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做完兩首練習,費巾聊天的瘾又上來了,趁馮南南調試音響,拉着周折閑扯。

他湊過來小聲問:“哎,你們家周姐姐,我的女神,她要在外面玩到什麽時候才回來?”

周折心說來了來了,這個臉長得像混血實際土生土長雲城人的同桌,對她姐周先單相思了整整三年,慫得要死,天天試圖從周折嘴裏套周先的消息。

“求你了周老板,告訴我吧好不好?”費巾捏着嗓子對周折撒嬌,弄出周折一身雞皮疙瘩。

周折想離這個觊觎她家姐姐的癡漢遠一點,走到馮京京的身邊并排坐下。

“你知道了也沒用的呀,難道你要去機場求偶遇嗎?”

費巾攔在她和馮京京中間,将兩人的視線擋得死死的,捂着心口,“你好狠的心,我只是一個相思成疾的孩子啊,就不能施舍我一點憐憫嗎?”

周折看不到馮京京,目光就四處亂飄,瞥見原本坐在音響邊忙活的馮南南停下了手中動作,稍稍偏過臉來,好像是在聽她和費巾說話。

費巾順着周折的目光,也朝馮南南看過去,有點疑惑。

馮南南察覺到兩人的目光,又扭過頭,繼續拍打着音響,發出有些嘈雜的聲響。

費巾嚎道:“南姐你別折騰啦,又不是老式黑白電視機,它壞啦!就像我這顆為情所傷的水晶少男心一樣,要特定的人修一修才能好。”

他委屈地看向周折,一副意有所指的樣子。

馮南南“靠”了一聲,擡腳踢了一下,“你的水晶少男心要長成這樣,立馬我就給它踹成稀碎。”

周折靠牆坐着,發出快活的笑聲。

馮南南瞅了她一眼,沖她揮手:“陪我下樓去找老板,修音響。”

周折疑問:“你中午在電話裏就說你要找人來修的呀。”

“沒找到,打算下午湊合用着。”馮南南看起來有些焦躁,拖着長音無奈道,“走吧——周老板——”

周折剛起身,旁邊凳子上的馮京京也跟着站起來,說:“我陪周折去就行了,南南你留下練習吧,排練室的時間快到點了。”

馮南南聳了下肩,無所謂道:“這樣也行,反正周折練習的時候也在劃水。”

“我也去我也去!”費巾擡腳要跑。

馮南南擡腳重重踹了一下音響,“你去個屁!平時在學校還不夠你拉着她問東問西的嗎?”

馮南南暴脾氣發作,場面陷入一瞬間的尴尬。

馮京京帶着一點輕柔的笑意,“南南有小脾氣了,費巾你不要跟她一般見識,要不青鸾你試着哄哄他們倆?”

說完,馮南南和費巾的臉色都緩了緩,文青鸾出來附和:“交給我吧京京學姐。”

馮京京沖她笑了一下,很自然地拉過周折的手,離開了排練室。

剛來到走廊,就被對面一排人攔住去路。

這些人看起來不超過二十歲,穿着打扮卻故作成熟。

為首的是個畫着厚重眼影和唇彩的女生,頭發燙卷染黃,披在肩頭,襯得原本還算白皙的膚色有些暗沉。

周折和她對視,禮貌地問:“請問可以稍微挪一挪,讓我和我的朋友過去一下嗎?”

黃毛女生神色不善,指着她身後的門:“你倆剛剛是從那裏頭出來的對吧?”

周折看了一眼身後,除了一間排練室的門,就是牆壁。

她眨着眼睛,很認真地問:“不然呢?我們真的不是從牆裏面蹦出來的呀。”

黃毛女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推開她,“你一邊兒去,別耽誤我正事兒。”

然後率領五六個小弟小妹進了排練室的門。

門打開的瞬間周折就聽到馮南南在說話:“周折你怎麽……”

看到來人不是正主,馮南南吐槽的聲音戛然而止。

周折和馮京京連忙也回到排練室。

門大開着,馮南南從音響邊站起來,神情煩躁地朝黃毛女生走過來。

周折和馮京京繞過黃毛女這一夥人,來到馮南南身邊,疑惑地在雙方之間看來看去。

馮南南盯着黃毛女的頭發瞧了一會兒,忽然發出一聲突兀的笑聲:“嚯,這頭發夠茂盛的啊,花了不少錢吧?”

周折聽得一頭霧水。

直到又一次看到黃毛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她才回想起來,馮南南曾經因為和這人之間的糾葛,被學校記了大過,勒令休學,整整耽擱了兩年時間,才如願去了夢想中的音樂學院。

這女生名叫黃怡辛,是雲城高中附近一所職高的小混混,因為對馮南南樂隊裏的主音吉他手許幸一見鐘情,從此各種針對和許幸走得很近的文青鸾。

這學期開學後的某個傍晚,黃怡辛帶了手下兩個小弟,把文青鸾堵在校外一條小巷子裏,言語羞辱,越看文青鸾這水靈靈的臉,越是不爽,于是打算剪掉對方一頭發質極好的長發。

馮南南是個狠人,碰巧路過,不僅把小學妹救下來,還找着機會把黃怡辛也拉進了小巷子,讓幾個牛高馬大的體育生幫忙按住,幹脆利落地剃光了人家左半邊腦袋上的頭發,揚長而去。

今天人家呼朋引伴,氣勢洶洶地複仇來了。

“馮南南你今天受死吧,不信你還能找到幫手!”

黃怡辛怒氣值飙升,目光朝這邊搜尋一圈,落在後面的文青鸾臉上,很嚣張地用手指向她,鄙夷道:“還有你,今天馮南南也幫不了你。”

文青鸾恐懼而又憤怒,顫聲道:“黃怡辛你有完沒完,我跟許幸學長的事情你根本管不着!”

黃怡辛咬牙切齒:“要不是你天天在他面前裝楚楚可憐小白花,他能不理我!?”

馮南南很無語:“黃怡辛你趁早把頭上假發摘了吧,你連腦子都沒長,戴什麽假發!”

黃怡辛像尖叫雞那樣“啊”地叫了一聲,暴跳如雷:“馮南南我要殺了你!”

“別——”

周折急忙伸手擋在兩人中間,“打架是不好的呀,多危險呀,大家不如坐下來好好聊聊,同學你說是不是呀?”

她勸架的聲音還是軟綿綿。

黃怡辛又翻了個很銷魂的白眼,喊道:“呀什麽呀你,你他媽跟誰撒嬌呢!”

馮南南一把将周折拉到自己身後,提高聲音:“你吼誰呢吼,這他媽是我的人!”

動作太猛,力道太大,周折被拽了個踉跄。

馮京京攔腰抱了她一下,伸手扯了扯馮南南的衣角,低聲說道:“姐,你最好想清楚,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對誰都沒好處。”

馮南南知道自己的妹妹只有在真正嚴肅的時候才會喊自己“姐”,只是現在面對找上門的挑釁,早已怒上心頭,顧不上思考這些。

對面黃怡辛比她還幹脆果斷,抄起手邊一張光碟就用力砸了過去。

費巾跳開,看向砸在自己腳邊的整盒光碟,驚呼道:“卧槽!”然後開始撸袖子。

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周折對什麽都挺感興趣,就是對争鬥有所排斥,急得在一旁幹瞪眼:“不要打呀!不要砸琴好不好呀!很貴的!”

馮京京沉着臉,拿出手機,點到撥號界面,報警號碼剛輸完,就見周折身形一晃,發出一聲痛呼。

她臉色大變,正要去查看周折被一把四十二寸吉他砸到的右腿,還沒靠近,周折又被站立不穩退後過來的某個紅毛男猛地撞上來。

周折左腿沒撐住,往後倒下去。

“轟”的一聲響,後腦勺砸牆上去了。

到此為止,處于混戰的衆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來。

周折作為一個勸架的,竟然成了看上去傷得最慘的。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周折這條魚今天被波及慘了,窩在馮京京懷裏氣若游絲地哼哼着:“痛,好痛,都說了有話好好講,不要打架了呀……”

黃怡辛等人見她面色蒼白神思恍惚,外加口齒不清,畢竟都是年紀不大的孩子,在學校再惹事,也沒遇到過真正的大事。

這下都慌了神。

馮南南和費巾慌慌張張地圍在周折身邊,忐忑地問:“周老板,你沒事吧?”

周折哼哼着,眼神有點恍惚。她本來皮膚就白,現在痛得難過,臉色更是白得有點吓人。

馮京京手上安撫着她,神色陰沉沉的,仰臉朝在場衆人掃視一遍,冷聲說道:“不爽就動手,你們還長腦子做什麽!”

馮南南知道自家妹妹很少生氣,但一生氣,那就是真的被惹惱了,頓時也有些悻悻然,心虛地揉了揉自己微卷的短發。

周折蜷着腿,痛得小臉煞白,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淚來,奄奄一息地說:“你們記住,我,周折,生前是個體面人。”

費巾不知哪根神經搭錯,伸手覆住她的雙眼,沉痛道:“安息吧,一路走好。我會替你報仇的。”

馮京京甩了個眼刀過去,費巾自覺地閉上嘴。

十幾分鐘後,市醫院的救護車破開街上來往的車輛人群,停在琴行樓下。

不一會兒,周折被擡上擔架,在一群朋友的簇擁下上了救護車,離開得相當有排面。

琴行老板把鬧事衆人留下來,面對一個屋子的狼藉,不停慘叫。

“哦我在克雷莫納工廠定制的小提琴!”

“哦我找中村仁介簽過名的吉他!”

“哦我的絕版CD!”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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