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賀綿綿只覺得體溫在慢慢升高, 房間內的空氣仿佛變得稀薄起來,她用力地呼吸,想保持清醒, 但意識卻越來越混亂。

慌忙中她想到要打電話求救, 好不容易從包裏摸出手機,卻半天看不清屏幕,真的跟喝醉似的,實在沒辦法, 她又想着先跑出去, 找個服務生或者誰都行,讓人送他們去醫院。

可沒等她找對玄關的位置, 原本暈乎乎的賀聞川,忽然從床上起來,幾步靠近她, 手臂一伸, 輕易就把她拽了過去。

被扔到床上的一瞬間,賀綿綿最後一個想法就是:完了。

之後,她就像陷入一場離奇的夢境裏, 夢裏,她被人扔進溫熱的水池中,她在裏面浮浮沉沉,苦苦掙紮。

男人緊緊摟着她, 不斷親吻她, 一會像是給她渡來新鮮的空氣,一會又像是要将她肺裏的空氣全抽光。

賀綿綿被反複折騰, 命懸一線。

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無助地輕喚:“哥, 哥……”

男人偶爾會聲音低啞地回應她:“我在。”

男人的身體結實又冰涼,像浮木一般,将她解救出這水深火熱之中。

……

寬大的落地窗只拉上一層白色窗紗,早晨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紗,将房間照得通亮。

賀聞川皺了皺眉,拉高被子翻個身,被窩裏的腿微微曲起,膝蓋就撞上一個軟乎乎的東西,那溫熱細膩的觸感,像極人的皮膚。

賀聞川猛地睜開眼,闖入眼簾的,是一個側躺着的女人的背影,近在咫尺。

兩人同蓋一床被子,同樣側躺,因高低差的緣故,被子中間空出一個小空間,賀聞川視線往下,脊背優美的曲線,由上而下,最後沒入被窩裏的黑暗中。

賀聞川一動不動,或者說,他不敢動。

喉嚨幹澀發癢,他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昨晚破碎淩亂的記憶,在這一刻紛至沓來。帶着賀綿綿出席宴會,支開她單獨和翟筱钰見面,喝下翟筱钰遞來的水後,記憶就開始混亂。

再後來……

他隐約摟着個女人,耳邊卻是賀綿綿軟糯的聲音,她一遍遍地喊他哥,那聲哥,讓他在理智和瘋狂的邊緣徒勞地掙紮着。

賀聞川從被窩裏伸出手,手臂仿佛有千斤重,一如他的心情,沉重又糾結。

他想馬上掰過女人的肩膀,第一時間确認她是誰,可心裏又有個聲音,早就看破一切,然後不斷地警告他,将她轉過來的後果,是他無法承受的。

最後,他也沒碰她,而是手肘撐着床墊,坐了起身。

這一起身,女人精致的側臉,便毫無遮掩地落入他的眼簾,賀聞川無力地垂下頭,閉上雙眼。

靜默有一會,他才重新睜開眼,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側臉上。

她睡得不安穩,眉心微微蹙起,一雙眼睛緊閉着,濃密的眼睫毛下,是兩團青黛的眼袋,眼角隐約有兩行淚痕,臉頰呈不自然的紅色。

再往下,是微微張開,紅腫充血的嘴唇,一看就是被兇殘折磨過的。

賀聞川安靜地看着她,看她身上的每一處細節,以及那些深深淺淺,由他制造出來痕跡,看着看着,他的右手緊緊攥成拳頭,力道很大,指關節都捏得泛白。。

“綿綿。”他開口喊了一聲,聲音嚴重變調,像是被人拿着砂紙磋磨了一個晚上,沙啞得如同一個年邁的老人。

他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勉強按捺下翻騰的情緒,想下床找點水潤潤嗓子。

掀開被子的一瞬間,他的眼角餘光掃到白色床單上的一抹紅色,整個人便愣住了,捏着被角的手無意識地抖了下,随後才慢慢将被子翻開。

那麽大面積的紅色,絕對不是正常的落紅。

賀聞川的心髒仿佛被人重重擊打一拳,痛得揪成團,他屏住呼吸,将手指探到她鼻下,等感受到她沉穩的鼻息,緊繃的神經這才松懈下來。

但他又很快發現不對勁,她的臉包括裸在外面的皮膚,都有些不自然的潮紅,于是又将收回到半路的手,再次探過去,摸上她的額頭。

很燙,她正在發燒。

“綿綿,綿綿。”賀聞川靠過去,輕輕搖晃她的肩膀,“醒醒,賀綿綿。”

然而,賀綿綿并沒有反應,她的狀态看起來不像在睡覺,更像是昏迷着。

賀聞川心頭湧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慌張,在這之前,類似這樣的慌張也只出現過一次,就是18歲那年,他爸媽去世的那次。

那是一種,他無法掌控又無能為力的驚慌。

沒再試圖叫醒賀綿綿,賀聞川翻身下床,從地上撿起皺巴巴的衣服,逐一穿上,然後找到連接前臺的座機,撥了號過去,讓前臺馬上給他叫個車,他要去醫院。

挂了電話,賀聞川又将賀綿綿的衣服一件件從地上撿起來,撿完後,他的眉心都快擰成麻花繩,賀綿綿的衣服,幾乎都是被撕碎的,他匆匆看了下,居然沒一件是完好的。

他将幾件衣服團成一團,扔到床上,再到旁邊衣櫃裏找出一件白色浴衣,走到床的另一邊,賀綿綿的跟前,深吸口氣,然後掀開被子。

這一掀,讓他倒抽一口冷氣,在被子下面,賀綿綿白皙的皮膚上,留下許多紅痕淤青,腰,腿,以及其他的地方。

賀聞川閉了閉眼睛,嘴唇死死抿着,臉色冷得能掉冰渣,他動作迅速地給賀綿綿穿上浴衣,然後又找來一張薄毯,裏一層外一層地将她裹得嚴嚴實實,連臉都遮蓋住了。

賀綿綿睡得很沉,完全失去意識,整個人軟綿綿的,被賀聞川翻來翻去穿衣服裹被子,都毫無察覺,如同一個睡美人。

賀聞川将人裹好了,便抱起來,匆匆離開房間下樓,樓下前臺已經幫他叫好車子,還周到地問他需不需要幫忙,賀聞川壓根沒空理會旁人,抱着賀綿綿上車,然後吩咐司機去莫氏醫院。

路上賀聞川只想起來給莫一威打了個電話,然後就抱着裹成蠶蛹的賀綿綿,一動不動。

司機見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大氣都不敢喘,一路都是加速地朝醫院開去。

莫一威接到電話,就出來到大門外等着,他在電話裏聽到賀綿綿受傷了,也不知道具體是哪裏傷,心裏也是着急。

賀聞川從小有多重視這個妹妹,身為他的朋友,莫一威是非常清楚的,他敢很負責地說,要是賀綿綿真出點什麽差錯,賀聞川肯定得瘋。

載着賀聞川兄妹的車一停到醫院門口,莫一威連忙迎上去,見賀聞川臭黑着一張臉,滾到嘴邊的問題,又被他咽下去,轉頭去付了車錢,結果付完一轉身,賀聞川已經抱着人匆匆進了醫院。

莫一威啧了一聲,連忙趕上去。

他追上去叫住賀聞川,說:“你怎麽跟個沒頭蒼蠅一樣啊,就算要進急救室,也得告訴我是哪裏受傷,我好給她安排醫生。”

賀聞川抿了抿唇,說:“給她找個女醫師,她下面流了不少血,發燒,昏迷。”

莫一威随即變了臉色,眉頭擰得死緊,加快腳步領着他趕往手術室,半路上胡亂扯住個護士,讓她趕緊去找婦科和外科的女醫師來。”

等将人送進手術室,急救燈亮起後,賀聞川才有點回過神,用力抹了把臉,他跟莫一威要煙。

“院內禁止吸煙!”莫一威惡狠狠地說,頓了幾秒鐘後,他才嘆氣,從白大褂下的褲兜裏摸出一包煙扔給他,示意他到一旁的樓梯間。

走了樓梯間,賀聞川急不可耐地點了根煙,狠狠地吸了幾口,才緩緩吐出白煙。

莫一威靠着樓梯扶手,看他抽煙,忍不住逼問道:“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搞得這麽嚴重,誰幹的?”

賀聞川靠着牆,低着頭,一口沒斷地抽着煙,等香煙燃掉一半,他才緩過來,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地說:“我。”

莫一威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也以為自己聽錯了,皺着眉重複道:“什麽?是誰?”

“那個人是我。”這簡單的幾個字,卻無比沉重,如幾塊大石頭似的,一塊壘塊地,壓到賀聞川胸口,讓他說得很艱難。

莫一威瞠目結舌地看着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是你?”他難以置信地重複着,“為什麽?她是你妹,今年才18歲!”

賀聞川維持着靠牆的姿勢,低着頭,一根煙抽完,他将煙蒂扔到腳下,擡腳碾滅,然後又從煙盒裏重新拿一根,叼進嘴裏點燃。

“我昨晚被翟筱钰下藥了。”他叼着煙,口齒不清地解釋一句。

莫一威了悟地點點頭,“所以你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跟綿綿發生了關系,難怪。”

“不是。”賀聞川夾着煙,吐出一口白煙,煙霧在他面前升騰,掩蓋去他眼中的光。

“不是什麽?”

“不是沒有意識。”賀聞川跟個機器人似的,面對着唯一的好友,凜然麻木地繼續說着:“她在我耳邊叫哥,我聽到了,但……那種感覺太好,我停不下來。”

莫一威眯起眼睛,目光銳利地盯着他看半天,才惡狠狠道:“賀聞川你他媽真是個禽獸,你是不是早就動了心思?!”

賀聞川夾着煙,看着香煙上的那抹紅光,說:“沒有,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在養個小寵物,就像小時候,我撿回來的那些貓狗一樣。”

莫一威嘆氣,“是啊,後來那些貓狗都被你養死了,就剩這丫頭活了下來。”

“這種感覺很奇怪。”賀聞川說。

莫一威沉默地看着他,賀聞川一向都是冷靜內斂的人,接管公司後,不管遇到天大的事,他都能冷靜地面對,情緒很少會外露出來,可這會兒,他應該是有些失控了,看起來茫然又失措,話還多了起來。

賀聞川想了想,沒将最後一句話說出來。

這種感覺,就像一只養了多年的寵物,某一天突然發現,原來它是可以吃的。

賀綿綿并沒有在急救室呆太久,雖然出了不少血,但傷勢并不是很嚴重,只是發了高燒,人才會昏迷。

莫一威身為院長,在賀聞川面前,也沒半點架子,還被他使喚得團團轉,忙前忙後地幫他們交錢安排豪華單人病房。

賀聞川在病房附帶的浴室裏簡單地洗漱一下,出來後便拿了張椅子,坐在病床旁,不耐煩地問莫一威,“她怎麽還沒醒?”

莫一威不爽地瞪他,“你橫什麽橫,她這個樣子是誰造成的?還停不下來,我看你就是披着人皮的禽獸。”

罵完,他才懶懶道:“這瓶針水打下去,應該會醒了。”

賀聞川沒說什麽,雙手抱臂,人坐得挺直,目光牢牢地看着床上的人。

莫一威踢了踢他的椅腳,“喂,發生這種事,以後你們要怎麽辦?”

賀聞川沒有回答,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翟筱钰這女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在她爺爺的壽宴上,對你下藥?這麽蠢的事,她也幹得出來,就她這種智商,你還想跟她聯手?”

賀聞川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冷聲道:“她怎麽算計我都沒關系,我也在算計她,只是她不該把綿綿牽扯進來。”

賀綿綿是他的底線,不管是誰,只要碰觸到他這個底線,他都不會輕易放過。

“你想怎麽做?”莫一威好奇地問他。

賀聞川斜他一眼,沒有理他。

莫一威聳聳肩,又陪他坐了一會,就有護士來找他,說有事要他去處理,莫一威便匆匆離開了。

諾達的病房內,只剩兄妹兩人,一個乖巧地躺着,一個安靜地坐着。

賀聞川就着這不遠不近的距離,用目光仔細描繪她的臉部輪廓,就如同昨天,他用一雙手,仔細描摹了她的身體曲線一般。

昨夜,一開始,他受藥物的控制,确實有些失控,意識也很模糊,做到後來,他其實多少恢複了一點意識,但小孩一直在他耳邊,軟軟糯糯地叫着哥哥,摟着他的脖子,和他接吻,他到現在還能清晰地記得,兩人唇舌相纏的觸感。

那麽軟,那麽甜的小孩,當時的他,根本沒辦法停下來。

床上的人适時動了動,瞬間拉回賀聞川注意力,他身體往前傾斜,沉默地看着她。

賀綿綿眉頭皺了皺,随後眼皮微微顫抖,好一會,才緩慢地睜開眼睛,房間內的光線過于明亮,她才睜一半眼,又迅速閉上了,等過一會,才又重新慢慢睜開。

“醒了?”賀聞川平靜地問了一句,在賀綿綿醒來的這一刻,他的情緒又恢複到平時那種內斂的狀态,讓人無法輕易看破。

賀綿綿微微扭頭,發現他就坐在身邊,遂又猛地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淨。

雖然身上的傷已經被妥當處理了,還換上幹淨的衣服,但全身的酸痛和下面那裏隐隐的疼痛,已經手上的吊瓶,無一不在提醒她,昨晚兩人發生了什麽事。

賀綿綿覺得,這一刻,她根本無法面對賀聞川。

“別亂動,你發燒了,在打針。”見她想轉身背對他,賀聞川随即制止她,不讓她動。

賀綿綿身體僵硬着,沒再動,但眼睛始終緊閉着,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模樣。

“還有哪裏不舒服?”賀聞川問她。

“你……”賀綿綿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就跟個公鴨嗓似的,難聽得不行,她抿了抿嘴,繼續說:“ 你能不能先出去。”

賀聞川目光灼灼,如有實質,就算賀綿綿閉着眼,也隐約能感覺到他的逼視。

“為什麽?”他問。

賀綿綿深吸口氣,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繼續說:“我就讓你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賀聞川:……

賀綿綿又閉了好一會眼睛,才聽到他推開椅子站起身的聲音,可等半天,卻沒等到腳步聲響起,她終于忍不住,偷偷睜開一只眼睛,結果就被吓一跳。

賀聞川确實是站起來了,只是将雙手撐在床沿上,整個人俯身下來,近距離看她,目光如兩汪潭水,深不見底。

“小孩,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不過,我允許你暫時逃避一陣子。”說着完,他幫她掖好被子,才站直起身,轉身走出去了。

等病房門被打開又關上後,賀綿綿這才徹底松口氣,舉起沒有打針的手,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老天,她怎麽不幹脆失憶算了!

賀綿綿昨晚喝進去的藥量,其實不多,只是一開始的迷糊,被拖上床後,她其實是知道的,醬醬釀釀兩次後,她就回複意識了,只是身體還殘餘藥效,她也控制不住賀聞川,就只能攀着他的肩膀,被動地承受。

到後來,她受不了了,就開始求饒,可賀聞川根本沒理她,兩人幾乎忙碌了一夜。

有一瞬間,賀綿綿以為自己會被弄死在床上,沒想到她還是熬過來了,不僅沒失憶,還記得無比清楚。

她一直以為賀聞川是屬于那種清冷禁欲系的,萬萬沒想到,到了床上,居然會那麽狂野,簡直像要将她拆卸揉碎然後吃進肚子裏。

想着想着,賀綿綿的臉頰又熱起來。

尼瑪,這以後要怎麽面對他?怎麽繼續跟他相處??

賀綿綿傷勢并不重,修養了兩天,就可以出院了,這兩天一直是蓮姨在照顧她,賀聞川并沒有再出現。

蓮姨問她怎麽回事,賀綿綿只是支支吾吾說感冒發燒了,跟賀聞川的事,她真的不知道該在跟蓮姨開口。

出院的當天,是賀聞川來接她的,賀綿綿還沒準備好怎麽面對他,他進來也是二話不說,将她打橫抱起就走了。

賀綿綿掙紮着想下來,他不讓,一路抱着她上車。

賀綿綿真怕他只車上說些奇怪的話,一直挨着蓮姨不敢動,幸好賀聞川也沒開口的打算。

回到家,賀聞川又強硬地将她抱進三樓卧室,然後,反鎖了門。

賀綿綿驚慌失措地想躲,卻被他按在牆壁上。

“我們談談。”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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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周舟收起多餘的天真和期待,拿出最完美的演技。

許墨應酬太晚,她親自去抓人。

許墨有緋聞,她就去公司鬧。

婆婆想要抱孫子,她一哭二鬧三上吊,宣稱自己是個丁克族。

外面的人都知道,許墨有個愛他如狂的老婆。

直到有一天,這個愛他如狂的老婆,甩給他一份離婚協議,說:“三年時間到了,簽字吧。”

許墨死死捏着筆,卻怎麽也下不了筆。

排雷:

1,本文先婚後愛,雙C。

2,有點追妻火葬場。

………………

感謝在2020-09-23 15:48:10~2020-09-24 15:50: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觞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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