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俞綏有點臊。
他發誓如果這次晏休再給他來一句算了吧,他就把這棒槌的頭擰下來玩。
好在晏休沒有,晏休拎着俞綏寫滿數字那只手問:“為什麽要寫手上?”
“因為沒紙啊。”俞綏瞪着他。
就算是剛考完試,也不好光明正大在樓梯口掏出手機。楊飛文從樓上跑下來,跟在他兩身後回教室。
這點時間,教室的桌椅歸位,桌上還有考務貼了考生沒帶走的考號條。
俞綏一邊扣上面的紙屑,一邊斜睨晏休放在桌肚底下的手。
他想放鞭炮大聲宣布,紀檢部長偷玩手機了!但一想到晏休摸手機可能是為了加他微信,小少爺就把那股子欠兒嗖嗖的勁勉強收了收。
沒過一會兒,俞綏放桌肚裏的手機一震。
老顧在講臺上做考試總結,聊自己監考的考場發生的事。別的班這個時候都開始講評試卷了,他們班還在做思想教育。
俞綏摸出手機瞥了眼,新朋友那一列沒有小紅點,倒是有個陌生的頭像從底部竄到聊天頂部。
[您和晏休已經成為好友,可以開始聊天了]
俞綏這些年來加過的好友數不勝數,不認識不記得的不在少數,他愣是沒從這個微信號裏看出什麽。
聊天界面簡單素白,最早的日期停留在暑假的某一天。
[您和日安已經成為好友,可以開始聊天了]
魚閑罐頭:你好
日安:你好
日安:您和晏休已經成為好友,可以開始聊天了
俞綏臉上冒出碩大的問號,也不眨眼,戳進那個頭像看了好一會。
然後手機又震一下。
俞綏沒急着去看,他把晏休的朋友圈先翻了個遍,這人的日常生活無聊的要死,半個月一個月才發一次,不是畫架就是風景,還設置了半年可見。
少爺不大滿意地一掃而空,退出來正好看到轉賬消息。
[微信轉賬:1元]
晏休往旁邊稍稍一瞥眼,就能看到大少爺手兜在桌肚裏翻表情包,面上一派乖巧聽課的模樣。
俞綏刷完一排鐵錘,腦後的小揪又被揪了。
晏休:“聽課。”
俞綏立馬放下手機,一手捂着小揪,帶着椅子往牆邊挪。他想到自己漫長的求微信之路,心裏下了一場西北的大雪。
小少爺活像身上養了虱子,沒一會就往旁邊飛一個複雜的眼神。
晏休巋然不動,後來不堪騷擾:“怎麽了?”
“我在想,”俞綏說,“我費那麽大勁圖什麽呢?”
晏休想了想:“圖我一塊錢?”
俞綏一頓,從桌上抄起試卷拍晏休身上。
臊歸臊,俞綏發懵之餘臭屁的勁又起來了,雖然他對前面的信息一點兒印象都沒有。
下了課他可以往牆邊一倚:“小晏子——”
晏休掃他一眼,俞綏立馬改口:“同桌,紀委,部長,你加我那時候就知道是我對不對?”
晏休把筆扔本子上,後背靠上椅背,擡眼看他。
俞綏小下巴一擡,估摸起自己的行情:“暑假那時候還沒有班群,你這微信號從別人手裏買的?”
“嗯。”晏休索性順着俞少爺這脾氣薅,“花了一棟圖書館買的,你可貴了。”
俞綏搓了搓胳膊,沒想到紀檢部部長還會開這種冷笑話。
他幾乎得意忘形,隐隐約約感覺自己忘了什麽事,很長時間以後楊飛文才站在他床邊跟他攤開手:“綏兒,你看了把個月了還沒看完呢?”
“什麽?”俞綏比他還迷茫。
楊飛文也沒瞞着寝室裏另外兩個兄弟,一臉促狹:“老鷹抓小雞啊。”
俞綏醍醐灌頂,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哦......那個。”
“可不是麽,我看你也沒在看,扔哪去了?”楊飛文伸長脖子往他床上瞄,“人家寫手都出了續集二三四了,後面的人看完了二三四,就等着前面的一,摸着紀念紀念呢。”
還有二三四?
俞綏如遭雷劈。
楊飛文:“我本來以為這個cp帖怎麽着也得熱度慢慢下去的,但是誰讓紀委和咱分到一個班了呢,誰讓老顧把你兩安排到一塊去坐了,誰讓你兩互動那麽頻繁呢?”
話是這麽說,但其實沒有楊飛文說的那麽頻繁,晏休那個三棍子敲不出一個悶屁的性格,俞綏總覺得自己總是在自說自話。
“我覺得這個走向不太行。”俞綏伸手摸了一下床縫,扣到紙質的邊緣,默默往外挖索。
他抽出了那本手工裝訂的冊子,卻沒給楊飛文,反而塞進了被子裏。
俞綏抽出手,反而拿着手機,重新下載學校貼吧。
“我提醒過你了。”楊飛文說,“人民群衆的力量是不容忽視的,你們這種資本主義就是容易忽略基層力量的可怕。”
正說着,一室友洗完澡出來喊俞綏:“綏兒,到你了。”
“知道了。”俞綏應了。
幾個月沒見學校貼吧,貼吧變化不大,唯一瘆人的是熱度置頂的幾個紅帖。
俞綏一目十行,點進去也不敢在某一個界面停留太久。他這麽急匆匆看過去,看到不少自己和晏休同框的照片,大多是在籃球場上,因為那個地方視野開闊,玩手機不容易被抓。
晏休露了一手三分球以後,班裏同學每次打球都喜歡喊他,所以他幾乎每場都在。
但是俞大少爺嫌累嫌熱,三次體育課才可能出現在球場一次,他懶恹恹地跟在晏休身後,有時候跑快了差點踩上晏休的鞋子。
晏休這時候就會回頭,手臂攔着他:“這是投籃運動,不是踩腳運動。”
俞綏嘀咕:“你眼睛長後腦勺上了嗎?”
晏休正好起身奪球,他側身從俞綏身邊跑過前看他一眼:“你身上的奶味很重。”
邊運動邊說話,聲音又低就很容易走形,偏偏俞綏每個字都聽清楚了,回去還到處問人他身上哪裏來的奶味。
鑒于晏休實力太強,俞綏每次都偷懶,那之後班裏同學都不讓他們兩一隊了。
楊飛文也不催俞綏找,拍了拍床杆讓他下來:“你先去洗澡吧,等會斷電了。”
俞綏哦一聲扔下手機,抓着床杆跳下床找衣服洗澡。
楊飛文說是不繼續跟他聊,偏生還要跟在他身後說話:“我再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
後邊玩游戲的室友扣下耳機樂了:“就你這音量,算哪門子偷偷?”
楊飛文沒理他們:“知道後援會最大的幾個主持人都在咱班麽?”
俞綏扯了扯嘴角:“你,梁文,班長也算一個,還有呢?”
“你知道啊!”楊飛文瞪眼,“那你平時在那揣着明白裝糊塗?還當着我們的面跟紀委唧唧我我。”
俞綏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砰地蓋上門。
前面有人沖過澡,出來的水溫偏高,俞綏站那底下沖了兩秒,默默挑涼了些,這才感覺臊熱的感覺散去不少。
他擠沐浴露時鬼使神差捧着沐浴露瓶子仔細看成分,放到鼻子邊仔細聞,打了個大噴嚏。
少爺洗澡洗得火熱,壓根兒沒注意到宿舍區走廊外由遠逼近的嘈雜聲。
走廊盡頭,靠近樓道的第一間寝室首當其沖,第二件間手忙腳亂,第三間奔走相告。
只見打水的,洗衣服的,竄寝的,随便晃悠的男生們四處奔走,急切地奔回自己的寝室。
“還不快回去!紀檢部查寝了!”
“今天晏休帶隊!完蛋了,你們那的垃圾桶還有位置藏嗎?”
“我靠,是不是月底了紀檢部又要沖業績啊!”
雖然楊飛文他們寝室遠,但是楊飛文還是迅速得知第一手消息,一把搶走室友的手機替他退出游戲:“紀檢部查寝了,晏休帶隊!”
“我操!”
“我那壺,我那壺誰給擱水臺上了,嫌我死的不夠快嗎!”
“排插排插!”
因為寝室裏住着資本主義的後代,他們寝室違紀物品登峰造極,絕對可以扣滿四個人三年的德行分。
楊飛文飛快把肉眼可見的電器藏起來,剛把樓梯底下的小冰箱扒拉出來,就聽見零零散散的腳步聲停在了他們寝室外面。
除了浴室裏那位大少爺,外頭三人頭皮發麻。
“怎麽辦,塞不下了,以前這個放哪的?”打游戲那室友問。
楊飛文牙疼:“放廁所。”
但現在俞綏在裏面洗澡。
寝室門應聲而響,敲門那人特有禮貌:“你好,紀檢部查寝。”
楊飛文扒着床欄杆,迅速将小冰箱塞進黑色塑料袋。
“放綏兒那,晏休總不能翻他cp的床。”那室友急到胡言亂語,“他翻我們就籲他——”
但這會兒也沒別的辦法,紀檢部又敲第二遍門,楊飛文連忙塞進去。
“開門。”
與此同時,浴室裏的水聲戛然而止。
水汽缭繞,少年人冷白的皮膚與白熾光交相應襯。俞綏脖子上挂着毛巾,右手抱着髒衣籃,左手捏着毛巾一角擦頭發,迷茫地看着忽然擁擠的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