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出櫃

這為期一周的設計展,還真的把正澤給累壞了。我唯一和他共有的獨處時間,竟然是撤展的時候,他迷迷糊糊地倒在我腿上睡的香甜,完全無視于五十公尺外木板倒下的轟然巨響。等撤展完,只要再巡一輪,跟場館的負責人交接完就行了。

看着他因忙碌而消瘦的臉頰,眼睛底下還挂着深深的黑眼圈,不免有些心疼。我摸着他利落的短發,替他拭去汗水。我想我大概也是愛着這個男人的,只是那更接近憐愛。但也沒人說那就不是愛。人生這麽短,為什麽非得去追求分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呢?

他不知道是做了什麽夢,突然被吓醒,慌張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時間。

我笑了,“還早呢,裝潢都還沒拆完。你先回去明天再來交接也可以的。”

他點點頭,像是為了要找回真實感似地用力抓了抓頭,我把手邊的水遞過去給他,他用力灌了兩口,才終于緩過勁來。

他看了我一眼,像是有些意外,“小惠你怎麽還在?”

“等你啊。你這幾天累壞了吧?要是睡死在路邊被抓去賣掉怎麽辦?”我笑道。

他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羞澀着,呆呆地看着場中的建材一個個被拉倒、銷毀,濺起一室的塵埃。

“你到底多久沒睡了啊?”

他掰着指頭數了一陣,“四十八小時只睡不到三小時吧。”

“天啊,你還是再多睡一會吧。”

他腼腆地搖了搖頭,繼續發愣,過了一陣子才像是突然想起似地說,“對了,我聽凱莉說了。他說看到你跟賴駿仁兩個人在樓上的咖啡廳裏摟摟抱抱的。但我不信。”

“駿仁他……遇到了一點事情,我只是那時候剛好在他身邊而已,沒什麽的。”

“小惠你喜歡過賴駿仁對吧?”

我笑着點頭承認了,“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在我身邊的人是你啊。”

他害臊地搔了搔後腦杓,又倒回我的腿上,撒嬌似地蹭了蹭,“再讓我睡一下,拆完了之後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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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到最後撤場完,他都沒醒。交接的表格還是我簽的名。我扛着他上了車,送他回家。我知道他為了省錢,一直與家人同住,從他皮夾裏翻出了他的身分證,把地址報給了司機。他們家地段不錯,沒想到一到樓下,一看也就是個普通的小公寓。按下了門鈴之後,他們竟然全家都跑下樓,想見見他們的小兒子傳說中的女朋友是什麽妖魔鬼怪。

“你就是小惠吧,澤澤他平常受你照顧了。”他媽有些尴尬地擠在家人當中搓着手,“吃過晚飯沒?要不要上來坐坐啊?”

“不用了,已經這麽晚了,就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說着便把肩上的人交給一旁高壯的男子,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正澤的哥哥,是叫正宇吧,“正澤他也累壞了,今天就讓他好好休息吧。”

正澤經這麽一動,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喊了一聲,“小惠呢?”

在場所有的人都被他給逗笑了。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頭,“正澤,到家啦。”

他點點頭,又像個孩子般安心地睡去了。一個人到底是要多累才能睡成這樣啊。

我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向他的家人道別,迎向正在等待的出租車,心裏有些幸福感蕩漾着。那是一種很安穩的幸福感。也是因為有這樣的家人,才養成了正澤這還帶着點純真的性子吧。一邊想着,嘴角便帶上了微笑。

結果我剛回到家,一出了電梯就接到了我媽的電話,啰啰嗦嗦地說着什麽時候回家,弟弟最近又不好好念書了,家裏門前的栾樹開花了。我随口應和着,一邊從包裏掏鑰匙。

才剛推開門,就有人在那燈下好看地笑着,對我說,“小惠,你回來啦?吃過晚飯沒?”

就這一聲招呼,也沒讓電話另一頭的女人錯過,連把手機拿的離耳朵遠一點都還是聽得到那頭的鬼吼鬼叫,“什麽!小惠!你竟然和男人同居!你還沒嫁就這麽大膽,之後要是嫁的人不是他怎麽辦?被你以後老公知道怎麽辦啊?”

我有些尴尬地看了駿仁一眼,見他只是含着笑不發一語,我對電話裏的人說,“媽,沒什麽的,他就只是我室友。”

“什麽叫只是室友?跟男人同居就同居說什麽室友。”

“媽,那人你也認識的,是我高中同學賴駿仁。”

電話那頭的氣勢頓時弱了不只兩倍,“啊,是駿仁哪。你終于追到他了嗎?”

“沒呢,媽。他只喜歡男人,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們兩個就算脫光光蓋同一條被子,也什麽都不會發生的好嗎?”

我媽聽了簡直要把電話給摔了,“什麽?你已經和他脫光光蓋同一條被子了嗎?你還沒嫁人欸!哎唷威呀,我女兒的清白啊。”

我聽見我弟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淡淡的說了一聲,“那又沒什麽,姊都27了還是處女才奇怪吧。”

“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真的是……”聽着我媽追着我弟念,我便趁機挂了電話。

明明是這麽令人尴尬的對話,駿仁聽了卻笑得很開心,“你們家感情真好。”

“是嗎?我倒覺得滿普通的。”

“我已經很久沒和我爸媽說上話了。”

他的語氣中有些憂傷,我不禁好奇地接着問,“你不是說你爸媽早就知道你是gay了嗎?”

“知道并不等于接受。我去美國念書之前帶了那時候的男朋友去見我媽,回家之後我媽抱着我痛哭。”他雙手有些不安地在桌上交互摩娑着,然後像是為了找尋安全感似地牽住了我的手,“他說,我知道你們彼此相愛,真的知道。但我真的好想看你結婚、抱孫子,我不想看你走這條這麽辛苦的路。”

我輕輕回握他的手。我慢慢發現,對駿仁而言最好的安慰,或許不是言語,而是簡單的肢體接觸。他因為缺乏安全感,近乎本能地在尋找人的溫暖。

他輕嘆了口氣,我第一次聽他嘆氣,“但有些事真的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就像我爸。他一直不能相信自己竟然生出了一個有缺陷的兒子,不管說多少遍,他都無法接受,這不是一種缺陷。”

他皺着眉頭,繼續說下去,“但我終究還是成了他見不得光的兒子。我媽也勸不住他,于是我也只能盡量不回家。要是不說出來,是不是還比較好呢?”

“不說出來會比較好受嗎?”我問。

他認真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這是我自己決定的事。我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而不是畏畏縮縮的害怕別人的眼光而活着。至于林弘順……他畢竟是我的老師,就像我的父親一樣。被另一個爸爸拒絕第二次怎樣也不會太好受。”

他苦笑着像是快哭了出來,但淚水到眼角終究還是沒落下。吸了吸鼻子,他松開我的手,又重新露出了那個燦爛的笑容,“好了,你吃過了嗎?想吃宵夜嗎?”

“煮蛋花湯面給我吃好不好?上次煮的那個還滿好吃的。”我也努力笑着,希望自己的笑容和直率能帶給他一些安慰,“唉,算了,還是不要好了。自從開始跟你一起住,我的體重就沒降下來過。”

“誰叫你平常都不好好吃飯。”他笑着站起身來,還是幫我弄了小半碗面,“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總是不吃也不好。”

“對了,庭玮呢?怎麽這幾天都沒看到他?”

桌上那像山一樣高的原文書也随着他的身影而消失了不少。

“他最近先回家住一陣子,他最近鋼琴瘾又犯了。雖然我笑他說是不是怕在我這繼續住下去會害他精盡人亡。”

我聽了紅了臉,只得裝作是吃面熱的,低頭認真吃面。

“你這陣子耳根可以清凈點了。”

我點點頭,但轉念一想才發現不對,“你們明知道我聽得到幹嘛不小聲一點啊?”

駿仁笑着,是那淘氣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欠揍,“你看我是不是滿厲害的?有沒有一點心動的感覺啊?你下次想試試也可以找我。”

我紅着臉被他坦蕩蕩的調戲弄的一時語塞,“試…試試什麽啊?”

“啊,抱歉,我忘了你是女的。”他依舊笑着,笑語間卻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就像這才發現他調戲的對象是異性一樣。

“你很失禮欸。”我把面碗往桌上一放,火大地回房去了。你就慢慢自己洗碗去吧!

其實我也搞不太清楚我在這兩個男人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我和正澤的确在交往,我也喜歡他,想好好珍惜這段感情。但卻好像和駿仁相處的更為親昵一些,害我有時會有自己是不是在偷吃的錯覺。但駿仁卻又表現的那麽彬彬有禮而自然,好像真的超過一點也不會發生什麽一樣。畢竟他是gay啊,把他想成一般的閨蜜不就好了?小打小鬧的也不算什麽吧?

和我的煩惱完全無關,駿仁在門外開心的哼着歌洗着碗。這人絕對沒在煩惱對吧?因為他眼裏從來就只有男人!獨自在煩惱的我簡直像白癡一樣。忍住想出去揍人的沖動,翻身睡了。

隔天早上他像是為了表達歉意似的做了一桌豐盛的早餐,自己卻先出門去了。我一個人吃着飯,也有些愧疚。便傳了短信說:今天公司有慶功宴,晚上不用等我了,先睡吧。

傳出去才發現這怎麽這麽像已婚男子傳給獨守空閨的老婆的短信。平常回家都看到他在餐桌上讀書,上網,那也是為了等我回家嗎?他還真是個怕寂寞的人呢。

我關上手機,把所有關于賴駿仁的思緒一起鎖進包裏出了門。我對一個跟男朋友打的正火熱的男人抱有什麽奇怪的幻想呢?

作者有話要說: 啊.....爆字數...肉...下...下一章保證有...燒肉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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