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生産
孫大嫂一雙布鞋已被雪水濕透, 整條小腿已經被那冰冷的寒意凍到沒有知覺了, 但孫大嫂仍舊催促着身後的穩婆，“錢婆，再快點。”
錢婆年逾五十, 做了二三十年的穩婆, 她已是收足了戚武給的定金，雖說這化雪天兒冷及，可還是咬牙跟着孫大嫂一路小跑着向着戚家小院飛奔而去。
等到二人趕到那目的地推門而進時, 蘇淩已經疼到冷汗直流，額發全然濕透，一張美麗的臉已是失了血色, 一旁的戚武不斷地親他，緊緊抱着蘇淩，胡子拉碴的臉上已是心疼至極, 他撩起袖子伸出了黝黑壯實的手臂。
“囡囡, 若是疼，咬俺。”
蘇淩已經痛到失了意識, 哪裏會去咬他, 可把戚武急的不行。
錢婆婆經驗豐富，也有過接生雙兒的經歷, 故而戚武才放心定了她, 此刻錢婆婆上前，伸出三指前後左右按了按蘇淩的肚腹，臉色有些沉重,戚武連忙道，“您終于來了，好歹是快些幫阿淩。”
錢婆點頭，“戚大放心，這是自然。”
又随即道，“你娘子胎位正，只是這腹中懷有二胎，恐怕是費些氣力，看你娘子身子甚是孱弱，恐怕會經不起這折騰。”
戚武一驚，全然沒有因為蘇淩懷有雙胎而開心，他腦裏只有那句經不起折騰，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蘇淩的身子了，且不說這生産損耗，便是那常人無法忍受的痛意，自己囡囡這般的瘦弱，且那般怕痛，一胎已是不易，戚武無法想象他誕下二胎的痛楚，心下已是火急火燎的着急，“錢婆，求你幫幫阿淩，只要阿淩過了這關，讓俺做什麽俺都願意。”
錢婆寬慰道，“小哥但請放心，俺也接過兩位雙兒，雖說從未遇過雙兒懷有二胎的，但憑着俺的經驗，想必與婦人無異，交給老婆子吧，對了，上次交代的，買的人參可有？”
戚武連忙道，“有的，俺買了上好的。”
錢婆微微點頭，轉頭與孫大嫂道，“孫嫂子，你去将這人參熬了，兩碗水熬制一碗，後面要用，另燒些熱水進來。”
孫大嫂答應着便連忙去了。
那錢婆又轉過頭來與戚武交代道，“這産房血氣重，男兒千萬不可待在房裏，免有血光之災，戚哥兒你先出去在門外候着，這裏有俺呢。”
戚武哪裏舍得離開，懷裏的蘇淩發着抖，那般的無助，叫他疼都疼死了，若此刻不陪着他囡囡，于心何安，想到留着蘇淩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房內生産，戚武心都要疼死了，當下便覺得即便有血光之災又有何妨。
“不，俺陪着俺娘子，他身子弱，俺得看着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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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婆心下感慨，她第一次遇見不顧血光之災來陪産的丈夫，當下也不再說什麽，只是交代戚武拿被褥将蘇淩背後墊高，再拿過一床厚被子将蘇淩蓋住了。
蘇淩顫抖着嘴唇，心內惶惶，無意識地叫喚着，“阿武……阿武……”
戚武伏在他身邊，緊緊地抱着他。
孫大嫂已經端了一盆熱水進來備好，錢婆洗淨雙手，便按着蘇淩的肚腹，感受裏面的動靜，教着蘇淩呼吸吐納。
随着時間的流逝，一陣比一陣更大的痛意襲來，蘇淩痛到無以複加，眼淚滾了下來，手指緊緊掐進戚武的手臂，“好痛……阿武救我……”
戚武眼眶都紅了，他手足無措，第一次這般怪自己沒用，什麽忙都幫不上，只能這般緊緊地抱住蘇淩。
孫大嫂進來了，端了一碗參湯給蘇淩服下，蘇淩連喝的力氣都沒有了，戚武只能自己含了，一口一口給他渡下去。
蘇淩從未感受過一個人可以這麽痛，可以痛到這樣的地步，他昏昏沉沉地按着穩婆的方法用力着，可是太痛了，痛到極點，痛到恨不得死去也好。
錢婆鑽進被子看了看，臉上帶了焦急，“小娘子，你得用些力，否則胎兒在肚裏久了怕是不好。”
“囡囡，俺的囡囡。”
蘇淩意識已經恍惚。
感覺身子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滴在自己臉上。
阿武，是阿武麽？
蘇淩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這個紅了眼眶的男人，焦急，寵溺，心痛 ，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哭了。
這個世上對他最好的男人，最寵溺他的夫君，無條件縱容他的另一半。
想給他生孩子，想給他這世上最樸實的美好的人生。
蘇淩不知怎麽的，好似有了無窮的力量。
孫大嫂進進出出的，阿昌在門口抱着可期，眼中滿懷着期待，屋內，火盆的炭火巴拉巴拉地燃燒着，貢獻着自己的熱量，一切緊張地進行着，時間一分一秒黏膩地過着。
一陣高亢的嬰兒的哭聲響起來了，阿昌一聽這哭聲，抱着可期開心的跳了起來，不多一會兒，屋內又傳出另一個嬰兒的哭聲，阿昌一愣，想了想，激動的跟可期道，“阿期，俺有兩個侄兒了，哈哈！”
可期聽不懂，只是看着阿昌興奮的臉，他也開始手舞足蹈。
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兩個初臨人世的嬰兒用着最初的語言在宣示着自己的大駕光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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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武用着袖子擦着蘇淩臉上的汗珠，一邊親吻着，“囡囡，你真厲害。”
蘇淩面色依舊慘白，只用着無力的手也幫着戚武擦着眼角的淚，微微地扯出一絲笑來。
錢婆已經收拾完畢，與孫大嫂一人抱一個襁褓走到二人身邊，“乖乖，居然是龍鳳胎，戚大你好福氣！”
戚武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有孩子了的事實，他又驚又喜地看着那兩個襁褓。
錢婆道，“大的是千金，後面出來的是個帶把的。”
話畢，二人分別将嬰兒遞到戚武蘇淩面前看着，此刻那倆嬰兒不再哭鬧，而是睜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世界。
戚武小心翼翼一邊一個地抱了，靠近了蘇淩，
“囡囡，瞧瞧你給俺生的孩兒。”
蘇淩被孫大嫂稍稍墊高了身子，方便他看自己的孩兒，只見得兩個皮膚紅通通的嬰兒被包裹在襁褓之內，左邊那姐姐倒是生的瘦弱些，看上去眉眼清秀，像極了蘇淩，而弟弟較為壯實，一張臉敦實可親，倒像戚武平日裏的神态。
孫大嫂拍手大笑，“你這孩兒生的也是絕了，一人一個樣兒。”
錢婆也樂呵呵地說着吉利話，“戚大真真有福，咱接生這麽些年，沒見着這麽漂亮的娃娃呢！”
戚武也知道她說的是吉利話，但畢竟聽着順耳，且母子平安，早已是心間樂及，雖說已經給足了銀兩，可當下還是叫孫大嫂給包了個大紅包，可把錢婆美的，又說了好些吉利話。
阿昌得到了可以進房的命令，早就興奮地進來了，圍着蘇淩興奮地大嚷大叫，少不得又被戚武說上一通，可阿昌仍舊是興奮異常，若不是抱着可期不能放手，早就過去搶着抱他的兩位侄兒了。
送走了穩婆，孫大嫂去廚房端來備好的米湯，接過蘇淩懷中的襁褓，先一口一口喂着那姐姐吃了，再換上弟弟。
那倆嬰兒吞吐着嫩紅的小舌，一點點吞吃着這第一口人間滋味。
蘇淩在一旁看得眼淚快下來了。
自己雖是他們的母親，可是卻遠遠不能給他們一個正常母親所能提供的東西，比如母乳。只能讓他們吃着這稀稀的米湯，看着真的讓人心疼極了，戚武知道他心中所想，握了他的手寬慰着，“囡囡莫要擔心，俺已跟村裏的趙李二位嫂子說了，咱孩兒不怕沒得奶吃。”
蘇淩點點頭，看着自己兩個粉嫩嫩的嬰兒，心內還是忍不住的心酸。
戚武恐怕他又亂想，連忙提了其他的話頭，給孩子取起了名字。
“嘿嘿，這倆孩兒生在大年初一，要不一個叫喜兒，一個叫慶兒吧。”
孫大嫂笑彎了腰，“你這莊稼漢起什麽哄，喜兒慶兒。沒得孩子懂事了找你算賬呢。”
倒是蘇淩覺得戚武這随口起的名字雖是質樸，可倒也應景，且說不出的可愛，便握了戚武的手，“這小名兒便叫喜兒慶兒吧，但是大名若是叫這般，難免是上不得臺面。”
戚武看着蘇淩的肯定，心間很是舒服，“村裏好些個叫着狗娃二蛋之類的，咱孩兒叫喜兒慶兒有什麽不好，俺沒讀過書，自是不懂那些文绉绉的東西，若是阿德在便好了，還可以參考一二，不過咱囡囡也不賴，這大名便讓孩兒娘親來起了。”
蘇淩微微一笑，只看見自己的兩個孩兒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好不可愛，如珠如玉一般。
“便叫之琳、之琅吧。”
琳琅美玉，人間清響。
這是他與戚武的寶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