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聚會
此時,三人身上的傳音鈴忽然紛紛響起。
他們一頭霧水地被喊去了斬龍峰。
靜心殿外站了百八十個弟子,一眼望去很多熟悉的面孔。
他們身上的衣飾華麗,手背上蔓延着各色劍紋,有的黯淡有的明亮,外袍或裙擺上繡紋精致。
這些人都是各峰首座的親傳弟子,亦或是親傳弟子的親傳弟子——特指斬龍峰諸如慕容遙之流。
大家聚在外面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說話。
蘇旭一眼就看到了四師弟和六師弟,白曉和邱昀都是月眉星眼的美少年,只是一個活潑狡黠一個內向安靜,旁邊站了幾個玉女峰的姑娘,時不時被逗得展顏而笑。
韓曜就在他們旁邊,應該是被這兩位師兄帶過來的,只是他和另外幾個玉女峰的弟子單獨聚在一處。
他并不怎麽開口,一直是姑娘們在說話。
“所以說來也奇怪,至陰之體本來就極為罕見,在女子當中也算是萬裏挑一,但我們師尊身為男子,卻也是至陰體,修為還尤勝諸位師伯師叔,所以是他繼承了仙劍,當上了首座。”
歷代玉女峰首座傳承着仙劍**,那是極寒之物,唯有至陰之體方能駕馭。
一般來說,女人有至陰體的幾率遠高于男性——至于現任玉女峰首座林峤,他是例外中的例外。
玉女峰首座的親傳弟子們,大都是年輕标致、氣韻極佳的女子,她們的衣衫皆是華貴非常,流雲廣袖上繡着交錯雙劍。
蘇旭聽了幾句就沒興趣了,也只有韓二狗這種諸事不知的傻瓜還要打聽這些。
迎面又來了一群人向她問安。
她體內靈壓已然穩定,只藏住手臂上隐現的妖紋,打起精神與他們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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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靜心殿的大門開了。
靜心殿依然一派肅穆莊重,陽光落入殿內,漆黑雲石地面粼粼流金。
弟子們魚貫而入,自發地列出六個隊伍,屏聲靜氣地垂手而立。
此時,五峰首座齊聚,分別踞于高高的玉臺之上,唯有正中的坐席空置,一位長老站在旁邊,并不落座。
大家對此倒是習以為常。
這些年大荒妖王們混戰內鬥,魔族們也并不活躍,中原并無大規模戰亂,是以斬龍峰首座、宗主淩霄仙尊閉關數十年不曾露面。
大殿裏面跪着一個正在顫抖的中年男人,正是執事堂的堂主。
“諸位——”
謝無涯姿态随意地倚在玉座上,“想必你們都聽說了,前幾日有魔修堂而皇之闖過我宗門護山結界,進入執事堂領地,戕害王苼長老,以及前去探望王長老的斬龍峰弟子秦海。”
靜心殿裏一片安靜。
盡管宗主既然不在,應該由代行其職的長老發言,但桃源峰首座輩分最高,謝無涯既然開口,別人就不敢搶了他的話。
宗門內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死了兩個人,那件事确實很難掩蓋。
如今這裏的大多數人都知道魔修殺人事件,縱然有幾個沉溺修煉而毫無所知的,旁邊的同門也迅速向他們講解了整件事。
轅靈山有六座主峰歸屬內門,其餘皆是外門八堂的領地,八位堂主各有維持結界的責任。
那魔修無論是從何處入山,他終歸都去了執事堂,所以執事堂堂主必被問責。
此時此刻,執事堂堂主跪在大殿中央,渾身冷汗,臉色慘白。
“回謝師叔祖,諸位師叔師伯,我已閉關數月。”
他顧不得後面有幾十個內門弟子,無數火辣辣的目光射來,只是一味地向高臺上的首座們叩頭。
“加護結界之事,早就交由幾位長老,王苼也是其中之一,此次魔修潛入宗門,是我失職——”
“劉堂主一邊說着失職,一邊委罪于人。”
高臺西側傳來一把悅耳的嗓音。
說話的青年容貌俊美,風姿翩然、神情卻略顯疏懶,他身上衣袍墨黑绫羅華麗,袖口銀絲繡線、腰間玉帶金扣生輝,打扮猶如貴公子。
“看來宗主将這堂主之位給了你,還阻礙了師侄你的修行。”
劉堂主臉色越發難看,“我不——”
周圍的弟子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有些諷刺。
身為堂主,自然是有權力也有責任,若真想要一心修行,當日完全可以拒了堂主之位。
蘇旭感覺到有人扯她的袖子,略有涼意的指尖若有若無地拂過手背。
“——那人就是林峤?”
少年略微低沉的聲音貫入耳中,悠長的呼吸吹過耳畔發絲。
蘇旭早感覺他擠到了自己身邊,此時也只一把拽回衣袖,同樣傳音回道:“就算你不稱首座,也要喊林師兄。”
韓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的手好燙。”
蘇旭忍住一個耳光把他抽出斬龍峰的沖動,他們在這裏來回傳音,身上靈力有波動,早就吸引了他人的注意。
幾位首座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瞥過來。
蘇旭若無其事地回看過去。
林峤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一雙桃花眼中精光如電,不過很快收斂了目光,重新看向劉堂主。
“還是說,師侄你以為當了堂主,就能随意指使別人行你之責、頂你之罪?”
“弟、弟子有罪,請諸位首座責罰。”
劉堂主顫顫巍巍地跪在大殿裏,身上頂着幾位首座的威壓,豆大的汗水從額頭上滑落。
他甚至不敢多辯論一句了。
“終究是宗主認命的堂主——”
高臺東側又有人開口了。
那人端端正正地坐着,因為身材有些嬌小,白色外袍的一角幾乎垂落在地,下擺上繪着雲霧缭繞的嵯峨山石圖。
那是天岩峰首座程素。
她容貌甜美,生了一張乖巧可愛的娃娃臉,笑起來還有一對小酒窩,看上去很讨人喜歡。
“如今卸其職位,待二師伯出關後,由他來決定該如何罰懲,畢竟就算是要上刑臺,也只有宗主才能開啓俱雷陣。”
若是真要上俱雷陣接受懲罰,哪怕是元嬰修士都可能會肉身損毀,就算僥幸不死也要廢掉半條命,沒有數十年休想恢複。
“……”
劉堂主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也只能在恐懼中瑟瑟發抖。
他已然明白,任憑他說什麽都無法改變首座們的想法,而且他失職在先,沒有親手去加固結界,反而交給了一衆金丹境的長老。
若是那魔修沒有入山,可能并不會有人發現,或是發現了也不會懲治他。
可是現在,他只能自認倒黴了。
劉堂主離開了靜心殿。
“另外,諸位可以放心了。”
謝無涯淡淡地說道,“魔修已經被誅殺。”
話音未落,他随手彈出一道黯淡的紅色光芒。
空中懸浮着一顆灰撲撲的深紅色圓珠,色澤晦暗如凝結的血,散發着一種邪惡不詳的氣息,周遭的溫度似乎都變得有些熾熱。
那幾位首座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表現得倒是都很淡定。
弟子們面面相觑,許多人還對着那顆珠子驚呼出聲。
“啊!是那魔修的金丹麽!”
“謝師叔祖果然厲害……”
以謝無涯的身份,除非宗主親自開口,否則他基本不需要對任何人解釋任何事。
他說自己殺了那個魔修,也沒人敢問具體過程,或是他在何處尋得魔修等等。
周圍的弟子們多數都沒接觸過魔修,此時有人畏懼有人好奇,還有人滿臉崇拜地看向高臺。
慕容遙面無表情,他的師弟師妹們神情複雜,大概是想起他們的師尊如何被那魔修擊傷。
蘇旭的心中有一絲羨慕。
明明是她殺了那個魔修,卻要百般遮掩,只怕別人質問她如何做到,甚至發現她的身份異常。
當時她那麽想告訴秦蕭,他的殺子仇人已死,而且死得十分痛苦——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說,否則後患無窮。
此時師尊出手幫她掩蓋此事,也只是一句話而已。
沒有人敢質詢疑問。
桃源峰的衆人也面面相觑,顯然都不知道謝無涯在唱哪一出。
大家都知道師尊未曾離開碧海閣,難道那魔修竟然去了峰頂,那不是找死麽!
——還是說,他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離山去追殺魔修了?這可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
蘇旭側過頭。
師弟師妹們均是一頭霧水,完全想不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韓曜臉上有一閃而逝的震驚和錯愕。
那是什麽意思?
蘇旭迅速地抛開了其他想法,專注思考這件事。
韓曜好像不知道魔修已經死了。
他的反應并無憤怒,也沒有喜悅慶幸,看上去魔修應該不是他的仇人,也不像和他關系親近的人。
假如魔修手中有他的什麽把柄,那魔修死了,他也應該開心才對。
還是說魔修有其他的同夥?死了一個也沒什麽用?
當然,也可能這家夥心機深沉,臉上表露的神情都是裝的,因為也有許多人的反應和他差不多。
她腦海中浮現出許多猜測,還來不及細想。
對方忽然轉向她,劍眉微蹙,眼神凝重,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
“對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少年捏起法訣,向她傳音道,“其實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