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動
繹風腦袋越來越低,神情越發不自然,“奴才知罪。”
人都是食色性也,他怎能與清心寡欲的主子相比。
而且那寧家千金倒也是個聰明人,不然怎麽會為父親解釋這麽多,旁人對陌生人怕不會說這些。
屋內一時間只剩下煮茶聲,醇香四溢,沁人心脾,男子指尖輕叩桌面,“前年的紅袍。”
聞言,繹風不由眉頭一皺,那掌櫃的居然如此宰客,看他們不像本地人便濫竽充數,看來這蘇州的風氣也不怎麽樣。
“奴才這就給您換。”他立馬轉身。
指腹輕輕摩挲着玉杯,蕭辭目光平靜,“人到哪了?”
繹風頓了頓,連忙回道:“還有兩日便可到蘇州城,此時若是還不回去,恐令人生疑。”
說完,他偷偷盯着男子神色,然後者并未有何情緒波動,反而繼續慢條斯理的煮着茶。
“這江南一帶官商結合,私鹽橫行,層層遞進欺上瞞下,京中沒有任何消息,看來應都進了王家的口袋。”
繹風皺皺眉,“那寧懷元本可獨善其身,卻非要卷入其中倒也怨不得旁人。”
抿了口清茶,男子唇角微啓,“到底是淡了。”
——
預訂了兩馬車的幹糧送往城外,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此刻寧栖才明白現在物價有多貴,記得一年前的饅頭還一文錢一個,現在竟然要三文錢。
無非是看到水患嚴重,都想發這災難財。
“小姐,我們該回去了。”菘藍擡頭看了眼天色。
寧栖剛囑咐好送糧車夫,見這天又陰沉了下來跟随時要下雨一樣,照這樣下去感覺她遲早要得風濕。
沿着長街沒有走幾步身後突然響起叫聲,兩人回過頭,卻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又跑了上來。
“看看這是不是你的東西!”
霍冗沒有喘幾口就遞上兩根銀簪,顯然剛剛是去了當鋪。
見此,菘藍立馬眼神一變,嘴角全是掩蓋不住的偷笑,連忙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
寧栖并未接過東西,“這不是我的。”
菘藍瞪大眼,這分明是小姐剛剛當掉的首飾。
“啊?”霍冗頓時臉一沉,罵罵咧咧道:“那該死的老小子居然敢騙小爺!”
還準備找人麻煩,等見女子要離開後他連忙又跟了上去,“等……等一下!”
餘光一瞥,寧栖頗為無奈,“這位公子,麻煩您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我一個女兒家聲譽尤其重要,還是你要陷我于不義之地?”
似乎再也看不下去,侍從突然從後面上來,擡起下颌正聲道:“我家公子有名有姓,乃是京城淮元侯世子。”
他們世子爺也真是的,對付一個太守之女何須這麽死皮賴臉,只需言明身份對方還不是巴巴的要貼上來,什麽蘇州第一美人,就算再清高又怎麽樣!
說完,本以為等到的是兩人的驚訝,然而寧栖卻直接離去,沒有半分遲疑,侍從一時間臉色也有些不對。
瘋了瘋了!這寧家人怕都是瘋子,居然敢不給他們淮元侯府面子!
霍冗踹了侍從一腳,又連忙巴巴的跟了上去,“我絕對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訴你我叫霍冗。”
菘藍低着頭一個勁在憋笑,卻又不敢出聲。
“然後呢?世子爺是希望小女子對您搖尾乞憐?”寧栖看也未看他一眼。
聞言,那侍從倒是忍不住了,“你……”
“滾開!”霍冗一腳将人踢開,一臉兇神惡煞,“我們候府的名聲都是被這種不長眼的東西給敗壞的,再亂說話小爺打斷你的腿!”
侍從踉跄幾步,又頗為委屈的跟在後面,心裏就跟吃了黃連一樣,明明是世子爺到處闖禍,什麽時候是他敗壞的了?
寧栖咳笑一聲,感覺這世子爺去說相聲絕對是一把好手,還是座無虛席的那種。
直到這時街道上不知為何突然人流逃竄,只見不遠處仿佛被什麽人給堵住了去路,定睛一看像是群難民正在搶鋪子,周圍無人敢攔。
“這是怎麽回事?”霍冗皺皺眉。
她不由把視線投向後面的人,霍冗也注意到了那一面,不禁讪笑着扭過頭,他就随口一說,哪知道居然真的有難民暴動。
“小姐咱們換條路吧,怪吓人的。”菘藍也緊張了起來。
眼珠一轉,霍冗看着女子拍了拍心口,“這點小事交給我就好。”
說完,人便徑直往人群堆裏沖,像斷了線的風筝肆意橫行,寧栖眼神一變,連忙看向那侍從,“還愣着做什麽,還不快把你們世子爺拉回來!”
這要是在蘇州有個什麽好歹,那淮元侯第一個找她爹是問。
“哦哦!”侍從也反應過來,趕緊跟了上去。
城中難民本來就多,也不知為何突然開始暴動,不少人都開始躲避,依舊有店鋪被打砸強奪,以糧食鋪更甚。
但好在巡邏的城衛很快就趕了過來,一時間街道上亂糟糟一片,寧栖盯了好一會,确認那小祖宗沒事後才離去。
“小姐您還給他們送糧食,可這些人卻這般不知好歹,早知您就不該如此好心。”菘藍不禁嘀咕起來。
“凡事不可一慨而論,你以為他們出事,爹爹身為太守又能好到哪裏去?”寧栖皺皺眉。
死的人越多朝廷就越會怪罪,到時候遭殃的不僅是她爹,還有她們整個太守府。
“可是這城裏城外那麽多難民,咱們府裏是越來越拮據了,得何時才能安置他們呀?”菘藍愁眉苦臉的嘆着氣。
寧栖正要說什麽,這時巷子裏不知從哪竄出來一群難民,個個身上提着一大袋東西,許是看到有城衛都吓得連忙往後逃竄。
周圍百姓也躲避不及,一時間街道上擁擠不堪,混亂間寧栖不知被擠到了哪,菘藍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城衛的追趕聲。
正準備找個地方躲躲,誰知一個小孩子突然沖撞上來,寧栖猛地被撞到了一個小販攤前,腰間驟然一疼,宛若斷骨一般,她“嘶”的一聲被迫蹲了下來。
事實證明,以後出門一定要看黃歷!
捂着腰嘗試想起身,然而一陣鈍痛猛地襲來,額前一時間滿是冒出來的細汗,寧栖扶着小攤咬牙艱難站起身,一邊搜尋着菘藍的蹤跡。
然而街道上到處都是亂糟糟的人群,根本看不到菘藍的蹤跡,掃了眼不遠處的酒樓,寧栖只能捂着腰一步步靠近,在裏面躲躲總比在外面安全。
“你們給我站住!”
一隊城衛頓時又湧了上來,那群難民見此跑的愈發快,到處橫沖直撞。
猛地被人擦肩撞開,連着腰間傳來強烈的刺疼,寧栖腳下一個不穩後背不知靠在了那,像是撞到了人,等她準備轉頭時胳膊驟然被人拉住,似是一個男人的手,不輕不重,呼吸間夾雜着似沉木香。
“小姐!”
耳邊傳來菘藍的聲音,胳膊上的手也不知何時不見,寧栖捂着腰幾乎要站不住,直到菘藍急匆匆趕過來将她扶住才穩住身子。
“小姐您怎麽了?可別吓奴婢!”菘藍吓得眼眶一紅。
寧栖擺擺手表示沒事,等她扭過頭時身後只有經過的城衛,并未看到其他人。
“剛剛……我後面有沒有其他人?”她左右環視一圈。
菘藍急的趕緊扶着她往前走,連連搖頭,“奴婢過來的時候只有您一個,并未看到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