。
袁沖好氣又好笑,從他手裏接過圍裙,先開抽油煙機再起火:“魚腌過沒?”
趙守玉茫然地搖頭:“還要腌啊?”
袁沖後悔問這個問題。趙守玉是投胎技術上的巨人和生存實踐上的矮子,他不應該指望趙守玉知道魚在下鍋煎之前要處理這樣的常識。
他把魚扔進垃圾桶,從冰箱裏重新找東西出來做飯。趙守玉站在旁邊觀摩,還要犟嘴:“我出國留學也做過飯的,你別把我當傻子,就是有一段時間沒做了,有點生疏了。”
袁沖不拆穿他:“明天讓酒店送餐吧,自己做也麻煩。”
本來袁沖就不是喜歡旅游,他寧願窩在房間裏通宵通關游戲。他不願意出門,兩個人就在屋子裏住到了“假期”結束,白天打游戲,晚上打樁,也不閑着。
最後一天還是房主來送餐的時候聊天,說湖岸邊有人玩起了熱氣球。趙守玉聽了撒潑也要出去。袁沖終于放下游戲機,花了兩百歐元坐了一次熱氣球。
他們選了最大的那只熱氣球,一只蟹膏黃色的龐然巨物,像彌勒佛的布口袋,狡猾的黃眉老妖又把它偷走,誓要把天也裝進去。氫氣燃燒發出轟隆隆的響聲,他們在怒吼聲中向上升。幹冷冷的風貼着面,吹迷了人眼,他們與阿爾卑斯山比肩平視,雪山的巍峨沖擊着袁沖的心。駕駛員告訴他熱氣球升不了太高,他是也越不過山去的。他恍然,在嘴裏呢喃,越不過去的。
趙守玉心情很好,用流利的英語和駕駛員交談。
“他說我們算運氣好的,今天天氣不錯,沒有霧氣,所以看得這麽清楚。”趙守玉說。
袁沖顯得有些癡:“像在游戲裏似的,以後畫新場景新地圖可以參考。”
趙守玉嗤笑:“你也不瘋魔不成活,打游戲打得腦子都不靈了。”
袁沖只當是在誇自己。
趙守玉攬着他親吻,讓安全員幫他們拍照。袁沖有點抗拒:“在外面呢!你幹嘛?”
趙守玉當他大驚小怪:“又沒人認識,誰記得誰啊?”
袁沖還要說,被堵上嘴巴。他們在一千米的高空中接吻,相機記下了這一刻。
安全員以為他們是同性戀伴侶:“上午我們也接待了一對情侶,是新婚夫妻,沒想到下午又接待了你們。你們結婚了嗎?我真替你們高興。”
袁沖的臉唰地紅了,趙守玉大大方方摟着他的腰用英語回答:“我們在一起多年了。”
從熱氣球上下來後安全員送給他們兩支白桦樹樹枝:“這是我們德國人表達愛情的一種方式,情侶或者夫妻在白桦樹下求愛,就能美夢成真。祝願你們白頭到老。”
趙守玉笑眯眯從錢包裏掏出豐厚的小費給了對方。
樹枝肯定是帶不回國的,攜帶動植物出境入境要報關檢疫,這時候走流程也來不及了。綠蔥蔥的枝丫被趙守玉插在了租住的房子門前。他想起另外一件事——
“你姐姐是不是要結婚了?”
袁沖點頭:“前幾天領了證了。”
“婚禮呢?打算怎麽辦?”
“兩口子不願意辦,現在辦個酒席也不便宜。”
“能花多少錢?人生只有一次的事情。”
袁沖其實也不願意袁春糊弄過去,但人家自己拿了主意了他不願意有什麽用呢?他想象着袁春穿婚紗的樣子,也不比德國的新娘子差。想到這裏,做弟弟的心有愧疚。
趙守玉有點不耐煩:“差多少我出就是了,你也沒點良心,親生姐姐結婚這樣糊弄。又不是要做滿漢全席,找個普通酒店包個廳,開十來張桌子總應該有。”
袁沖不想再向他要錢:“不用了,我自己有錢。回頭我會跟她說的。”
趙守玉高興起來:“到時記得給我一份請帖,我也應該随一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