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

那人的手甫一離開, 韓曜就悄然運轉了靈力。

其實那人之所以放心他,也是因為試探到這年輕人的靈力崩潰散亂,在經脈間胡亂游走, 故此篤定是他吃了藥。

這種情況就算能獲得解藥,沒有一兩個時辰也休想調息過來。

哪怕是妖族,也很難自行将靈力打散到這種狀态。

除非他們使了那些解體一類的功法——那離死也不遠了。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年紀輕輕、修行不足一年的家夥, 竟然對體內的靈力掌控自如,甚至可以瞬間聚散。

于是韓曜悄悄地放出了神識。

他的感知範圍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地向外擴散, 将周遭的景物一點一滴地收入腦海。

他位于一間空曠卻封閉的大房間裏,周圍沒有窗戶,且風流微弱, 仿佛是位于地下。

天花板地面及四壁皆是黑石鑄造, 粗糙的石塊上刻繪着一條條血紅的光紋, 像是某種封印陣法, 一道道紅紋穿插勾連, 蔓延遍布了整個空間,花紋上暗芒蕩漾, 似乎有血光流淌。

旁邊站着三男一女,有個男人手中拿着一樣事物, 運起靈力似乎在調試那法器。

另外三人圍在他旁邊,卻都翹首以盼,似乎頗為期待那樣東西。

這大廳兩側還有數十人或站或坐,有座位的都年長些,後面立着幾個年輕人,許多人的容貌還有幾分相似。

所有人皆有靈壓,且頗為沉穩, 顯然功法基礎不差。

在整個屋子的上首,坐着一男一女,兩人皆是一身藍色衣裳,此時似乎正在說話,只是話音皆被結界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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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那藍裙女子擡起頭,若有所思地看了過來。

韓曜腦海中轟然一震。

他明明是在用神識觀察周遭環境,然而對方那一眼看似清明,卻蘊含着奇特的力量,仿佛在與他“對視”。

“他醒了。”

女人紅唇微啓,嗓音柔和,語聲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是否那藥效已經過了呢,淩先生?”

周圍人皆精神一振。

“……”

韓曜睜開眼睛,同時再次打散了全身的靈力。

下一秒,那将他抓來的男人已經出現在他旁邊,伸手在他肩上一按,一股陰寒力量頓時注入體內。

韓曜倒是能化解吸收這樣的靈力,然而那樣一來必定露陷,只能任由那毒蛇般的靈力在體內游弋逡巡。

同時還要壓抑住本能。

既不能借這接觸吞噬對方,也不能借此将自己的靈力打進對方身體裏。

他不太确定自己能否瞬間殺死四人,再者哪怕吞掉他們,也不一定能獲取全部的記憶,還不如先演一會兒。

這群人可能是偷換了陸家的丹藥,借此暗算他們,也可能是幹脆和陸家合謀,然而目的是什麽呢?

是自己?

韓曜對中原九州的世家不太了解,但他是荊州人,也聽過一耳朵荊州淩家,只是這姓雖然不算爛大街,也沒讓人第一時間想到一起。

但他并不知道荊州淩家和萬仙宗之間的龃龉。

淩先生收回手,“回仙君,藥效未過。”

上首的年輕女人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不過謹慎些也好。”

男人冷笑一聲,“這畜生修行尚不足一年竟然能築基,且得了靈犀的認可,顯見非同一般,生而有異的怪妖各有天賦,且生性狡詐陰險,不得不防。”

整個大廳裏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議論聲,人們臉色各異,大多數都是不可置信,還有的一邊交頭接耳一邊打量他,露出懷疑之色。

韓曜第無數次被罵成畜生:“……”

他們将他當成了別人?

顯見不是。

但他們為什麽認為自己是妖怪?

難道是他展露出的天賦太不合常理?

這些觀衆又是誰?

同時,右側有人一拍座椅扶手,又驚又怒地大聲道:“你們竟抓了謝無涯的徒弟!滄浪仙尊怎麽可能收個妖怪!”

這一開口,頓時引起一片附和聲。

“這些都是什麽人!五姑奶奶怎可容他們作亂!”

“是啊,切莫被這些宵小之輩騙了!”

“五姑姑——”

“諸位掌門宗主,諸位舅父姨母,諸位前輩,請稍安勿躁。”

所有人瞬間息聲。

上首的年輕女人盈盈起身。

她神情溫和地道:“想必大家也聽說了,白沙城已荒廢數百年,如今竟有邪崇蘇醒作亂,若是不及時鏟除,禍及雍州自不必說,金湖城必然最先受災。”

她一說起這個,所有人立刻都不做聲了。

白沙城本是雍州西北角的一座古城。

那地方已經鄰近大荒邊境,據說再向北就會觸及埋骨之淵的邊界。

據說在四百多年前,有古魔被喚醒,大量魔族在埋骨之淵出現,從深不見底的魔淵之中爬出,這些恐怖的生物一路南下,摧枯拉朽般毀掉了城鎮村莊,所過之處甚至一片塗炭寸草不生。

很快他們抵達了白沙城。

金湖城是距離白沙城最近的城池,都有五日路程,可見其位置何其偏僻遙遠。

它在魔族的圍攻中毫無疑問地陷落了。

不過魔族業已折損大半,後被前來增援的來自各個門派和世家修士一起都清理幹淨,有的殺死,殺不死的被送回裏界。

然而白沙城已經變成了一片僅剩殘骸的廢墟,而且在廢墟之上彌漫着魔瘴的霧氣,遠遠望去當真宛若人間地獄。

有道行高深的修士放出了神識,然後哀嘆一聲,告訴大家裏面确實再無活人。

此事已經過去數百年,然而修士壽數極長,在座有些年長的人甚至還親身經歷過。

他們的子女孫輩亦是聽着這些故事長大,故此清楚當時是怎樣的慘烈景象,也十分了解并畏懼着魔族的力量。

今日這場鋪天蓋地的秋初大雪前所未有。

氣象有異,本有可能是大妖出世的征兆。

然而數日前,白沙城附近就有異動,路過的修士聲稱遇到魔族,他并未見過魔族,然而他認為除了魔族,再沒有其他的生靈會如此形态可怖,且身體破碎也會死而複生。

——那修士用了法術将這條消息傳出,自己卻消失不見。

金湖城這邊率先收到了消息。

陸家作為當地世家之首,宗家嫡小姐在天機宗也是舉重若輕的人物,自然向天機宗求援。

如今,這竟然變成了八派試煉的任務之一。

有幾個少爺小姐對前些日子的事一無所知,他們剛剛出關就被喊過來開地下集會了,此時聽了長輩的一席話方才知道是怎麽回事。

韓曜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他對魔族毀滅白沙城的詳細情況了解不多,然而大致也明白了前因後果。

他也才知道,那位五姑奶奶,應當就是那位拜在天機宗碧游仙尊座下的宗家嫡小姐,先前也嫁了人,只是丈夫死了。

也就是目前說話的人。

韓曜對八派內的高手了解甚少,然而先前聽人提到對方的名字,頓時猜到其身份。

恐怕就是那位天資堪比謝無涯的玉桂仙君了。

“今趟萬仙宗來人援助,本是好事,然這幾位——”

那年輕女子繼續開口了。

她生得極美,只有二十出頭的模樣,且霞姿月韻風采斐然,一雙明眸秋波潋滟,望之動人心魄。

在座的許多青年少年頻頻看向她,只是礙于其身份,又不敢總是盯着,還有些人不知道想到什麽,竟然臉紅起來。

女子美目一轉,望向韓曜所在之處,只是視線卻落在那幾個蒙面人的臉上。

“卻篤定有妖族混入其中。”

大廳裏再次響起一陣嗡嗡議論聲。

“我雖閱歷尚淺,亦素聞滄浪仙尊的威名。”

玉桂仙君淡淡道,“驚鴻山一役他力戰離火王,保住我八派修士數百人——然滄浪仙尊為人寬和仁義,甚至對妖族都一視同仁,昔日對陣一衆大妖,哪怕是食人無數的鹹山君和昆山君,都曾敗在他劍下,卻被他放過。”

大廳裏安靜了一瞬。

這其實不是什麽秘密,然而以他們的身份,就算再如何憤怒,也只敢背後議論,誰又有膽子去滄浪仙尊面前指責此事?

有人揚聲道:“玉桂仙君想說什麽?此子是滄浪仙尊窩藏在萬仙宗的妖族,所以方有此等天賦?”

旁邊又有幾個修士倒吸一口冷氣,“此言有理,否則一個三靈根怎可能築基如此之快——區區一年而已,若是用了靈藥輔助,現在也該仍在調息而不是出來歷練!”

“靈犀認主又是怎麽回事?”

“你不知道麽,九玄仙尊打造的兩把神劍,劍身是龍骨鍛造,熔煉了兩條妖龍的精魄,說真是算起來,這劍更親近妖族也說不定。”

“我還是頭回聽說!”

有個陸家的姑娘震驚道,“聽聞大荒唯有西境的暗咒邪窟有妖龍出沒,難道是——”

“不錯,鑄劍所用的兩條妖龍,正是那魔窟之首、衆龍之父的滅度王後裔。”

她的哥哥在一旁嗤道:“他昔日曾向九玄仙尊尋仇,卻大敗而歸,不久後九玄仙尊就飛升了,他也沉睡了數百年之久。”

旁邊又有人賣弄似地說道:“妖王們個個子孫成群,多一個少一個大概也無所謂,只是不願放過這機會,畢竟他們本性殘忍嗜殺,誰知最後卻是自取其辱——”

話題開始歪了。

玉桂仙君也阻止,她神情溫和地坐了回去,只給了蒙面人們一個眼色。

那淩先生得了暗示,一手抓起韓曜的頭發,強行将他從地上扯了起來,接着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小畜生!”

啪!

這一巴掌含着靈力,尋常人恐怕會被打爛半個腦袋。

這一下頓時搞得滿堂寂靜。

人們紛紛閉嘴看了過來。

“啊!”

方才那陸家姑娘抿了抿唇,不忍見這俊美的少年受辱,也不顧兄長在一旁瘋狂使眼色。

“小姑姑,這人是萬仙宗弟子啊,若他是妖怪也罷了,萬一不是該如何交代?”

她顯然也是宗家的姑娘,因此在這種場合也敢開口,甚至語氣還有那麽一兩分質問的意思。

“如果不是,我自然親自向他賠罪。”

玉桂仙君不疾不徐地道。

她的嗓音頗為溫柔,說話也不快不慢四平八穩,仿佛總是很有自信和耐心。

衆人不太敢嘴上反駁她,然而也暗自腹诽,心道連耳光都扇了,對修士而言也是莫大的辱沒,你嘴上說個對不起算怎麽回事?

而且到時候如何與萬仙宗交待?你以為滄浪仙尊的脾氣當真這麽好嗎?

“五姑姑為何要急于今日?來日問劍塔大比,八派首座必然親臨,屆時再揭發他難道不行?”

有人疑惑地問道。

因為淩家內部鬥争也頗為激烈,小一輩的人沒那麽熱衷為他們的姑姑報仇,然而大家要借此以讨好家主罷了。

玉桂仙君心裏很清楚是怎麽回事。

淩家這些修士并非代表淩家家主的意願,如今來尋他們陸家,只是想提前證明此事,到時候好去家主面前表功。

“謝無涯向來護短。”

玉桂仙君淡定地胡謅了一個理由,“淩霄仙尊對他亦是頗為縱容,敢問,誰有膽子在他們師兄弟面前,質疑滄浪仙尊的徒弟是妖族?若是他們護着他,誰能強迫他站在照妖鏡之前?”

所有人頓時啞然。

也是,謝無涯暫且不說,淩霄仙尊的武力冠絕中原,甚至大荒都未必有敵手,哪怕另有幾位宗主掌門都是大乘境,然而總不可能為了這事大打出手。

再說估計也打不過。

韓曜:“……”

這事也太詭異了。

他本來以為是那麽三五個人合夥暗算他們,沒想到竟然一副三堂會審的樣子。

而且除了陸家的族人,來的似乎都是雍州本地頗有名望的修士,甚至有些小門派的掌門在座。

中原九州,稱得上一流的仙門卻只有八個,分布在八個不同的州地,雍州地廣人稀,荒涼之處甚多,也是唯一一個沒被八派挑中的地方。

這裏沒有能震懾州境的仙門,只有些小門派,大部分勢力資源都被掌控在世家手中,如今以赫連家和陸家為首,勢力一東一西分布。

韓曜剛被普及了這些知識,如今也隐隐看出來,這像是某種半公開的秘密聚會,在座的要麽是陸家子弟,要麽就是依附陸家的門派。

不過無論如何,他們個個有頭有臉,若是在他們面前揭發自己是個妖怪,他們又将這事宣揚出去,謝無涯必然聲名盡毀。

若是他不是呢?

興許那玉桂仙君也有辦法讓這事不走漏半點風聲。

他本來已經不想演下去,然而面對這麽多人,強行沖出去,勢必要暴露底子。

那興許比讓人誤會他是妖族還要恐怖。

某種程度上說,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

少年配合着露出了有些虛弱的表情,“我當真不是妖怪……諸位若是放我離開,我全當今日之事從未發生。”

有幾個姑娘面露不忍,另有些男人看他這副求饒的軟包子樣不爽,臉上不由帶出幾分不屑。

“竟是個繡花枕頭,半點兒骨氣都沒有。”

其實大部分人都信了他是妖怪。

他們并非第一天認識玉桂仙君,這人往日是能和情郎私奔的主兒,然而終究懸崖勒馬,說她是什麽聰明絕頂的人物,那必然不是,但也不傻。

若沒有證據,她應當也不會将人冒然抓過來。

“韓兄不必害怕,”玉桂仙君微笑道;“是人是妖,馬上就見分曉。”

這麽一說,大廳裏的人頓時覺得她心中篤定。

此時,有個捧着法器的修士走近過來。

他手中有一面直徑尺許的菱鏡,周圍鑲着銀紋花邊,鏡面上翻滾着一團白色光霧。

韓曜:“?!”

這東西不會就是照妖鏡吧?

韓曜倒是聽謝無涯随口提過,有一樣法器可以強迫妖族化出原身,然而需要許多靈力才能将其灌至可用狀态。

“等等!”

少年急忙開口,“呃,可否讓我多問一句,你們為什麽會認為我是妖怪?”

可惜的是,沒人回答他。

唯有淩先生眼中目露兇光,射出仇恨之色,咬牙切齒地道:“你可是謝無涯的徒弟,他和那人面獸心的畜生一樣,平日裏最愛妖怪,連他的老婆都是妖族——”

這話是傳音,其他人并沒有聽到。

韓曜這才想起來,那日在六夫人房裏,他變成了孫仙君,也聽到他們說謝無涯的發妻是妖怪一事。

他們見自己修行速度太快,又聯想到此事,所以斷定他是妖怪?

緊接着,鏡子上湧動的光霧驟然變得明亮刺眼。

一道長長的光柱噴射而出,直接砸到了他身上。

“快點動手!莫要讓他跑了!”

“小心,妖族化出原身之時最是——”

韓曜還沒說什麽,幾條鎖鏈從天而降,将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光霧散去,露出內裏一臉茫然的少年,“?”

周圍的蒙面人個個傻眼。

“照妖鏡怎可能失敗的!是否靈力尚未灌滿!”

“不可能,我們已經準備了數日!”

“他真的不是妖怪?!薛氏那賤人果真是滿口胡言——”

大廳裏寂靜了一瞬,接着轟然亂成一團。

“這是怎麽回事!”

“我說什麽來着!”

那陸家姑娘也跳了起來,“小姑姑——”

旁邊有個中年男人捋着胡子站起來,向上首那一直沉默的男子道:“大哥,婵兒恐怕也是受人蒙騙,要我說,如今應當處死這些圖謀不軌、意圖離間我陸家與萬仙宗之人。”

他伸手一指立在大廳中間的蒙面人。

韓曜聽過陸家的事,猜出上首的男人便是陸家家主,也就是玉桂仙君的兄長。

這人道行不算高,亦是汲汲營營之輩,姿色好的兒女都放出去聯姻,為他換取了不少資源——這德行和前任家主一模一樣。

後來,憑着妹子拜在天機宗宗主門下,他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陸家家主方要起身,被玉桂仙君一把按住肩膀,後者微笑道:“大哥和諸位舅舅姨母且放心,此事是我之過,自然由我處理。”

說罷,步履輕盈地走向蒙面人一夥。

她行走時裙擺垂落,腰間環佩無聲,每一步間距都完全相同,好似以尺量塑。

她年幼的時候無心修煉,前任家主不願浪費她的好天資,也不逼迫她,幹脆只請人教導她規矩,想将她嫁入其他世家。

故此養出了一副十分标準的大家閨秀做派。

在座也有些人看不慣她的樣子,心道這哪裏像是修士,倒像是那些凡人當中富家貴族裏的閨閣小姐或深宅婦人。

玉桂仙君走至那淩先生身前,“是我錯了,竟将諸位先前說的話當真了。”

後者雖然蒙着臉,然而眼神已經很是難看,“我的話字字是真,而且仙君你已看過那些記憶——”

“記憶亦可造假。”

女子微微一笑,向他傳音道:“難道你想說,其餘那幾位皆是妖族,唯有他一個不是,恰巧給你們碰到了?”

淩先生眼神一變,“恐怕正是這樣——”

“閣下真會說笑。”

玉桂仙君擡起手,以袖掩口輕笑出聲,美目波光流轉,又看向了韓曜。

“韓兄為誅邪崇遠道而來,卻遭此劫難,請恕月婵無禮,這廂給你賠罪了。”

說罷,她斂衽盈盈一禮,甚至深深低下了頭。

大廳裏寂靜得針落可聞。

許多人都在暗自嘀咕,雖說她身份不凡,然而人家也是仙尊的徒弟,不是什麽小門小派的弟子,如何能就這樣認了?

旋又想起方才韓曜說過的話,心想這小子似乎也是個軟骨頭,說不定也就算了。

“何必呢?”

韓曜皺眉道:“你都不确定我是不是妖族,為何不私下裏看着他們用照妖鏡,否則一旦不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豈不無法收場?”

下一秒,異變突生。

他眼前忽然暴起一陣刺目的銀輝,銀光宛如橫貫天穹的長虹,帶着驚人的氣勢如同怒濤般卷來。

昏暗的地下廳堂被映得亮如白晝。

在千鈞一發之際,他硬生生調動靈力,勉強側過身,只感覺一陣涼意在脖頸處拂過。

空中飄落了幾縷斷發。

韓曜回頭掃了一眼。

四個蒙面人悉數屍首分離,無頭的身軀重重墜落在地,還在不斷痙攣顫抖,脖頸斷口處鮮血狂噴而出。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尖叫,接着就是一陣沉重的威壓擴散而出,将所有人想要離開的人都按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一身藍衣的女子垂手而立,水袖中露出一截銀環的圓弧,利刃清光泠泠,不沾染半點血跡。

韓曜哪還不知道是她殺了那些蒙面人。

若自己躲得再慢一點,恐怕也是同樣的下場。

玉桂仙君彎起唇角,笑語嫣然地道:“此處聚會者皆簽下血契,不得透露半分今日之事,至于你們,如果不是,那就都殺了吧,若是來上兩回,豈不是耽誤了我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不用擔心,這不是什麽反派**oss,這周就能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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