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斬龍峰, 命緣池。

有人穿過明亮狹長的山間通路,停駐在那一片澄如明鏡的碧湖前。

上千盞蓮花河燈在水面漂游,映得洞頂雪白的鐘乳石流光斑斓。

那人身姿修長清瘦, 玄色外袍上繡着金線刻絲桃花。

他微微仰起頭, 神情晦暗不明, 有些無奈地道:“師兄又在‘思過’了?”

湖上霧氣迷蒙,缥缥缈缈暈染開來,模糊了千百燈影。

一身鴉青鶴氅的年長男人伫立在玉石橋上,“既是師尊之命, 我怎敢不從呢。”

那人嘆道:“師兄心裏清楚, 師尊命你思過百年,是讓你日夜守在此處, 而非閑暇時來這裏站個一年半載, 加起來夠一百年就行了的。”

“可惜師尊早已飛升了, 我依然會遵從她命令, 但是要如何做,我自己說了算。”

橋上的男人氣定神閑地道:“小師弟的愛徒倒是十分有趣――只是要将小鳥趕出籠子,也不需用如此手段,今日塌樓不算什麽,來日若是惹火燒身,可不算是我負了師尊囑托沒有看顧好你。”

“其實并非沒有更好的法子,只是大荒形勢變動太快, 我素來憊懶, 也不願花時間從長計議。”

那人再次嘆息。

“反正算來也不是一次兩次, 昔日對不住夫人, 今日對不住徒弟,自然與師兄無幹。”

……

碧海閣被燒得灰飛煙滅之後, 那場火奇跡般地慢慢平息了。

大家看得心驚肉跳,如今雖然無可奈何,但也算松了口氣,此時開始啧啧稱奇,有些人還在暗自後悔自己方才嘴快說了些不适合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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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首座的另外三個徒弟姍姍來遲地趕到。

範昭裝模作樣地看了一圈,“看來火已經熄了?”

他是水靈根,故此方才拖延着遲遲不來,否則肯定也要被推上去救火。

別說他滅不了這火,就算他可以,也不會親手毀了這一場好戲。

他在桃源峰裏人緣也不錯,大家紛紛向他打招呼,七嘴八舌地說了一番,将方才的場景說得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白曉和邱昀在旁邊拼命忍笑,表面上還裝出一副震驚的樣子。

前者咳嗽了兩聲,添油加醋地問道:“當真?小師弟沒受傷吧?他怎會被燒到的?”

有人撇嘴道:“恚必定是他法術沒學好,不知道怎麽回事被火焰反噬了,好像也沒怎麽受傷。”

“他人在何處呢!”

白曉裝作關心地道。

“早就走了,都是他徹底搞壞了,”又有人說道,“也不打個招呼,明明是自己本事不濟,還給我們擺臉色,什麽東西。”

“是啊,出身山野的人多了去了,也沒幾個像他這麽無禮的。”

範昭輕輕咳了一聲,“諸位,這火顯見并非人為,碧海閣藏寶甚多,不知是什麽器具陣法引起的,無論如何,不可能怪罪到我們頭上。”

這話醍醐灌頂般點醒了許多人。

是啊,誰也沒理由跑來火燒首座的居所,九成就是什麽法器陣法莫名自燃了!

而且無論是不是這樣,确實也和他們沒關系,大家能做的都做了。

再加上給這火樓最後一擊的韓曜已經得無影無蹤,除了在嘴上和心裏将他大罵一頓,他們也沒法做什麽了。

峰頂集聚的修士們漸漸散去。

剩下四個首座的親傳弟子站在原處,望着被燒成平地并一片焦黑的廢墟,個個幸災樂禍。

他們心知肚明這裏是怎麽回事,故此也不多言,畢竟這裏不算什麽說悄悄話的好地方。

“我們那小師弟也真是,心情好的時候慣會做人的,斷不會讓人覺得失禮,顯見方才要麽是生氣要麽是慌了,哼,好教他見識一下,大師姐的本事才是無人能及。”

白曉嘲諷地道。

範昭看向穆晴,“你們倆方才說了什麽?”

“問大師姐築基多少日後能禦劍,劍修為何是劍修,大師姐為何讨厭他,那日在我院外交手,我如何打傷了他,我是不是世家小姐。”

後者淡定地将對方問過的事悉數報出。

一邊說着,一邊從袖中取出紙筆。

她在紙片上寫了一行娟秀小字,又将那張紙随便折了幾下,疊出一只兩翼曲起的精致紙鶴。

穆晴随手一丢,空中揚起一陣微風,那紙鶴竟在風中展翅飛起,不多時就消失在衆人眼中。

“總要告訴大師姐一聲。”

另外幾人對此并無意見,範昭皺眉道:“他可是有所發現?”

穆晴微微搖頭,“他發現什麽我不知道,只是我卻察覺到一事,先前與他交手時,本以為是我的錯覺……”

“有一瞬間,他的氣息極為令人厭惡。”

邱昀低聲開口,“我初次見他,就有這感覺。”

他向來沉默寡言,這一下卻說到了衆人的心坎裏。

大家面面相觑,竟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感和相繼升起的疑惑。

究竟是什麽人會讓他們都有相似的感覺?

“我不是先前和你提過嗎,小六,那會兒你還沒出關,我們三個在晴晴院子外面打了一架,韓曜莫名其妙地跑過來,看了半日,硬是要和我們過招,與他交手的時候……我還以為遇到了天敵。”

白曉不太确定地道。

他把玩着一柄長長的白玉笛,玉笛如同羊脂般溫潤細膩,表面籠罩着淡淡的青光。

“我和大師姐都是鳥妖,所以那會兒我還以為,這就是她厭惡他的緣故,現在想來恐怕并非如此。”

邱昀愣了一下,顯見是知道那件事,“他去五師姐的院外作甚?”

“自然是感應到師姐的靈壓。”

範昭淡淡地道,“他對靈壓極為敏銳,還問大師姐是否在裏面,可有不妥,而且看上去十分焦慮擔憂。”

邱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穆晴,又看了若無其事的白曉,“後面這句話,是否沒人向大師姐提過呢。”

白曉左顧右盼。

範昭若無其事。

穆晴微微一笑,“大師姐也沒問啊。”

……

韓曜并不知道這番對話。

他本是要回到自己的住處,路途中卻看到兩個弟子在打架。

這附近又是一片桃林,細雨中水霧彌漫,淋濕了豔紅粉白的花朵,四周霧蒙蒙一片,模糊了兩道來回穿梭閃現的人影。

韓曜卻看得很清楚。

那女子周身環繞着十數把火劍,每一把精巧的短劍上翻騰着烈焰。

她捏出一個劍訣,所有的飛劍頓時氣勢洶洶地撲向了對手,空中熱浪翻騰,赤紅的火焰流光紛飛。

另一個男子卻是赤手空拳,面對飛來的火劍卻毫無懼色。

他手邊寒氣四溢,白而剔透的冰霜從指尖凝結到手肘,如同一層冰雪铠甲,挾裹着烈火的劍刃猛擊其上,竟然發出金石雷鳴般的铿锵碰撞聲。

這兩人在桃花林中打了一刻鐘,周邊竟然沒有絲毫損毀。

那女弟子只在桃林中漫步,操控火劍極為精準,自始至終都緊緊纏繞着對手,甚至幾次驅劍穿過桃樹枝桠的縫隙,都沒有割掉哪怕一片花瓣。

男弟子身形看着高大,卻是極為靈巧地在桃花林中閃轉騰挪,要麽躲過火劍,要麽就以拳相對,也不曾碰到周邊的桃樹。

不久後,兩人不分勝負地打完了。

“韓師叔。”

他們走過來行禮。

韓曜一直杵在旁邊看着,先前就有些疑惑,此時毫不猶豫地發問道:“這位師侄方才是使了什麽靈訣?”

男弟子見他看着自己,不由笑道:“并非使了靈訣,我本是體修。”

韓曜一愣,“我還從未見過體修。”

“仙宗弟子上萬,體修數量最少,怕是比道修還要少了許多,能有幾十個怕是不錯了,大部分人其實都沒見過的。”

女弟子柔聲說道。

她的法器已經消失,只在手背上留下一道火焰狀的劍紋。

“所以,”少年組織了一下語言,“體修都可以像師侄你一樣,打架不用法術?”

“不捏訣而靈力外放,任何一個體修都能做到,否則也不能稱自己為體修。”

男弟子耐心解釋了幾句,又滿眼羨慕地道:“聽說高明的體修只消接觸,就能将靈力打入對方體內,修為稍差者非死即殘。”

韓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們是不是也沒有法器的?”

男弟子笑了起來,“自然不需要法器,體修的身體便是最好的法器了。”

……

蘇旭來到了山下執事堂。

遠方的瓊臺在雲霧中若隐若現。

周圍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道路盡頭就是鱗次栉比的樓閣建築,附近有許多執事堂弟子神色匆忙地來去。

她現在十分開心。

一是剛才放火燒了碧海閣。

二是,在那火焰燃燒的時候,她已經遠離了,只是依然能隐隐感覺到山頂發生的事。

――不是神識!

她似乎和自己用靈力化出的火焰有某種聯系。

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她甚至能聽見一些斷斷續續的語聲,還有一些朦朦胧胧的畫面,仿佛火焰化作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蘇旭很清楚地意識到,這是修為境界更上一層樓的表現。

至于原因嘛,她和別人不同,每次進境都是自然而然,不需要去經歷多麽艱辛的戰鬥和多麽難熬的苦修。

她收斂了心情,捏了個幻字訣,徑直走進執事堂的地界,并去了接引弟子所在的地方。

門口正巧有個人走出來。

蘇旭撤掉法術。

那人揉了揉眼睛,仿佛才看到面前站了個一個明豔生輝的少女,“這位……桃源峰的師姐可有事?”

蘇旭也不糾正對方喊錯的稱呼。

她眼中倏地亮起一圈散碎金芒,虹膜耀如熾日,“去年負責去荊州招收新人的弟子可在這裏?”

那人愣了一下,眼神瞬間變得恍惚迷離,“我表姐便是其中之一,我這就帶你去。”

這弟子只是練氣境,又毫無防備,故此輕易就中招了。

他擡腿下了門前的臺階,看似渾渾噩噩地走在竹林間的道路上,然而每每遇到熟人,都很自然地擡手打招呼。

蘇旭維持法術跟在後面。

附近往來的人都看到了她,偏偏他們卻不覺得有任何異常,只是将她當成随便一個路人。

那人帶着她走了一段路,進入了執事堂的演武場。

這裏有數十個寬闊的場地,普通弟子并無資格進入,在此處修行的都是長老們的親傳弟子,不過帶路的人顯然其中之一,因此并未受到阻攔。

蘇旭很快被引到了正主面前。

那也是個看着頗為年輕的姑娘,正在和同門練劍,聽說有人找自己就放下了兵刃。

兩人甫一對視,那女孩的眼神也漸漸迷亂。

“韓二狗,是的,我記得,他現在入了桃源峰吧,他第一次測試,聚靈陣全部亮了,緊接着法陣竟然莫名炸了,他便請我們重新測一次,這本來不合規矩,但他……”

姑娘臉頰微紅,“他生得好看,我和師姐都禁不住懇求,另外幾位師弟也都覺得無所謂,便也同意了,說想來也不可能測出個三靈根。”

蘇旭:“……第二次測試時可有什麽異常發生?”

“沒有。”

對方皺眉努力回憶,“我們重新修補了聚靈陣,耗了一些時候,外面下了好大的雨,還電閃雷鳴的,一會兒又狂風大作,将窗戶都吹破了,屋裏有些混亂,不過他倒是頗為鎮定,好像他知道結果會不同一樣,沒想到竟然真的測了三靈根。”

蘇旭聽她講完,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風、水、雷。

這不就是韓曜的三靈根嗎?!

她先前還在懷疑是韓曜使了什麽手段,結果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來。

若是換成自己,她并無辦法改變聚靈陣的結果,最多用個幻術将其他人眼中所見而改變。

可是這種程度的幻字訣,哪怕尋常築基修士也做不到,再說,如果韓曜有這本事,第一回 為何不用?

難道,韓二狗的靈根還與氣象有關?

或者說最初他不知道唯有三靈根才能入門,聽了那些人的話,才想辦法讓聚靈陣的結果變成了三靈根?

所以話又說回來,他究竟怎麽做到的?

蘇旭滿頭霧水,不由問道:“你們都看到了,竟沒人覺得有問題?”

“什麽?”

那姑娘呆了一下,“秦海,就是那個來自淩雲城秦家的人,倒是一直嚷嚷說他不對勁,只是後來也不提了。”

蘇旭心想秦海估計早就看不慣韓曜,或是他們在測靈根前就有了些龃龉,所以才看他不順眼,認定了那測試靈根的事有鬼。

其他人對韓曜沒什麽惡感,也就只覺得第一次确實是聚靈陣壞了。

她又問了幾句,卻沒問出什麽有意義的事,只好作罷。

蘇旭轉身時,被控制的兩人瞬間恢複清明,繼續交談起來。

他們甚至都沒有多看一眼她的背影。

她琢磨着這件匪夷所思的事,走出了執事堂的演武場,附近來往的弟子皆對她視而不見。

其實謝無涯的毀諾讓她失望至極。

她甚至都不是很有興趣去查韓曜的事了。

最初她對此憂慮,就是怕禍及師尊和同門,如今謝無涯必然有他的盤算,那就無所謂了。

無論他做出這種事目的是什麽,也許是為她好,也許是玩弄她,但即使是前者,也只能說明那家夥根本沒有真正尊重和信任她。

她又不是三歲孩子,也不是守不住秘密的人,就算要下一盤大棋,也可以提前知會一聲吧。

現在沒有撒手不幹,完全是因為有一個謎團擺在面前,若是就此放過,她可能會許多天都被此困擾折磨。

韓二狗的情況太特殊了,哪怕在書中都聞所未聞!

當然也許是她見識淺薄,但越是這樣,她越是好奇真相究竟是什麽。

在這短暫的對話裏,她已經腦補出許多種答案了。

至于是否揭發韓二狗――給謝無涯揭發嗎?算了吧。

不過,等她決定離開宗門的時候,再将這事抖出去一定會很有趣。

在靜心殿氣急之時,她心中已隐約生出離開宗門的念頭,只是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

在中原九州之地,也有許多道行高深的大能者,若是亂晃到他們的地盤,被剝皮拆骨煉成丹藥可不是好玩的。

可是,如今大荒亂成一片,妖王們撕得不可開交,烽火燒盡遍地狼煙,似乎并非是好去處。

然而心底又隐隐有個聲音在反駁。

如今時機恰好。

縱觀歷史,亂世最能造就英雄。

“……”

蘇旭低下頭望着自己的雙手。

若是她徹底離開宗門,其他人勢必要一起走,她亦不會将他們丢在這裏,只是,她又能否護住所有師弟師妹們呢?

七師弟和八師弟的原身和天賦本就奇特,其他人未必及得上,這些年混跡江湖亦是險象環生,數次險些涼了,她都曾經被求援然後趕去,救下遍體鱗傷甚至奄奄一息的他們。

想到這裏,蘇旭頓時分外頭疼。

也許我還要再變強一些。

兩側竹海繁盛,一片綠意蔥茏,周圍人漸稀少,逐漸只剩下風動綠竹的沙沙聲。

路盡頭浮現出一道人影。

為首的青年容顏冷峻,一手持着花紋古樸的長劍,繡着蟠龍繞劍紋的衣擺在風中飛揚。

他沉默不語地盯着空空蕩蕩的山路。

蘇旭:“……”

她解開幻術,“慕容師侄在這裏做什麽?”

雖然用了幻術,但她并沒有刻意收斂靈壓,反正執事堂裏的弟子都是練氣和築基境,什麽也感覺不到。

不過,她不認為慕容遙是直接從斬龍峰來尋自己――這家夥不可能遠遠探知到自己的靈壓在執事堂附近,若是用神識搜尋,自己也能感覺到。

他應該也是從附近經過,察覺到靈壓才跟了過來。

“同蘇師叔一樣,想弄清些事情。”

慕容遙見她忽然出現也不奇怪,顯然是能感受到靈壓,知道人就在附近。

“師叔若是想查韓曜,我亦有件事可以告訴你。”

韓曜來自淩雲城紅葉鎮,斬龍峰的弟子們就是那裏遭遇了魔修,魔修還殺了韓曜的家人,慕容遙确實有可能知道其他的線索。

蘇旭安靜地聽着,不料對方卻沒了下文。

“――只是,請師叔不吝賜教,與我一戰。”

慕容遙眼神微沉,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直接生硬地邀戰了。

蘇旭卻聽出他的意思,就是逼着她動手,否則就不說。

“我知道師叔并沒有法器。”

青年微微抿唇,冰雕雪塑似的俊美臉龐上浮現出一絲糾結,緊接着就要将手中的飛翼插在地上。

“等等。”

蘇旭望着那把黯淡如蒙塵的仙劍。

這劍戰功赫赫,曾經斬殺無數大妖和古魔。

在它的前任主人淩霄仙尊手中,靈犀的神彩光耀九州,威名傳遍中原,甚至從無敗績。

“畢竟也曾是宗主的仙劍。”

蘇旭不太想這神物被插在泥土裏,“我也早想見識一下。”

話音未落,空中一只禦風而行的紙鶴悠然飛至,在面前打了個旋。

蘇旭伸出手,它就安靜地落在了掌心裏。

她掃過上面那行字,随手将紙鶴燒成灰燼。

韓二狗又在搞什麽名堂?就他還想在五師妹面前套話。

不過,由此可知,謝無涯并未向他透露太多,至少應該沒說出他們是妖族的事,行吧,算他還有點子良心。

她沉吟一聲,“我有兩問。”

“師叔請說。”

“一,師侄可能做到不向他人透露此戰過程與結果?二,若是輸了,師侄可會自此遭受打擊一蹶不振?”

慕容遙點頭,沉思片刻又搖頭,剛要開口,蘇旭擡起手制止了他。

“那就起劍!”

她一聲清喝,嗓音明麗,氣勢卻攝人心魄。

沉重的靈壓席卷而來,空中熱意彌漫。

慕容遙也算是身經百戰,他反應極快地運轉靈力,一瞬間,飛翼晦暗的劍身上迸發出雷光。

一道道古雅的花紋都充盈着刺目光輝,耀眼的藍白色雷蛇騰躍而起,絲絲縷縷纏繞盤旋于劍身上,昭示出主人充沛的靈力。

然而他尚未完全将仙劍祭起,蘇旭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原地。

然後,她鬼魅般地出現在慕容遙眼前。

後者滿眼驚愕,只來得及憑借本能反應後退,同時橫劍于胸前。

在他後撤的同時,少女的身形奇異滞空,玫紅的裙擺飛揚而起,蹙金繡線耀出一片光輝,露出赤|裸瑩白的玉足。

她一腳重重踩在飛翼沉重的劍身上。

熾熱的火流滌蕩而起,瞬間吞噬了劍刃上翻騰的雷光。

――倘若有人觀戰且眼力足夠,就會看出她根本未曾停頓,似是完全預測了對手的動向。

慕容遙反倒像是故意退到合适的位置,讓對方一腳踢上來。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這一擊有千鈞之重,勢不可擋之力。

慕容遙這幾十年來揮劍千萬次,此刻卻根本握不住手中的飛翼。

他聽見了手腕折斷的聲音。

緊接着,仙劍直接撞上了胸口,頓時又是一陣鈍痛,伴随着骨骼斷裂聲。

帶着毀滅氣息的熾熱氣息貫入四肢,一瞬間沖散了他全身的靈力。

青年直接倒飛出去,毫無反抗之力地摔在草叢中,仰面朝天,仙劍也脫手墜落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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