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紀檢部四個人,加上寝室裏楊飛文三個,現在再加一個俞綏,二十平米不到的空間裏擠了八個人,空氣都變得拘束許多。
紀檢部經歷過大風大浪,受過專業訓練,一般情況下不會被外界因素打擾工作流程。
他們仿佛蝗蟲過境,有人蹲着,有人踮腳,有人翻垃圾桶,還有一個拎着板子若有所思。
但忽然出來的冒着熱氣的水團子愣是吸引了全場注意力,幾雙眼睛探照燈一樣唰唰過來。
俞綏套着短袖,大褲衩,和尋常男生在寝室的日常裝束差不多,就是那腿長到引人注目,白到令人深思。
“嗨。”楊飛文幹巴巴道,“洗完了啊。”
俞綏:“......”
他一眼掃過紀檢部四人的紅袖章,視線停留在晏休身上。
那厮站在他的床旁邊,如果沒猜錯的話馬上就查到他那了。
這人辦起公務來六親不認,一點兒同學情都沒有。楊飛文急得撓禿了頭,還是沒能把晏休從那個床旁邊支開。
看到俞綏出來,晏休瞥了他一眼就挪開視線,轉到一半忽然想到這位的少爺脾氣,勉強回頭沖他點了點頭,算打過招呼。
“......”俞綏捏着毛巾一角擦掉耳朵周圍的水,那雙腿一晃到晏休面前,借着放髒衣籃的空隙擠開鄭子安和晏休:“晚上好。”
正巧跟着晏休來的三個紀檢部俞綏都見過,除了鄭子安和胡凡,還有那天他們喊去小賣部幫忙搬水的男生,幾個人打過照面,對俞綏的印象都不錯,于是紛紛回他:“晚上好哦。”
晏休沒看俞綏,俞綏把他擠到一邊,他就換一個地方查,渾然透着一股“我不跟你計較”的大度。
俞綏擦擦頭發,站在晏休的視覺盲區給室友抛了個詢問的眼神。
楊飛文手舉在腹前,悄悄豎起大拇指,眼神瘋狂往他床鋪上飄。
俞綏:“......”
他一扭頭,晏休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兜回了他的床旁邊。
一般紀檢部查寝搜羅的地方很有限,他們很少動手,因為學校要求查寝的時候同學自覺把被子疊好,衣櫃敞開。
這樣的話紀檢部通常只需要翻垃圾桶,碰到淩亂的被子才會多注意一下。
如今放眼望去,大少爺的被子就淩亂得不正常。
晏休看着俞綏的床鋪,他捏着水筆,筆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記事板上敲。
他進門前其實沒有注意去看這個寝室住着誰,所以注意力第一時間放在了這個床鋪上。
見俞綏出來認領了這張床之後,晏休反而覺得正常,動手扯一下的想法都沒了。
畢竟俞少爺不會收拾床鋪,他的床真的整齊反而奇怪。
晏休本來都不想查俞綏這裏,走走過場就打算走了,是鄭子安那三人一人跑了一個角落,把他擠到這邊,神神叨叨地說:“俞綏那塊地方還是你自己查吧,我們就不碰了......”
然後一代紀檢部部長就被推過來,對着屬于俞綏的地盤打量一遍。
晏休那記事板上夾着一張A4大小的白紙,上面用虛線分成了兩塊。
虛線上方零散地記了幾個潦草的人名和違規事項,虛線下方是些意味不明的線條。
此刻晏休勾着筆,隐約勾勒出少年的側臉輪廓,他略一思索,在發梢末尾簡單勾下一筆,是個小揪的形狀。
俞少爺不搗亂的時候,是個很漂亮的小孩。
晏休心裏落下評價。
“今天怎麽突然查寝?”身後忽然傳來道聲音,俞綏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
晏休眼尾輕輕一跳:“沖業績。”
年級裏都喜歡開紀檢部沖業績的玩笑,俞綏顧不得去琢磨這話的真假,只想把晏休從他這裏引開:“沖業績啊,去過我們對面了嗎?”
晏休将A4紙折上一個角:“還沒。”
“哦,那要不要去對面看看?”說完俞綏停頓一下,解釋說,“對面違禁物品多,你們去逛一圈,什麽業績都夠了。”
大少爺的催促意思很明顯,晏休跟聽不懂似的,擡眼看了下他床鋪:“你們這違禁物品少?”
俞綏噎住了。
半響後,俞綏心虛地刮了刮鼻子:“我們哪有違禁物品。”
反正你們找不到,但是再找下去能不能找到就不好說了。
俞綏這副模樣實在乖巧,低眉順眼,衣服柔軟,頭發也沒擦幹,還冒着氣兒。
他本人都這麽賣乖了,晏休不想駁同桌面子,再去挑戰小少爺的炸毛底線,他收起記事板一颔首,表示這間寝室查到這裏就夠了。
但另外三個紀檢部磨磨蹭蹭,老往一些藏不住東西的地方瞄。
楊飛文悄悄走到俞綏身邊:“不愧是你。”
“我現在不想罵你。”俞綏壓低聲音,“你們到底往我那放了什麽東西?這個形狀傻逼才看不出來裏面有東西......”
楊飛文幹笑一聲:“時間緊急,時間緊急。”
俞綏:“......”
小少爺的眼神忽閃不明,為自己差點在晏大部長面前再違紀一次嘆了一口大氣。
他抓着床杆爬上床,兩條腿架在欄杆邊,伸手進去摸手機。
紀檢部好不容易準備離開,楊飛文三人殷切地恭送紀檢部。
俞綏那兩條腿晃眼,晏休離得近,差點被踢到。他瞥了眼某少爺不正經的坐姿,拎起少爺出來後随手扔在床杆上的毛巾甩他身上:“把頭發擦幹了再睡。”
“哦——”四周立馬響起籲聲,“擦幹了再睡哦——”
脫離寝室危機以後的楊飛文和兩室友躁如脫兔,沖着他兩擠眉弄眼。
俞綏眼疾手快地接住毛巾,反手朝他們甩過去,他抓着手機縮進被窩,完全忘了裏面還有違禁物品,一腳踹到小冰箱上。
冰箱撞到欄杆,砰一聲響,俞綏頭皮發麻,趕緊抓住塑料袋往牆裏扔,驚愕又茫然:“操?”
“我操!”三室友的反應比俞綏熱烈多了,他們的神經跟着撞擊聲“砰”地緊繃,恨不得撲過去替俞綏手忙腳亂。
緊接着一白色東西随着俞綏的動作從被窩裏彈出,俞綏轉頭正好看到那東西呈小抛物線直奔晏休腦門。
俞綏認真地緊張了,扣分事小,砸到晏大部長的腦門事大,結果他這番還沒緊張完,猛地看清那白色裝訂本。
只聽“啪”地一聲,晏休把裝訂本接住了。
“......”
俞綏自閉了。
大少爺有生之年從未這麽蔫巴過。
第二天清早,寝室樓響過兩遍起床音樂,宿管大爺敲過一遍門,大少爺仍然蜷縮在被窩裏一動不動。
“綏......綏兒。”楊飛文喊他。
被窩裏冒出個腦袋,頭發亂翹,氣息奄奄:“我不去了,幫我給老顧請個假。”
楊飛文連忙竄上床:“我操,你昨天晚上沒睡啊?”
俞綏幽幽道:“你跟老秦的呼嚕聲打二重奏,我怎麽睡。”
“我們平時也打二重奏,也不見你......”楊飛文說到一半對上俞綏沉沉的眼神,連忙改口,“行,我幫你跟老顧請半天假,你記得去吃飯,下午再......”
“請一天。”俞綏說。
楊飛文:“可是你一直這麽躲也不是辦法......”
紀檢部突擊查寝,衆人措手不及,他們寝室險中求生,一件電器也沒有丢失,一分也沒有扣,晏大部長離開時只帶走了一本裝訂書。
經眼尖的人轉述,大概是某cp帖內熱傳的同人裝訂冊子。
俞綏翻了個身,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去。”
俞少爺的尴尬症順着每根神經都過了一遍,再厚的臉皮也撐不起這樣的洗禮,只能在寝室裏做法讓晏休的大腦失憶。
“哦,俞綏生病了?”老顧有點擔心。
楊飛文作為中國好室友,這種事幹起來爐火純青:“是啊老師,你不知道今早起來他那臉色多可憐,我都不忍心讓他多說一個字,立馬就端了熱水讓他好好睡一會。”
老顧不疑有他:“最近是到換季了,平時告訴你們這些毛孩子加衣服,就是不知道聽,這不是就生病了嗎。”
今天正好是老顧看早課,老顧拍拍楊飛文:“也不能一直躺着,得看看校醫,你去隔壁喊黃老師來代下課,我過去看看俞綏!”
楊飛文連忙搖頭:“不不,不用了,他喝了藥睡一下就好了,還是別去打擾他了......”
一整個上午,晏休邊上的位置都空着。
“什麽情況啊?”易田抓着楊飛文小聲問,“怎麽突然就生病了?”
楊飛文嘶一聲:“這事是軍事機密,真不能說。”
正聊着,旁邊過去一道人影,他拎着白色的裝訂本子,放在易田的桌子上,一晃從班級門口離開。
易田:“......”
楊飛文:“......”
老顧正批改作業,他的鎮班寶貝晏大部長忽然出現在他跟前。
“等會。”老顧在評語後面寫上句號,從櫃子裏摸出一把鑰匙交給晏休。
“他可能還在睡覺。”老顧說,“生病情況不嚴重就不用打擾他了。”
晏休颔首,悶在喉嚨裏的聲音依舊有股冷調的朦胧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