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白漣大病初愈,但還沒能下地,我怕他整日悶在床上無聊,于是想到街市上買點好吃好玩的帶回去讓他開心一下。

自從确認我已不會再帶着白漣逃跑,齊方朔便将那些監視我的暗衛盡數撤了去,我算是真正的找回了“自由”。

正拿出錢袋想買根糖葫蘆,忽聽街市口不知為何嘈雜起來,我望向聲處,只見一大群人四散奔逃,各個神情驚慌,尖叫連連。

“牛瘋啦!大家快跑啊!!”

“救命啊!啊啊啊別追我!!”

随着衆人的呼救,一頭體型碩大的黃牛威風凜凜地出現在街口方向,一路橫沖直撞過來,簡直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架勢。

原本熱鬧的街市驟然變得雞飛狗跳,各色攤貨灑了一地。

而就在這要命的時刻,有名抱着孩子的婦人大概是吓得慌中出了錯,一下崴了腳,直接坐倒在了路中央。

瘋牛朝她們直直撞了過去,雙眸赤紅,噴吐着灼熱的鼻息,仿佛地獄來的惡獸。

母女倆已是吓得六神無主,只會抱在一起哭泣尖叫、瑟瑟發抖。

我一見不好,立馬縱身飛撲過去,将兩人如同老鷹捉小雞般提了起來,再穩穩挪到了安全地帶。而等我回身再想去處理那頭瘋牛時,卻看到一名紅衫少年站在街頭,不僅不躲不閃,還滿臉興奮地摩拳擦掌等着瘋牛朝自己沖去。

路人紛紛驚呼掩面,不敢去看,都認為他在找死,我卻不那麽認為。我覺得他雙目如炬,下盤有力,對付那瘋牛不在話下。

果然,少年力氣大得驚人,瘋牛撞向他的時候,他一把抓住牛角與其角力,兩者互不相讓,竟誰也沒進一份,誰也沒退一分,看得衆人瞠目結舌。

一人一牛彼此較勁,宛如陷入僵局。忽地,少年大喝一聲,開始發力,額角青筋暴起,也不知他如何做到的,竟将那牛瞬間摔得側翻在地,而他則趁此機會一拳擊向牛脖子的部位,牛長長地哀鳴一聲便不動了。

真是力大無窮啊!我內心驚嘆不已。

虛驚一場後,被我救了的母女對我千恩萬謝,不多會兒便走了,我看牛和少年此時已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也不去湊熱鬧,腳跟一轉,回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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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侯府,寶喜說白漣已經醒了,左等右等我不回來,正悶悶不樂。

我聞言抱着給他買的東西加快腳步往房間走,到了門口用肩膀撞開門,嘴上喊道:“小漣,看爹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回來?”

白漣從床上坐起滿臉興奮地看過來:“爹!”

我走到床邊,将東西往他身邊一堆,随後伸展四肢道:“累死我了,你看爹對你多好!”

白漣摸着一床的玩具吃食,笑得見縫不見眼的。

“爹最好了!”

哎,要說白漣的長相随了齊方朔,那性子一定就是随我的,太招人疼了。

我掐掐他的臉頰肉,坐床上陪他一塊玩了會兒。

“爹啊,娘是什麽?”他仍專注于手中玩具,好似只是随口一問。

我僵了僵,道:“……娘就是親人。”

“親人?姑姑是我娘嗎?”

“姑姑不是,你娘……”總覺得說死了不太好,但要是現在就跟他說度母白蓮、佛子什麽的他恐怕也聽不懂,“等你長大了就知道她去哪兒了。”

他放下玩具仰頭看我:“可我想現在就知道,寒星說每個人都有娘,為什麽我沒有?”

怎麽又是姜寒星那小兔崽子?!我有些焦頭爛額。

以前帶他出谷,看到別的孩子身邊有爹娘陪着,他就覺得那是“爹”和“姑姑”,所以多年來一直沒出什麽纰漏,可現在他出谷接觸到更多的事物,有了父母的概念,顯然就不太好忽悠了。

我和他說:“你有娘,但每個人的娘不一定都會在他們身邊啊,我就沒有你看是不是?”

“可是……”白漣還想說什麽,奈何人太小表述不清,就算知道有哪裏不對也說不出來。

“你雖然沒有娘,但你有姑姑和我啊!”我接着哄他。

他吸吸鼻翼,大大的眼睛裏像是蒙了層水霧。

“嗯!”他用力點了點小腦袋。

我看出他在強忍悲傷,有些說不出的心疼,于是将他摟進懷裏輕緩地拍了拍。

“乖啊,等你長大了爹就帶你去找你娘……”

現在還能哄的住,再過兩年恐怕這些話就哄不過去了。到時他越長越像齊方朔,就算別人不說,他自己也會覺得奇怪。要是他再問我“我為什麽和侯爺長這麽像”、“我是不是侯爺的孩子”這種問題,我該怎麽回答?總不能真的說齊方朔是他娘吧。

想象着那畫面,我不禁打了個激靈。

“公子,侯爺那邊找你!”正和白漣玩着,寶喜從外面進來了。

我說知道了,讓她照顧白漣,起身前往齊方朔處。

去之前我已經有預感,這次召見不同以往,不過當我推門而入,瞧見一群人裏竟然有不久前剛見到的那個當街攔牛的紅衣少年時,還是不免怔愣。

他在我看他的時候也看了過來,并且認出了我:“是你啊!”

我朝他笑:“是我啊。”

屋裏還有齊方朔、越驚鴻、齊英、姜惠,以及一名青衫書生。

越驚鴻詫異道:“你們認識?”

我将今日在街市發生的事說給他聽,着重突出紅衣少年的神勇英姿。

“可有傷到?”齊方朔聽罷問我。

我想他應該是在問當場有沒有人受傷,便說:“沒有,這位少俠出手及時,并未有人受傷。”

越驚鴻噗嗤笑出聲,齊方朔冷着臉看過去,他立馬收住表情,一臉肅容地輕咳了聲為我介紹。

“這是謝家小兒子謝天睿,他天生力大無窮,你今天見識過了。”他一指紅衣少年,接着又轉向那青衣書生,“這位是範脊,順饒第一的才子。”

範脊謙虛地擺手:“唉,不敢當!”

我抱拳沖謝、範二人颔首:“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在下白三謹。”

客氣過後,衆人在兩邊座椅上一一坐好,齊方朔坐于首座,都坐定了便開始讨論正經事。

我第一次參與燕穆侯府的議事,大多時候只是在一旁聽着,極少能插上嘴。不過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吓死人,現在朝堂上的情形和我想的好像有些不一樣。

聽他們話裏的意思,随着夏王日益年邁,各皇子越發蠢蠢欲動,他久不立儲,致使朝綱紊亂,最直觀的便是厲王封湘之事。

而我以為的,齊方朔必然擁護段涅為儲,現在聽來仿佛也不是那麽回事了。

段涅竟然退出奪嫡,改扶持九皇子段姽與厲王等人相抗!

九皇子又是怎麽冒出來的?

“九殿下今年十六歲,是六殿下一手帶大的孩子,因長得像早逝的二皇子,現在深受陛下寵愛。”越驚鴻大概見我一臉莫名,特地給我解釋一番。

“就是顆棋子!”謝天睿快人快語。

恍然大悟,這麽一說我就懂了。

段涅而立仍未封王,明顯不受夏王重視,加之身體孱弱,恐無法支撐他在人前維持一個良好的皇子形象,所以還不如隐在幕後,推一個傀儡為他賣命。

這麽一想,我不禁有些同情九皇子。

随後越驚鴻又說了些各地傳來的消息,其中有一則宋甫的密報引起了齊方朔的注意。

“宋甫在找什麽東西?”

越驚鴻點頭:“是,他派人多方打探,似乎是在尋找一張地圖……前朝寶藏所在地的地圖。”

我驀地腦子一空,整個人都要魂游天外。

“寶藏地圖?”齊方朔皺了皺眉,“十年前朝堂安插在武林中的眼線于魔教密室中尋到一張地圖,號稱為前朝秘寶藏寶圖,将它獻給了藤嶺。夏王本想派人去尋,但緊接着就發現地圖并不完整,只有三分之一,另兩份早已不知所蹤,最後此事便不了了之。難道宋甫如今想找前朝秘寶?”

我手心又冷又濕,沒想到自己會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遭遇藏寶圖的事。

背脊傳來若有若無的刺痛感,讓人坐立不安。

範脊道:“據聞這前朝秘寶中有一枚玉玺,歷經數朝更替,為天外飛石所刻,象征君王受命于天,又說得天命玉玺可得天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謝天睿大為奇怪:“玉玺?咱大夏現在用的不是傳國玉玺嗎?”

範脊搖頭:“不是,那個是假的,尺寸和玉玺邊上的‘受命于天’幾個字都是按着那枚傳國玉玺複制的。”

謝天睿呆了片刻,不敢置信道:“竟有這回事!”似乎受到了不少沖擊。

姜惠道:“宋甫難不成在打傳國玉玺的注意?他想翻天嗎?亂臣賊子!”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中逼出來的,透着刻骨的恨意。

“說不定是為了讨陛下開心的。”範脊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

他們接下去又說了什麽我已經沒心思聽了,滿心都是背後那張藏寶圖的事。這麽多年了,宋甫竟然還沒有放棄?而且第二張藏寶圖已經在十年前被找到,這說明只要再找到一張藏寶圖,宋甫就能知道前朝秘寶所在地!

不能讓段涅他們找到傳國玉玺。

“不能讓段涅他們找到傳國玉玺。”幾乎是同時,齊方朔說出了與我心聲一模一樣的話。

“侯爺的意思是?”

他坐在主位上,氣勢驚人:“我們必需比他們先一步找齊藏寶圖,尋到前朝秘寶所在地。若找不齊地圖,就設法讓他們也找不齊,不惜一切代價,決不能讓他們得到寶藏!”

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是!”

衆人離開後,我遲遲沒有動作,屁股黏在椅子上一般,就是不起來。齊方朔也不催促,反而問我:“從剛才起你就怎麽了?”

我攥着拳頭,眉頭緊鎖,就是不開口。

“說話!”他語氣嚴厲起來,音量也提高幾分。

我垂着眼緩緩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有些艱難地道:“侯爺,我想給你看一樣東西……”說着利索地在齊方朔面前寬衣解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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