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折似乎聽出一種縱容的味道，咧嘴傻笑：“那我們出發吧，你姐等急了會暴躁。”

話剛說完，馮家的住家司機就從側門探出頭來，問：“京京要出門嗎？要不要車送？”

馮京京扭過頭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李叔，我跟周折打車過去就行，你在，我們有些不方便。”

李叔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理由，點頭說了聲好，囑咐兩人路上小心。

周折有些納悶，她和馮京京的關系，說實話還沒到馮家司機所理解的那種親密到不想被第三人打攪的程度，如果不是因為馮南南那一層紐帶關系，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玩到一起去。

馮京京渾身散發着一種優秀自律的氣質，能讓周折這種成日裏不着調的人不由自主地感覺到距離。

重生回來以前的很多年裏，周折就一直小心翼翼地克制着自己想要親近的心思，唯恐唐突了對方。

進了琴行三樓的排練室，除了一個擔任樂隊主音吉他手的高三學長沒有來，其他幾個都已經在給樂器試音。

靠左後方的架子鼓邊坐着個高鼻梁深眼窩的男孩，費巾，是周折的同桌，也是馮南南組建的樂隊裏的鼓手。

右邊是樂隊鍵盤手，開學時馮南南從高一新生裏扒拉過來的小學妹，名叫文青鸾，溫柔漂亮，齊劉海，長發又黑又亮，有種古典美。

馮南南想在跨年那晚擁有一場屬于自己樂隊的專場演出，早早地開始做準備，周折自封樂隊禦用作曲人兼經理人，與這件事情脫不了關系。

此時馮南南一個人窩在牆角捯饬音響，背對着她倆，頭也不回地嚷嚷着：“周折我以為你拐着我妹私奔去了，現在才來，真有你們的。”

周折去櫃子裏給自己和馮京京分別拿了瓶水，邊擰瓶蓋邊吐槽：“你以為我想啊，公交車坐過站了呀！”

雲城公交路線後來幾年修改過，周折見馮京京一路上親熱地主動和自己說話，心裏一激動，哪還記得住這回事。

馮南南一聽就笑瘋了，帶着費巾和文青鸾也一起開始爆笑。

馮南南沖她妹妹一揚下巴：“早就跟你打過招呼，留意着她點，她路癡，如假包換的路癡！這下怎麽着，被路癡帶陰溝裏去了吧。”

“這個要怪我，換我我也可能坐錯車，早知道就讓李叔送我們過來了。”

馮京京把水放在靠牆的矮凳上，從包裏拿紙巾，給周折遞過去，“又讓你熱出一身汗，下次不做這麽思慮不周的決定了。”

周折準備接過來，馮京京忽然又改變主意了，親自從裏面拿出一張，替她擦汗。

見面不到半天，周折心想自己竟然被寵幸了兩次，有點小忐忑。

馮南南弄好音響，站起來拍了拍手，高聲說道：“好了，現在我要來給大家展示我們周老板才華橫溢的音樂作品，下午我們就練它。”

這話一說完，費巾竟然又爆笑起來，站起來用力鼓掌：“歡迎！”

文青鸾起哄：“我很期待周學姐的作品。”

周折和馮京京對視，從馮京京眼裏察覺出笑意，反應過來他們哄笑的原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馮南南已經活躍開了，從手機裏找出周折發給她的文件，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說：“下面我給諸位念念，我們周老板寫出來的深入人心直擊靈魂的優秀歌詞——

歌名，《癡愛》。

哦，我愛你。

哦，我好愛你。

我愛你就像我吃菠蘿，

如果你也愛我，

我想和你一起吃菠蘿……”

馮南南沒念完，聲音已經被費巾和文青鸾的笑聲掩蓋。

周折又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馮南南說：“無法想象您那位才華橫溢的作家母親是怎麽生出你這種人才的。”

費巾：“哈哈哈哈哈哈我要被樂瘋了。”

文青鸾：“哈哈哈哈哈……”

馮南南很認真地質疑了一句：“周折，你真的是超市打折送的吧？”

費巾驚呼：“靠！馮南南你解開了我多年來關于周折的名字的疑惑，感恩！”

文青鸾一聽，也是猛然反應過來，排練室哄笑成一團。

“唉呀你們真的好過分，還能不能做朋友了呀！”

周折說話帶着點南方老家的口音，軟綿綿的，沒有什麽氣勢。生氣的時候也好像是在撒嬌。

從她來到這裏，馮南南這家夥都拿她開涮兩次了，平時還好說，今天馮京京還在場，當她不要面子的啊！

馮京京臉上也帶了一點難以掩蓋的笑意，沖馮南南深深瞧了一眼，不緊不慢地說：“我覺得歌詞寫得挺可愛的，別具一格，南南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樣？”

周折有人撐腰，底氣硬了起來：“聽見沒有呀，文科大觸的公正評價，爾等還敢有何異議？”

馮南南猛然想到什麽似的，收斂笑意，捋了把微卷的短發，“不敢不敢，我取笑誰也不敢取笑您周老板呀。來吧忙正事了都別笑了。”

話題被很生硬地轉換回去。

周折的作文水平從小學第一次寫作文開始就沒正常過，寫出來的東西經常會因不知所雲的內容和常人捉摸不透的清奇思路成為班級乃至全年級都知道的笑話，寫作課經常成為全場焦點，比寫作練習經常拿第一的同學還要引人注目。

其實她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超市打折的時候送給她爹媽的，這個基因，可能是突變過的，實在不像她家那位小有名氣的童書作家遺傳的。

帶着馮京京參觀完排練室，周折被馮南南喊過去頂主音吉他手許幸的空缺，然後正式開始了今天的練習。

周折将及肩的中長發随意綁了個馬尾，露出精致的輪廓，沖馮京京咧嘴笑了一下，眉眼彎彎。

許久沒碰，有些手生，笑完就不敢再分心，修長白皙的手指輕巧靈活地撥弄琴弦。

周折的手指修長，靈活，柔韌，玩很多樂器都有天然優勢。

馮南南哼出一段熟悉而久遠的旋律，周折想到了自己已經度過一次的青春，嘴角又忍不住上揚。

馮京京坐在靠牆的長凳上，目光最終落在周折身上，專注望着她，眼裏逐漸多了些深邃難懂的情緒。

她對很多事情持有懷疑态度，例如重生，例如讓周折愛上自己——天知道這個女孩有多飄忽不定和三分鐘熱度，光是從馮南南那裏聽到的，周折就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種愛好。

嚴謹和務實，是優點，也是缺點，那些年馮京京就那麽猶豫着，躊躇着，直到周折一聲不吭說走就走地去了地球另一端的戰亂區。

真是個不着調的瘋女人。

幸好，現在她重生回來了。

有些人必須及早抓緊，有些事情，必須及時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