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9 (8)

定情信物成功交換,大家鼓掌。

殷承晉開始作死了,這證明他的路快走到盡頭了。

話說距離承安登基還有大約一年時間。

這證明……這個世界完結不會太久了_(:з」∠)_。

我要是說不虐你們信嗎?

嗯作者瘋了_(:з」∠)_。

☆、89|8.15

大管事聲音落下後,顧南勾唇一笑:“看到了麽,這就是差別。”

殷承安願親自前來,顧南便願意予他忠誠。

多麽公平。

殷承晉臉色微沉:“殷承安由罪妃之子一步步成為風光無限的齊王,心思可想而知,這般性格之人最是無情,你怎知将來他不會像我一樣對你。”

“靳王殿下怕是忘記了,陪他一步步于深宮走上來的,是我。”顧南淡淡看他一眼:“至于無情與否,靳王殿下,我自有考量。”

怎會無情?顧南垂下眼眸。

在見到生人時會下意識将幼弟護在身後的少年。

歷經艱辛苦楚也願咬牙保護幼弟的少年。

怎會是無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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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承晉的臉色因為顧南的話語更加難看,剛想說話,木門卻在他張口的同時被推開。眉眼淡漠的少年推門進來,直接走至顧南身邊:“天色不早了,我來帶你回家。”

說罷,他轉頭看殷承晉,烏黑眼眸深沉無比,淡漠和幽暗從深處洶湧而出,氣勢淩然。

一時間竟讓殷承晉失了所有聲音。

若是幾年前殷承安或許還能對他曲意逢迎,只是如今,粉飾太平都不需要。

見殷承晉不再說話,殷承安牽起顧南的手就走,外面齊王府的馬車已經候着,二人一前一後上馬車坐下,顧南揉揉發痛的手腕看殷承安:“他急了。”

殷承安默默将他的手拉過來揉着:“之前的計劃,現在要開始麽?”

“還不用。”顧南搖頭:“最近無須我們親自動手,其他……等懷王妃分娩之後再說罷。”

殷承安嗯一聲,想了想又開口:“今日他找你,說了些什麽?”

“大概是展示他的博大胸襟,誘惑我丢下你跟随他。”顧南勾唇笑:“所以說你可得對我好些,我可只有一個。”

被調侃的人沒有問顧南回答了什麽,握着顧南的手小心翼翼揉着,沉默不語。

從顧南的角度看正巧可以看到他垂下的睫毛,微顫,是認真的顏色。

俊美迷人。

顧南挑眉感嘆孩子長大了真是不得了,靠在背後輕輕閉上了眼睛。

一切如顧南所說,年關之時京城不太平。

大年初三早上大理寺匆匆進宮,于禦書房遞上折子,初二城南禮部尚書府邸被賊人縱火,火勢沖天,賊人被官差捉到後服毒而死,尚書府化為灰燼,上下二百多口人無一生還。

禮部尚書為兩朝元老,德隆望尊門人無數,于一年中最歡喜的時節殒身,滿朝震驚。曾經受教于老尚書的學子聯名上書,大年初五折子遞至案前,長達百米。

大理寺聯合六扇門查探,一個月後,工部尚書留下血書自盡,書中寫出自己為縱火元兇,平日與禮部尚書積怨已深,除夕夜醉酒後一時糊塗鑄下大錯,悔恨至極,今自戕償命,望顧及數十年勞碌,免去家人罪責。

這罪責到底是沒免去,景昭帝在位三十多年第一次于年節見血,流放下獄斬首,一點沒手軟。

此事也牽連到了刑部與京西十三營,雙方負責夜間防守,卻疏于職守,景昭帝下午喚了幾位大臣禦書房商議,隔日便下了聖旨,刑部尚書與京西十三營首領免去官職,其餘相關人員降一級。

殷承晉手下的工部和刑部盡數失勢,急于補充勢力,明裏暗裏想要将自己的人推上去,不曾想還未來得及行動,尚書名額便定了下來。

禮部繼任尚書是老尚書的學生,性子與其如出一轍,清高自持。

工部是賀家次子,清王殷承清表親,向來不理黨争。

而刑部則由六扇門總督暫時管轄,來日再擇定。

剩下的,便只剩下京西十三營。

若說這朝中誰有資格掌管,只有賀騁。只是賀将軍不喜朝堂只愛沙場,對此并無興趣。一籌莫展之際,邊關折子先到了,說年節前蠻族入侵,皇五子受命禦敵,率二十人夜襲燒去糧草,次日手執□□親自上陣,七日連斃蠻族七名将領,威風凜凜。

随折子遞上來的,還有蠻族的降書。

久旱逢甘霖,景昭帝大喜。

大年十四賀騁攜殷承修登上金銮殿,請罪說明回京延遲原因,景昭帝揮手免責,賞賜若幹。後詢問二人年節過後去往如何,賀騁弓身自請鎮守沙場,皇五子早些時間便收到了顧南的來信,便請旨留于京都。

年僅十一便軍功加身,景昭帝賜以王爵,封號端,念其退敵有功,特許掌管京西十三營。

殷承修謝旨,同日,景昭帝下旨齊王府,準許殷承安上朝。

鋒芒畢露,榮耀加身。

拜訪齊王府的人更多了些。

一方榮耀一方頹,靳王府勢力削去大半,工部尚書受靳王府差遣朝中人人皆知,衆人皆道靳王心狠手辣,出手便是二百多條人命,工部尚書也不過是替罪羊,有意無意都與其疏遠了些。

事實上殷承晉再蠢也不會挑這個時候惹事,工部尚書與禮部尚書之間确實積怨已久,只能說有時候發生在表面上的事情他就是真的。

這是這個時候已經沒人信他,百口莫辯,只能說從前作孽太多,一報還一報。

齊王府。

顧南下了朝便和殷承安一同在門口等着,遠遠看着馬車輪廓,停下後,英姿勃發的小皇子跳下來對他們笑:“太傅,哥哥,我回來了。”

顧南上去捏捏他的臉,有些心疼。在外餐風飲露許久,奶油小包子變成了黑米饅頭。

相比顧南的親昵,殷承安要含蓄的多,笑着打量他許久,問:“賀将軍回去了?”

殷承修點點頭:“明日就是十五,賀将軍趕着回去與家人團圓,我便沒留他。”

殷承安嗯了一聲,看看顧南依舊捏着殷承修臉頰的手,眉毛輕微皺了一下,上前不動聲色将那只手握在手中:“進去吧。”

顧南一手被殷承安拉着,另一只手也沒忘記拉住小皇子。

小皇子立即親昵的反握,顧南滿意眯起眼睛,沒看到前方殷承安的臉因為他們的動作更黑了幾分。

此時離晚宴還有兩個時辰,顧南先帶着小皇子去了房間,将先前自己為他準備的小物件全都拿了出來。

小皇子十分驚喜,一個個俯過去愛不釋手,最喜歡的還是顧南無意間看到的那柄麒麟劍,拿在手中揮舞幾下便不想再放手。

“多謝太傅,我很喜歡。”殷承修抱着劍笑眯眯看顧南,換來後者柔和的微笑。

殷承安站在他們身後看看小皇子手中一箱子的物件,再看看自己腰間孤零零的玉佩,有些小嫉妒。

顧太傅情商低下,小皇子卻是不傻,見自家兄長臉色已經不大好,當即抱着箱子退後一步,與顧南保持安全距離。

黑面神臉色緩和一些,從容□□二人中間:“走吧,該用膳了。”

飯間顧南将之前的紅包拿出來給了小皇子,小皇子開心接過來,下意識看向自己兄長,卻看到後者不僅沒生氣,還看起來相當愉悅的樣子。

也沒多想,殷承修将自己這幾個月來的事一一說了出來,自然報喜不報憂,最後被顧南和殷承安看了許久,才将袖子拉了上去。

上面一道傷疤從肩膀蔓延到手腕,猙獰恐怖。

顧南立即就有些心疼,殷承安眼眸也有些暗,小皇子卻還是輕松笑着:“因為軍中藥草缺乏,傷口才顯得猙獰了些……其實不疼。”

其實當時疼得快要昏厥,只有不停告訴自己還有人等着他回家,才硬生生熬了過來。

究竟如何顧南和殷承安心如明鏡,也不說破,只是沉默着夾給小皇子更多的菜。

殷承修眼眶有些紅,低頭将碗裏的飯菜吃得一粒不剩,無聲安慰彼此。

飯後,三人一起去外面看花燈。

這還是小皇子出生以來第一次看到民間的花燈,十分歡喜。顧南和殷承安任由他看,在他身後跟着,眉眼柔和。

燈火散去後,小皇子提着三個花燈跑了過來,笑笑:“現在河邊已經沒什麽人了,哥哥,太傅,我們去放河燈吧。”

顧南和殷承安相視一笑跟他到了河邊,互相在河燈上寫下心願,用樹枝一推,粉色的河燈便晃悠悠朝中央漂去,逐漸融入一片粉色之中。

回去的路上小皇子不停追問顧南寫了什麽。

顧南笑着捏捏他的臉:“既然是心願,怎麽能告訴你。”

小皇子撇嘴不死心去問殷承安,後者淡淡瞥他一眼,成功拒絕所有話題。

三人身影漸行漸遠,長夜寂靜。

身後燈火闌珊處,三盞河燈緊緊挨着飄向遠方。

夜風微涼拂起上方的錦布,皆是用心小字。

一盞題字恢宏,願江山永固,所求得願。

二盞隽秀小楷,願故人常伴,平安喜樂。

三盞沉着大氣,只寫三字。

顧知還。

作者有話要說: 有姑娘知道紅包那裏大醋桶承安會開心嗎_(:з」∠)_。

作者去寫作業了QAQ。

☆、90|8.16

年節過後,端王府落成。

殷承修向齊、清王府和将軍府發了帖子,當天于王府小聚,次日賀騁便再次上馬前去邊關,投身沙場。

受賀騁照顧許久,殷承修有些不舍,心裏雖向往邊關風光,卻也知道此時京城之事最為重要,送別後依依不舍回了王府。

心中留念,殷承修往顧南那邊跑的就勤了些,到最後幹脆連自己的王府都不再回去。殷承安顧及幼弟心情容忍一月後,黑着臉将他送上馬車丢回端王府。

接下來的半年難得太平,邊關無紛擾京城無雜事,日子平緩。

這日,顧南下朝後被景昭帝召至禦書房,通報後推門進去,帝王正坐在桌後垂眸端詳顧敬之留下的雕花木盒,神情黯淡。

看着如今蒼老的帝王,顧南心裏有些淺淡的愧疚。這些年來紛擾居多,政事未平戰亂又起還經了喪子之痛,一點一滴,都變成了景昭帝臉上的皺紋和眼眸深處的疲憊。

自顧敬之走後獨自熬了三十多年,現在殷胥老了,終于覺得快要撐不下去了。

顧南上前一步,弓身拱手:“陛下。”

景昭帝自他的聲音中回過神來,揉揉眉心:“來了啊,坐吧,這年事情太多,想着居然快有半年沒喊你來過。”

顧南依言坐下:“陛下勤政愛民,閑暇時間自然少。”

景昭帝搖頭笑笑,手指摩挲着盒子上的紋路,沉默許久開口:“昨晚我又夢到敬之了……這些年來其實我總是夢到他,可是模樣都很模糊,只有昨日,他的臉那麽清晰出現在我的夢境中,笑得很好看。”

“這是好事。”

景昭帝卻不再說話,盯着木盒愣怔許久,才低聲說:“他站在那邊對我招手,說他等了我好久,問我願不願意同他一起走。”

顧南心中大駭,景昭帝不知道,他卻知道那位冠絕京都的顧敬之已經埋骨許多年。

殷胥沒注意到他的異常,自顧自開口:“其實登基那年,他也問過我同樣的話……不過當時他問的是我敢不敢将他留下,而不是願不願意同他一起走。”

說着,殷胥低聲笑了笑:“從前我對你說過,有一件事我很後悔,你還記得麽?”

顧南沉默着點了點頭。

“我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沒把他留下。”殷胥垂下眼睛:“當年欽天監占星,卦文說若是無雙之人不避世,天下大亂,皇權旁落……也就是那天,敬之抱着這個盒子站在我面前,問我敢不敢把他留下……我到底是沒選擇他”

“你看,我是個懦夫。”景昭帝低聲道:“所以我活該一個人煎熬了這麽些年。”

顧南還是沒有說話,好在殷胥原本也不打算他能開口,輕聲笑了笑:“如今敬之于夢境中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我說我願意,走過去想牽他的手,他卻後退避開我,說還沒到時候。”

說完,景昭帝擡起頭對上顧南的眼眸:“你說究竟還要多久才能到時候?”

眼前的帝王兩鬓斑白,眼眸微微渾濁,眉宇間盡是揮之不去的滄桑。

這個曾經意氣風發尊貴無匹的男人,擡眼一瞥便是最淩厲氣勢的帝王,已經在三十多年的煎熬與苦楚中耗盡了所有風光。

隔着紅木桌子站着,顧南能感受到後者源源不斷流失的生命。

“不會太久了……”顧南開口,聲音竟是難以抑制的顫抖。

聽了他的答複,景昭帝低聲笑起來,小心翼翼将盒子抱在懷中,沉默許久,就在顧南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出了聲:“承安看你的眼神,同我當年看敬之的一模一樣。”

顧南一驚。

“他性子比我偏執,也比我有勇氣。”景昭帝看着他:“我真的很想知道,将來等他走到我這一步的時候,他會如何選擇?”

一直到出了禦書房,景昭帝的話依舊在顧南腦海裏揮之不去。

殷承安會如何選擇?無須等到将來,顧南也知道答案。

景昭帝确實沒看錯,殷承安真切要比他偏執的多。

這麽些年一步步走來,恍然間便意識到距離殷承安登基只有不到半年時間。

那麽他該如何抉擇呢?走或留,簡單兩個字背後盡是複雜意義。

回到齊王府時,殷承安和殷承修正坐在桃花樹下飲茶對弈。

見顧南回來,殷承修笑着對顧南招手:“太傅快過來幫忙,我又要輸了。”

清朗的聲音讓顧南從渾渾噩噩的狀态中脫離出來,嘴角扯了扯走上前去,他靠近石桌時殷承安恰好落子,擡頭朝着殷承修笑:“找太傅來也沒用,你已經輸了。”

殷承修皺眉撇嘴。

顧南垂眸觀看棋盤,黑子已呈崩潰之勢,确實沒有轉機。

“占有先行優勢卻如此凄慘,承安,你這些年讀得兵法策略到哪裏去了。”

小皇子有氣無力看他們一眼:“我會的皇兄也會,我不會的皇兄更精通……其實一開始我是占上風的,後面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也不知道。”

顧南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是用膳時間了。”

晚上,燈半昏。

顧南坐在案後翻閱卷宗,殷承安站在背後添上燈油:“看什麽?”

低下頭,手指間紙張首行赫然歷世書三字,只是顧南一開始便沒看進去,擡頭看着他笑了笑:“閑來無事看看,沒什麽。”

殷承安伸手将挂在一旁的衣服拿下來給他披上:“看一些就早點睡吧,別着涼了。”

顧南嗯一聲,垂眸淺淺掃過書面,躊躇片刻後低聲開口:“承安,等來日大局定下,我若要走,你會如何?”

氣氛霎時凝固。

殷承安嘴角柔和的弧度一點點放緩,逐漸成為一道平直的線,烏黑的眸子中暗光一閃而過,聲音隐隐寒了怒氣:“你想走?”

看着這樣的殷承安,顧南心裏一時間有些不安,他定了定身,道:“我只是說如果。”

聲音幹澀沙啞。

殷承安沉默着凝視他,冷峻的臉上不帶一絲波瀾,靜默如遠山。

這個問題答案究竟如何,殷承安到底是沒告訴顧南。

只是在熄去燈火的前一秒,顧南聽到一個低沉喑啞的聲音在耳邊用最堅定的語氣開口。

“太傅,你曾經說過之後深宮歡喜苦楚陪我一起熬,這話,我信了。”

“所以,千萬別忘記了,顧知還。”

夏日過去後,秋風漸起,萬物凋零。

九月快要走到盡頭時,懷親王府傳來消息,懷王妃順利産下雙子。自最喜愛的兒子逝世,景昭帝便對懷王妃肚子裏的孩子關心異常,如今雙子出生,景昭帝大喜,當即召了禮部和欽天監,三個時辰才确定下兩位世子的名字。

大世子殷子觀。

小世子殷子望。

只可憐懷親王妃之前失去夫君打擊過甚,這下子到底是沒能熬過去,産子當日便去了。

缟素七日,頭七過後與懷親王合葬皇陵,追封一品诰命,谥號惠謹。

齊王府一早便收到了消息,顧南站在窗邊沉默許久,回到桌前寫下信箋,遣暗衛送去清王府與張遠道府上。

不久回信來到,顧南展信後焚燒,看着火盆中的灰燼,輕聲嘆氣。

等待了這麽長時間,終于要結束了。

大啓天佑三十三年,十月末。

百歲宴。

如今兩位世子是景昭帝心頭肉,榮寵甚篤,百日宴自然是熱鬧非凡。

欽天監遣了弟子前來賜福,儀式過後是抓周禮,兩個包子眨着眼睛動了動,大包子抓住了玉刻,小包子……抓住了顧南。

衆人善意微笑,景昭帝更是開心,彎着眼睛看顧南:“太傅風姿卓然,竟是連小孩子都被你迷了去。”

顧南微笑低頭拱手,心中卻十分複雜。

只有他知道,方才小世子抓着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懷中象征無雙谷弟子的玉佩。

事情冥冥中便已注定,誰都改變不了。

抓周禮後才是宴會的真正開始,歌舞升平觥籌交錯,顧南許久沒見過如此熱鬧景象,心裏卻覺着悶。

從前一無所有時不覺得有什麽,等到馬上就要到結局,才突然發覺心中難過。

殷承安敏銳察覺到他情緒失落,眸光閃了閃卻沒開口,只是沉默着伸手握住了顧南的手。

無聲的安慰總是能給予人莫大的勇氣。

殷承安不喜說話,卻擁有最最柔軟的心。

宴會結束時已是深夜,顧南飲酒稍稍多了些,被殷承安扶着回了王府。

喝了醒酒湯又洗了臉,顧南總算清醒了些,仰頭靠在床背嘆氣:“還不如不清醒。”

殷承安沐浴出來恰好聽到他的話,不動聲色開口:“為什麽?”

“迷醉少紛擾,清醒最難熬。”顧南輕聲說一句,神情疲憊看殷承安:“你說對不對?”

“你累了。”殷承安上前在床邊坐下,伸手為顧南拉上被子:“還是早些休息吧。”

“也是。”顧南笑一下:“明日這宮城就要亂了,是需要早點休息,否則會真的熬不下去。”

他躺下蓋好被子,睜着水潤的眼睛看殷承安:“你也快點。”

“好。”

殷承安答應一聲,走到桌邊滅了油燈,回床上躺下。

秋天的夜裏很寂靜,顧南躺在黑暗中茫然盯着上方看,許久,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開口:“苦難都是自己作,誰都沒有罪。”

窗外夜風習習,室內無人言語。

宮城。

景昭帝确定兩位世子已經睡下後才回了寝殿,他許久不曾這樣高興過,臉上的熱度都還沒消退。

裴冷秋也很高興:“陛下,兩位世子甚是聰穎,今後必定非凡。”

“這麽笑能看出些什麽來,你就會哄人。”景昭帝哼笑一聲,神情卻是高興的,眼看着前面便是寝宮,他笑了笑:“今日精神甚好,有些睡不着,你先回去吧,朕去禦書房看看。”

“奴才還是陪着您吧。”裴冷秋笑笑。

景昭帝也笑,沒多說什麽,二人便改道前往禦書房。

青石道路被月光照了,泛着冷光。

“想想你似乎也跟了朕很多年了。”殷胥開口,神情帶着追憶:“有四十多年了吧……”

“四十三年了,陛下。”裴冷秋也笑。

“我們都老了。”殷胥輕聲說:“算了,高興時節提這些做什麽。”

說話間禦書房已到,二人推門進去,殷胥于案前坐下,裴冷秋便站在他身上添上了燈油。

殷胥好心情笑笑擡手拿起桌上的奏折,剛擡手,一封厚重的信件突然從奏折中落下,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殷胥彎腰将信封撿了起來,上方什麽都沒寫。

他沉吟一會兒拆開信,一行行看下去,臉色越來越難看,看到最後眼眸裏已經全是震驚和怒火,捏着信紙的手不住發抖:“混賬!”

裴冷秋随意掃過信紙,片刻,臉色驟變。

上方清楚寫了懷王一案的疑點,說明殷承譯只是替罪羊,真兇另有其人。裏面放着許多按過手印的口供和一些有印章的信件,林林總總直指一個人。

靳王殷承晉。

作者有話要說: 分享一個和基友的日常。

今天總攻湛甚是歡喜,吃着零食戳基友,思量人生問題。

尋思良久,總攻湛問基友,要怎麽樣日子才能過的開心點。

基友一本正經回答我,首先,請像神經病一樣活着。

(然後又補充,哦我忘了你已經做到了。)

……原諒我浪費了碼字時間和她撕逼半個小時伐開森!

明明人家是不蠢不渣的總攻湛_(:з」∠)_。

☆、91|8.17

朝堂之争,絕非史書寥寥幾筆可書。

旦日靳王府便被秘密控制了起來,齊、端王府和宮城皇子寝殿也被納入監視範圍。與此同時,宮城錦衣衛手持密令游走京城,暗中查探那封信件中的消息是否屬實。

一些敏銳的大臣察覺到其中變故,雖未多說什麽,可旁人從他們的态度中也多少得了些訊息,一時間人心惶惶。

殷承晉被禁足王府,心中甚是驚慌苦悶,求見皇帝數次被拒,他用盡一切手段和辦法,才得到一點消息,此次變故與懷王身死一事有關。

心虛自是不必說,衆人皆認為懷王之死是曾經的三皇子所為,可事實究竟如何,沒有人比殷承晉更清楚。

縱然景昭帝下令封鎖消息,可七日後,懷王身死真相成謎一事還是在京城流傳開來。到了如今衆人才發覺其中确實有蹊跷,曾經不相信三皇子訴說出的冤屈,現在舊事重提細細思量,便十分耐人尋味了。

殷承晉與門客竭盡全力周旋,卻都被不知名的勢力給擋了回來,想要将暗中勢力使出來力挽狂瀾時,突然驚覺他們手中的勢力不知何事竟被人拔了個幹幹淨淨。

整座王府被郁氣籠罩,不見往日輝煌模樣。

殷承晉坐在書房閉門不出三日,最終絕望閉上眼睛,咬牙切齒說了三個字。

齊王府。

明白過來,可惜晚了。

一月後,錦衣衛皆回宮城複命,當晚殷承晉便被景昭帝秘密召至禦書房,那晚禦書房的燈火一夜未熄,旦日殷承晉垂頭快步離開,帝王獨自一人頹然坐在書房中,雙目黯淡痛苦。

朝堂衆人等了許久沒見宮城有什麽動靜,也都明白了景昭帝是何用意,這件事逐漸沒人再提。

就在衆人以為此事就要這麽告一段落時,一封無名信件被送到了靜貴妃手中。

靜貴妃捏着信無聲流淚整夜,第二天清晨整裝描眉,一身大紅華袍風華灼灼,抱着血書和一塊玉佩一頭撞死于殿前。

事情一出,懷王身死真兇消息不胫而走,龐太師伏地金銮殿,六十多歲老人聲淚俱下,懇請景昭帝給自己女兒和外孫一個說法。殿內衆臣垂眸斂聲,老人喊到聲嘶力竭,最終昏厥過去。

景昭帝隔日便閉朝,半個月後看着被遞至案前的萬人書,咬牙下了聖旨。

靳王殷承晉剝去王爵,流放邊遠之地,至死不得回京,其黨羽誅去九族,母族驅逐出京,三代不得入仕。

聖旨下達的次日,龐太師上奏告老還鄉,帝準奏。

殷承晉流放那日顧南前去送了他,曾經肆意融化的皇子卸下一身浮華後也不過是個平凡人,他帶着鐐铐擡眼看顧南,不屑笑一聲:“來看我笑話?”

“來送你。”顧南看着他,眸色淡然。

“送也送了,太傅還是盡早回去吧,我如今戴罪之身,與太傅這般天縱絕豔之人站在一起,實在是太難堪。”

顧南沉默着看他許久,轉過身去。

緊了緊披風剛要離去,卻聽到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顧知還,你可能不知道,許多年我都在仰望你,可惜我得不到。”

顧南腳步一頓,卻沒回頭。

殷承晉擡眼看着他的背影:“之前我問你為何不願選擇我,當時你沒給我答案,現在能給我麽?”

他的聲音很輕,其中的希冀和等待卻十分厚重。

可顧南到底是沒能給他答案。

“我只能說,若承安為明君,我便是賢能,若承安為昏君,我願為佞臣。”

聞言,殷承晉愣了愣,再擡頭時便只看見一個漸行漸遠的淡色身影。

他頹然松開木欄,捂住眼睛。

昔日門客無數,如今送行只有求而不得一人。

殷承晉,你看看你自己,多麽失敗。

向前走了沒多久便看到了城門,眉目淡漠的少年站在石像旁看他:“回來了。”

顧南嗯一聲,看着後者上前将他的手握住:“你似乎有些不開心。”

說罷,他對上顧南稍稍帶着愕然的眼睛:“太傅,我沒有讓殷承晉活着到邊關的打算。”

這一點顧南自然知道,曾經殷承安登基後,殷承晉就是死在了流放途中。

他笑笑:“我明了。”

殷承安的神色稍稍變緩,握着顧南的手力氣更大了些:“那……就回去吧。”

背後清風徐徐,城樓之上,身着玄色衣袍的景昭帝站在上方靜默注視下面遠去的囚車,表情麻木。

他垂下頭看着手中的雕花木盒,伸手細細摩挲上方的花紋,突然響起從前的一個春天,顧敬之抱着盒子站在他眼前,輕聲微笑:“我走了,若是哪一天你覺得熬不下去,就打開盒子看看吧。”

言猶在耳,幾十年歲月回憶起來猶如昨天。

殷胥半閉上眼睛,想着這些年來經歷過的林林總總,最終怆然一笑。

熬不下去的這天,終于是到了,敬之。

他凝視盒子上的花紋許久,眸光一閃,伸手打開了盒子。

裏面只有一張梨白宣紙,上方墨色隽秀優雅,是凝固在殷胥生命中幾十年的模樣。

眸中暖色一閃而過,殷胥垂眸将紙張上的墨痕收入眼底,眼底的暖光逐漸被血色代替。

顧敬之,顧敬之。

三個字從殷胥口中不斷洩出,到最後,隐隐成崩潰之勢。

自上一次禦書房交談,顧南便知道景昭帝快要撐不下去了。

這一天,到來的很早。

顧南站在禦書房外擡頭看着那扇朱紅色的大門,裴冷秋看到他,低聲道:“顧太傅,陛下在裏面……您進去吧。”

朱紅色的門緩緩推開,景昭帝正站在窗邊遠眺外面的景色,顧南走至中央躬身拱手:“陛下。”

殷胥轉過身來,只一眼便讓顧南心頭一跳,那雙原本深沉睿智的眼睛中被赤色侵占,慢慢的全是憤怒和絕望。只是愣怔幾秒,那抹明黃的身影便來到他的眼前,顧南回神,便看到景昭帝凝視着他的雙眼,沉聲問:“顧知還,你告訴我,顧敬之是不是死了?!”

顧南瞳孔一縮,視線一偏看到桌上被打開的雕花木盒,心中頓時明了。

他擡眸看向眼前隐隐崩潰的帝王,艱澀開口:“……是。”

很多時候擊垮一個人只需要一個字,景昭帝後退幾步頹然靠在牆上,半晌,竟捂住眼睛喑啞笑起來。

死了。

顧敬之。

那個曾彎着眉眼說我想輔佐之人只有殷胥的少年。

那個曾站在桃花樹上微笑着遞給他歷世書的少年。

那個曾在深夜抱着他對他說我會永遠陪你的少年。

那個曾遞給他雕花木盒說我會一直等着你的少年。

死了。

“顧敬之是這世上最為心狠之人。”殷胥開口,聲音竟有些哽咽:“你把我抛于深宮三十多年,他讓我抱着一個執妄過了三十多年,他讓我在悔恨煎熬之中過了三十多年!”

“他不願落下舍棄無雙谷的罪名,所以他舍棄了他自己和我,你知道嗎,你知道嗎?!就連那條欽天監的卦文都是他算計好了的!”

“無雙谷顧敬之,天縱絕豔,翻雲覆雨手。”殷胥沙啞笑着:“世人評價果然不假,須臾間便将無數人玩弄股掌三十多年,三十多年!”

聲聲泣血。

殷胥緩緩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眸中一片赤紅。

從顧敬之第一次出現在他眼前到現在,這麽些年的回憶從腦海走馬觀花般閃過,最終回到最開始的地方,他一身褴褛垂頭卑微站在禦書房內,一身白衣灼灼風華的少年從容緩步而來,笑意溫柔牽起他帶着泥污的手,堅定道。

——我選殷胥。

四個字,八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一筆一劃,以最淩厲的力量将顧敬之三個字刻在了他的心上。

然後到現在變成最誅心的刀子。

多麽好。

顧敬之。

你一抔黃土隐于山谷,一生不負無雙之名。

多麽好。

顧敬之。

從此獨留我煎熬掙紮,空守執妄一夢三十多年。

殷胥緊緊攢住拳頭,刻在他心裏幾十年的名字在他心中不停撞擊,一下一下,直到心髒最柔軟的地方疼到麻木。

顧敬之!顧敬之!顧敬之!

三個字不停在心中纏繞,一下一下,只覺着心髒快要被撕扯開,殷胥低頭看着梨花信箋末尾的小字,只覺着一股血氣從心頭蔓延上來,血線沿着他的唇角源源不斷滴落下來,又突然洶湧。

他卻恍然未覺一般,任憑血液染紅他胸前,只是看着雕花木盒沙啞的笑。

顧南看着他嘴角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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