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衣服一件件落地,最後露出赤裸的皮肉。

天氣明明不冷,我卻還是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手都有些發抖。

“在背後……”我緩緩轉身,胳膊上挎着亵衣,背向齊方朔。

屋子裏很靜,靜到可能一根羽毛落地都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看不到齊方朔的表情,聽不到他的聲音,心裏更是忐忑。

“我爹曾經是宋甫的門客,二十多年前,他奉命尋找前朝秘寶,沒想到……”我将宋甫為何加害我爹,我和我娘如何逃到了歸夢谷,背上又是怎麽會刺上地圖這些一一和盤托出,未了道,“此乃天意,侯爺,如今我們只要再找到最後一張藏寶圖便可萬事俱備。”王宮中那張,我相信段涅定會想辦法拓印出來。

餘音尚存,背脊上便多了一抹炙熱的溫度,燙得我差點忍不住呻吟出聲。

齊方朔的手相當寬厚,掌心稍有薄繭,觸到皮膚上的一瞬間沙沙的,有些疼,又有些癢。

我忍不住繃緊了身上的每一塊肉,無意間卻使這種可以稱之為“舒服”的感覺越發鮮明起來。

手掌在背部摩挲移動,越來越熱。

抓着身前兩片布料的手指,一會兒緊張地攥起,一會兒又不安地松開,直到再也受不住,開口發出哀求一般的制止。

“侯爺……”

他手上動作一頓,仍是覆在我背上:“轉過來。”

溫熱的呼吸噴吐在我脖頸間,驚起一片顫栗。我聽話地轉了個身,視線根本不敢與他的眼眸對上,只停留在他整齊雪白的衣襟間。

我倆靠的極近,近到我仿佛都能聞到他衣服上熏出來的清幽香氣。

這麽熱的天,他穿得可真一絲不茍啊……我不着邊際地想着。

Advertisement

“以前……”齊方朔再次擡起手,指尖輕輕觸碰我肩膀上那處猙獰的圓形傷疤,“這裏沒有疤。”

傷口已經結疤,可還是能從那凹凸不平的形狀中想象到當年皮肉外翻的慘狀。

其實那塊肌膚已經沒什麽感覺,一直都木木的,今日不知怎麽了,被齊方朔要觸未觸的碰到,竟像是無比敏感,不住輕顫。

他似是未察覺我的異樣,修長的手指貼着皮肉挪到了右胸的位置,指尖劃拉着那條三寸來長的刀疤,啞聲道:“這裏也沒有……”

畢竟我找的不是能無知無覺剖胸換心的神醫扁鵲,取出白漣後傷口外邪入體,幾死還生,刀疤并不好看。

我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讓他再動,擡頭看向他的臉。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深邃,其中濃郁的情緒卻幾乎要凝出實質來,那是我在他臉上從未見過的神色,仿佛下一刻眼裏就會有什麽東西落下。

我知道那是我的錯覺,但還是忍不住安慰他:“已經沒事了。我已經沒事了。”

比起肉體上的痛,那會兒其實心裏更痛。身體上的傷好了,心裏的傷卻蔓延了六年,一碰就皮開肉綻。

所幸在第六個年頭,那鮮血淋漓的傷口也終究是結了痂,迎來了得之不易的痊愈。

“怪不得你說白漣早……為何不告訴我?”他似乎也覺得那個詞有些古怪,說一半便含糊帶過了。

我無奈道:“侯爺不是也什麽都不告訴我嗎?”

這點上我倆是半斤八兩,他還好意思說我!

他一怔,抿了抿唇,忽地低低說了聲:“……抱歉。”

我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嗯?”我以為聽錯了,但方才分明看到他嘴在動。

他竟然和我道歉?

我真想掐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夢。他,燕穆侯,齊方朔,竟然和我道歉?!

還沒等我內心驚濤消退,便聽他緩緩說道:“當年沒能護好你,是我的錯。”

這回我可以确認不是幻覺了,卻更加無措。

他生我氣的時候我仍能嬉皮笑臉跟他貧,但他突然服軟,還和我認錯,這樣誠懇,我簡直不知要如何回應他。

“我……”松開他的手,掩飾一般重新穿上亵衣,我有些詞窮,“侯爺別這麽說,這事兒不怪你。”說着去撿地上的衣服穿。

等我全部穿戴好,再去看齊方朔的時候,發現他仍站在方才的位置,一言不發地注視着我。

看得我臉都要紅了。

我撓撓面皮,問他:“我背上的地圖?”

“我已經記下。”他語氣輕巧地說道,似乎這是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一件事。

這麽快?對于他過目不忘的本事,我心中不由感到抹失落。

他又道:“不可讓任何人看到你的身體,知道嗎?”

我拍着胸脯保證:“侯爺放心,這麽多年除了我娘你是第一個看到我背上東西的人。”

我沒說這東西其實只有我媳婦兒能看,說了無異于承認……我已經把他當媳婦兒了。

他看起來很滿意:“甚好。”

齊方朔手段高明,手下能人輩出,才決定要找藏寶圖,各地與前朝秘寶有關的消息便紛至沓來。

不過可惜的是,這些消息大多不實,導致每次派去的人都空手而歸。

宋甫秘密尋找了這麽多年都沒找到,我自然不覺得齊方朔能這麽快有線索,但還是感到焦慮。可能也是因為這件事與我家仇有密切關系的原因吧。

兩個月後的某一天,越驚鴻忽然與範脊一同造訪侯府,并帶來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藏寶圖或許有着落了!

“鶴秀山莊?”這名字我似乎有些印象。

“不錯。鶴秀山莊莊主常一朽酷愛收藏古董字畫,有消息稱他所收藏的一副乾坤道人所繪的‘仙鶴振翅圖’乃前朝亡國之君身前最愛,曾珍藏于深宮之中,很有可能這最後一張寶圖便藏于其中!”範脊滿臉熱切。

“太好了!”被他說得我也開始興奮起來,說不定這次是真的。

越驚鴻倒還算克制,冷靜道:“不過傳聞這常莊主一向讨厭官門中人,貿然前去求畫恐怕不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他這麽一說我忽然記起來了,師父曾與我提到過這鶴秀山莊,說莊主是他摯友,兩人興趣相投,互為知己,讓我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去拜會對方。

這也許是個契機……

齊方朔已經在和越驚鴻他們讨論此事如何着手了。

“我去吧!”此話一出,另三人立馬看向我。

我忙與他們解釋,說了自己與那常莊主的因緣際會。

範脊大喜撫掌:“原來如此!這可好辦了,有了梅五先生這層關系在,相信常莊主也不至太為難我們。”

其實也未必……我不忍心打擊他。

“那便這樣,準備一下,三日後出發。”齊方朔最終拍板定奪。

我自動請纓的時候其實還挺緊張的,畢竟這是我第一次擔當重任。

我以為最多也就是我與謝天睿或者齊英一起前往鶴秀山莊,想不到等到出發那天,齊方朔竟然也在列。不過可能怕引起注意,齊英這次留在侯府沒跟着,加上謝天睿,還有幾名護衛,一行不過七八人上路。

另外,因為白漣從沒離開過我,怕他一個人害怕,加上他又十分乖巧,我便央着齊方朔将他也帶了出來。

身前挨着打瞌睡的白漣,我偷偷瞟了眼距離我一個馬身的齊方朔,心裏沒來由想着,他難道是怕我們父子不聲不響逃跑才跟來的?

“這倒是一個半官半武的搭配,希望常莊主到時別把我們轟出來!”謝天睿騎在馬上哈哈大笑。

“半官半武?”我初初沒聽明白。

他掰着手指道:“你師父是梅五先生,我師父是雲河聖手,侯爺的娘是落羽仙子,可不就是半官半武嗎?”

也是前兩天我才知道,謝天睿原來是當年我給她撿過帕子,與我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謝家小姐的弟弟。他自幼便在雲河聖手門下學藝,去年才學成歸來,接着就被自家老爹內舉不避親地薦給了齊方朔。

雲河聖手早年以拳掌等手上功夫見長,俠名享譽武林,晚年退隐後一心授徒,幾十年來收了不少弟子,想不到其中一人就是謝天睿。

“唉,你們慢慢騎,我先去前面探路!”說罷少年一夾馬腹,一馬當先地沖到了最前面。

當真是湛湛長空,鮮衣怒馬。

齊方朔驅馬靠向我,問:“累嗎?”

才離開侯府半日,哪裏這麽容易累?

我搖了搖頭,笑着回道:“不累。”

“他呢?可要停下休息一會兒?”他看了眼睡得東倒西歪的白漣。

帶上白漣已經很不合适,若還要為他拖慢行程的話我實在過意不去,忙道:“不用不用,他這麽睡就行。你放心,他一睡下雷都打不動!”

齊方朔聞言嘴角微微上翹,眼中混合着一些類似欣慰的東西。

“倒是與我幼時一般。”

聞言,我的心一下跳得格外重,整個變得滿滿漲漲。

因為你是他娘啊……有一剎那我幾乎想脫口而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