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沐萦之的身子猛然一僵,手中的葫蘆啪唧一聲落到浴湯裏。

“萦萦,你別緊張,我在屏風後面,沒有過去。”

沐萦之心下猶疑,稍稍回頭去看,便見屏風後面站着一個高大的黑影。這才稍稍松口氣。

只是那黑影離她不過幾步的距離,她豈能不緊張?

“将軍早些歇息吧,讓冬雪端進來就是。”

“那幾個丫鬟忙活了一天,看着怪累的,我已經吩咐她們下去了。”白澤的聲音很平靜。

他到底什麽意思?

“萦萦。”白澤低低喊了她的名字。

沐萦之的一顆心懸着,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明明昨日白澤還說不會勉強她,要跟她相敬如賓,但是今天……先給她做了炒飯,這會兒又給她端安神湯。沐萦之不傻,知道他是在讨好她。

因為知道,所以更加驚慌。

她一向聰明,但她現在是着實慌了神。

她實在不知道,白澤接下來會做什麽。

她坐在浴桶裏一動不動,屏風後面的那個人似乎也一動不動。

“我把安神湯端給你。”

“不用,你先放在桌上吧,等我沐浴完了再喝。”

“可這湯要是再放一會兒就涼了。丫鬟們都睡下了,再喊她們去熱不太好吧?”

沐萦之悶哼一聲,沒想到白澤還是如此體恤下人之人。

她沒說話,對方便當她是默認了。

聽到背後響起窸窣的腳步聲,沐萦之急忙抱住肩膀,大喊了一聲:“不。”

“萦萦,你別怕,我不看你。”

不看?

沐萦之半信半疑。

屏風離她不遠,可也不近。

若是白澤不走過來,伸手端給她,她需得站起身才能接住。

“我把眼睛閉上,你自己端。”

沐萦之縮在浴湯中。

好在今晚冬雪在浴湯裏倒了一壺牛乳,浴湯不是透明的。

白澤繞過屏風的時候,便見沐萦之縮在浴湯中,連脖子也沒有露在外面。

因蹲得太低,她的下巴也貼在水面上。

白澤說話算話,閉上眼睛伸手将安神湯往前一送。

沐萦之警惕地望着他,見他果真閉着眼睛。

她知道,她若不揭湯盅,他必會再糾纏下去。

嘩啦一聲,沐萦之心裏一狠,便從浴桶中站了起來。

她白皙的肌膚因為羞澀而變得通紅,兩世一來從沒在哪個男人面前這麽坦露過。

還好,白澤遵守了諾言,一直閉着眼睛。

沐萦之捧着湯盅,飛快地又縮回浴桶中。

她聽到白澤重重地呼吸一聲,轉過身便又繞回到屏風那邊。她像只受驚的兔子一般,警覺地聽着周遭一切的聲音,聽到他重新躺下,方才真了松了口氣。

原來他是真的只是想給自己端湯而已。

沐萦之打開湯盅,果然湯已經溫涼溫涼的了,她只覺得口幹舌燥,一口氣把安神湯喝了,怦怦直跳的心才漸漸平靜,她拿起葫蘆瓢,重新開始沐浴。

稀裏嘩啦的水聲,掩蓋住了美人榻邊的輾轉反側。

等到沐萦之沐浴完出來的時候,美人榻上的人已經睡着了。

想着今日的那麽多事,沐萦之是真的累了。

她鎖進被窩,一覺睡到了天亮。

……

醒來的時候,白澤又離開了房間。

沐萦之看着空蕩蕩的美人榻,“将軍又去練武了?”

“不是,”秋雨道,“将軍去松鶴院看老夫人了,還說今日思慕齋這邊別擺早飯,一塊兒在明心堂用。”

“知道了。”

今日是回門之期,沐萦之是裝束比昨日要随意得多,很快就弄好了。

走到明心堂的時候,白秀英正拉着白澤坐在桌邊說話。

桌上已經七七八八地擺了許多菜,丫鬟們還在陸陸續續的上。

“唷,萦萦來了?”白秀英伸手招呼沐萦之坐下,“我正在跟阿澤說回門時要注意的事呢!”

白秀英待沐萦之很熱情,沐萦之盛情難卻,只得在白秀英身邊坐下。

“多謝母親關心。怎麽二叔和妹妹沒來?”

“他們這一路趕路太累了,讓他們多睡會兒,沒叫他們。”

“母親也該多休息休息的。”

“我天生的勞碌命,想着你們要回門,心裏就揪着,放心不下。”白秀英說着,看看白澤的臉,又看看沐萦之的臉,“昨兒個讓你們早些睡,早些睡,你們就是不聽。”

“娘,昨天我們回去就躺下了。”

“蒙誰呢?我瞧着你們倆怎麽眼睛下面都一團黑。是不是沒休息好?”

沐萦之看着白澤,果然見他精神不太好。

正待要說些什麽時,白秀英抓着沐萦之的手道,“萦萦,不是我這個老太婆啰嗦,可我畢竟是過來人,有些話你們不想聽我也得說。”

“娘哪裏的話,您是長輩,自然什麽都能說。”

“你們倆都年輕,剛剛嘗到那事兒的甜頭,沒完沒了的弄很正常。”

沐萦之剛開始沒聽明白,品了一下方才明白白秀英說的是房中的事。

原來她以為白澤沒休息好是整夜忙活那事!

可沐萦之也無從解釋,白皙的臉頰頓時燒到了耳根。

白秀英一看就知道沐萦之面皮薄,“萦萦,我不是說你,我是說他。這麽大的人,不知道節制。昨兒你還跟我說萦萦身子弱,要好好養着,你倒好,你瞧瞧她多瘦啊,一晚上弄個一回就差不多了,別跟野驢似的。”

“娘,不……不怪他。”沐萦之頂着紅燙的臉,努力想将這個話題帶過去,“我們記下了。”

“我知道你能記下,可阿澤就難說了。他們這些男人,只知道自己快活,哪裏懂女人的苦?從前我嫁給他爹的時候,白天他要幹活,晚上回來還能弄個三四回,也不知哪裏來的傻力氣!”

“娘,大清早的,你說這些做什麽。”白澤擰着眉,往白秀英的碗裏夾了一個包子。

白秀英見他像是動了火,又喃喃道:“你以為娘不想讓你過得痛快麽?娘是為了你們着想。”

沐萦之看着白澤。

白秀英的話雖然讓人難為情,但連沐萦之都能跟她繼續說下去,白澤這個孝子沒道理發火啊?

他的火氣,定然還是落在自己身上。

他的黑眼圈,說到底還是因為沒休息好。

沉默着用過早膳,沐萦之就和白澤一起上了馬車。

回門的禮物是早就備好的,白福是官奴出身,做事周全,樣樣都打點得極為妥當。

沐萦之翻了翻禮物單子,滿意地點過頭後,浩浩蕩蕩的回門隊伍就出發了。

馬車上只有沐萦之和白澤兩個人。

沐萦之看着白澤略顯疲憊的面容,心底有些愧疚。

“将軍昨夜睡得不好?”

“嗯。”白澤應了一聲,竟是沒有絲毫的客氣。

沐萦之有些愧疚,“那美人榻着實小了一些。”

“不是美人榻的事。”

“那是怎麽了?”沐萦之探究地望過去。

白澤卻飛快地移開目光,一副不願意再說話的模樣。

沐萦之一向知情識趣,見狀也閉了嘴,轉頭看向馬車外面。

而白澤,直到此時方才再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嘴角泛起一抹苦澀。

她在關心自己。

可他能怎麽樣呢?

難道他直白地告訴她,昨夜在浴桶前,他根本沒有閉上眼睛?

白澤緩緩閉上眼睛。

昨夜那副折磨了他一宿的畫面再次浮現在眼前。

她就那樣站在他的面前。

白裏透紅,毫無瑕疵。

不止如此,她還含羞帶怯,朝他盈盈伸出雙手。

只是回味了一瞬間,那種緊繃的感覺頓時席卷了他的全身。

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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