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沐萦之前世并未參加宮宴,因此不知道白澤金殿拒婚的事。

眼見得白澤跪在禦前,心中不禁起了些波瀾。

白澤這一拒,便是得罪了右相,況且皇帝有賜婚之意,他這麽一拒,也是打了皇帝的臉。如今是聖眷正隆,皇帝不計較,以後天長日久了,皇帝想起此事,難保不會耿耿于懷。

沐萦之沒想到,白澤為了沐靜佳,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只聽得皇帝又道:“不知道愛卿心儀的哪一家的千金,需不需要朕做個月老?”

白澤似乎沉吟了一下,方回了話,“末将并不知道她的心意如何。”

皇帝微微一愣,片刻後才反應了過來,“你是怕那姑娘不願意嫁給你?哈哈哈。”說着便大笑了起來,“你是朕的愛将,誰還敢不嫁給你?”

皇後亦在旁笑道:“白将軍這麽說,本宮倒越發好奇,到底是哪一家的姑娘,架子這樣大。”

沈明月悄悄說道:“萦姐姐,你說,被白将軍心悅的人,會是什麽樣的?”

“我哪裏會知道。”沐萦之瞧她一臉憤懑的模樣,笑話了她起來,“怎麽,難不成你也想叫陛下給你賜婚?”

沈明月一下就臉紅了,嘟着嘴說:“才不是呢!我要叫陛下賜婚,也得請陛下給你和白将軍賜婚。”

“你在這兒惦記人家,把我扯上做什麽?”沐萦之沒好氣地別過頭,不再看她。

“好姐姐,我說錯話了。”沈明月笑着又擠到沐萦之身邊來,“不過我剛才那可不是玩笑話,是真心話,白将軍那樣的人物,就要萦姐姐這樣的仙女才般配。”

兩人正在小聲說着話的時候,正當中的太後忽然提高了聲音:“你倒是說說,你的意中人是誰?”

這聲音着實有些尖利,撷香殿裏的所有人都能聽出太後的愠怒。

“萦姐姐,太後是生氣了嗎?”沈明月小聲道。

沐萦之朝她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方才太後說話,便是打主意要白澤娶了懿安,誰知白澤竟然打斷了皇帝的話,當廷拒婚,這個舉動顯然觸怒了太後。

“白将軍真是好大的架子啊!”太後冷笑道,“皇帝要給你指婚,竟是熱臉對上了冷臉!”

白澤垂首,上前跪下,正待開口,忽然,沈明月的父親,太常寺卿沈惟庸走了出來。

“臣有事啓奏。”

皇帝雖同樣不喜白澤拒婚的舉動,但他畢竟是帝王肚量,不至于因為這事遷怒大功臣,可一個是太後,一個是良将,他既不願忤逆太後,更不願苛責功臣,正不知道該如何收場的時候,見沈惟庸站了起來,立馬喜道:“沈卿請講。”

“臣以為,皇帝賜婚,乃是天恩浩蕩,白将軍既無婚約,便是天命難違,不可推辭。”

“不錯。”沈惟庸話音一落,太後立馬開了口。

白澤微微擰眉,沒有說話。

“臣附議。”禮部尚書也随即附和道,“皇上金口一開,便是聖旨,若今日有白澤違抗聖旨,那明日再來個李澤、王澤違抗聖旨,是不是也要一同放過?”

“白将軍身在軍營,不會不知道軍令如山,今日身在皇宮,難道不知道君無戲言嗎?”

很快又有其他的右相門生站了出來。

“請陛下為白将軍和溫姑娘賜婚。”

“請陛下為白将軍和溫姑娘賜婚。”

沐萦之不禁望向跪在禦前的白澤,也不知他上一世是如何度過這一關的。

“這……”皇帝略微遲疑。

他自然不願意收回成命,可他是想将自己的親妹嫁給白澤,誰知竟這樣被右相截胡!何況他的賜婚之意本是為了籠絡白澤,如今硬将右相家的醜女指給白澤,哪裏還能籠絡人心?

只是右相為官二十多年,在朝中遍布門生,可以說已經到了一呼百應的地步。

若是右相再控制了軍事……

皇帝微微捏了捏拳頭。

正在這時候,沈惟庸高聲道:“陛下,臣還有話沒說。”

“沈卿請講。”

“方才陛下只說要給将軍府添一位将軍夫人,并沒有說是要溫子清姑娘指給白将軍。不知道方才站出來讓陛下賜婚的馬大人、徐大人是記岔了,還是說把禮部尚書大人的話當做聖旨了?”

“你!”禮部尚書惡狠狠地朝沈惟庸瞪一眼,飛快地與方才附和他的那幾人一齊跪下。

“微臣年事已高,記性不太好了,請陛下明鑒。”

“罷了。”皇帝淡淡道。

沈惟庸冷笑了一聲,躬身道:“臣以為,白将軍立下汗馬功勞,必然是要将本朝最出色的女子許給白将軍為妻,方可堪良配。臣是不知道有些人是何居心,竟然提議将那無人求娶的醜女許給……”

“沈惟庸,你好大的膽子!”右相的眸中閃過一抹狠戾,大聲斥道。

沈惟庸到底品階不高,被右相一喝,遂低了頭。

沐相慢悠悠道:“溫相勿急,既是皇上準沈惟庸說話,那不管他說多離經叛道的話,也得讓他說完了再交由聖裁。”

不知道為什麽,沐相一開口,沐萦之心中就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她爹向來是只老狐貍,他既然指使沈惟庸出來說話,必定是有他的算盤。

只不知今日他要算計的到底是什麽。

“沈大人對賜婚的人選有什麽想法嗎?”太後和藹地問。

右相指使人出來截胡,已經徹底惹怒了太後,只是右相位高權重,太後不好發作,現在有沈惟庸出頭,太後自然歡喜。

沐萦之一聽到這句話,腦子裏忽然像被閃電劈中一般愣住了。

她終于明白了爹的用意。

白澤這樣罕見的将才,太後想把愛女下嫁,右相不惜開罪太後也要出來截胡,他的親爹自然也想出來分一杯羹。

好巧不巧的,她今日才在沐相面前拒了南安侯府的婚事。

沐萦之懸着一顆心,緊張地看着跪在禦前的白澤。

但他一直垂首跪在禦前,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臣聽聞沐相的愛女沐萦之今年十七,生得國色天香,是京城第一美人,臣以為,唯有如此佳人,方與白将軍堪稱良配。”

沐萦之的身子微微一凜,只覺得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

沈明月輕輕戳了戳她的胳膊,沐萦之瞧她一臉的揶揄,沒好氣地別過臉去,徑自端起桌上的果酒,一飲而盡。

果酒是涼的,可即使冷酒入口,也無法平息沐萦之心裏的波瀾。

白澤心系沐靜佳,方才已經在禦前拒了一次婚,如今爹派讓人把自己提出來,豈不是要讓自己當廷被拒?難不成今日自己剛拒了裴雲修的婚,這會兒就要立時被白澤拒婚?

“萦姐姐。”沈明月似乎看出沐萦之有些緊張,伸手握住她的手。

沈明月的手小巧,手掌省得很飽滿,沐萦之纖細的手被她握住,頓時覺得很安心。

沐萦之輕舒了口氣,朝她笑了笑。

正在這時候,一直坐在皇帝身邊的皇後也悠悠開了口。

“白将軍,沈大人說得對,你既無婚約在身,實在沒有拒婚的理由。不過皇帝并無逼迫之意,你若是不喜歡沐姑娘,人選我們還可以再議。”皇後一句話就将沐萦之列為白澤“不喜歡”的人選中,這番話說得着實是高。

只怕等一下就會有人站出來提議白澤尚主了。

這個白澤,才剛一入京,就能在懿安公主、溫子清和自己之間挑來撿去,這待遇,不得不說是本朝頭一人了。

“不錯,朕沒有怪罪你,你先起身。”皇帝道。

“皇後母儀天下,是萬凰之王,由她來選一位将軍夫人,再合适不過。”果然,底下很快就有皇後娘家的親眷大臣出來說話。

皇後接了太後的眼色,朝她微微颔首,繼續道:“既是選将軍夫人,那必得選一位才貌雙全之人。”

方才沈惟庸說沐萦之是京城第一美人,皇後便說要選一個才貌雙全的,自然又是進一步将沐萦之排除在外,不出意外,下一句話她便要引出懿安了。

沐萦之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雖說她認可白澤是個大英雄,可他對沐靜佳情有獨鐘,沐萦之亦是一個自視甚高的人,哪裏能容忍嫁給一個不愛自己之人。如今有皇後不動聲色将自己這事揭過去,不用被白澤當衆拒絕,對沐萦之來說,也無損顏面。

然而,正在皇後要繼續開口的時候,響起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

“皇兄,妹妹也有事啓奏。”

衆人将目光聚焦過去,卻看到一襲華服的懿安公主站了起來。

懿安公主今年十五,正當婚配之齡。太後當年不算得寵,生過皇帝十年後,才又一次承寵。大約是天命所歸,這一次承寵,又有了身孕,生下了懿安。她位分低,出身也低,因此不被別的嫔妃視為對手,順順當當地帶着一子一女在宮裏活了下來。

大約是幼時過得不輕松,皇帝登基後,對太後格外敬重,連後宮也是太後在打理,對懿安這個唯一的妹妹,更是寵得不像話。

此時懿安站出來說話,不止衆臣,太後和皇帝亦是大吃一驚。

“懿安,你皇嫂正在說正事呢,別淘氣,坐到哀家這裏來。”

懿安卻不看太後,只眼巴巴地望着皇帝,将聲音拉得老長:“皇兄。”

皇帝素來對她心軟,被她一望,只得無奈道:“你說吧。”

衆人屏息以待,吃不準懿安打得什麽主意。

難不成她要毛遂自薦嫁給白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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