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9 (11)

袖子,笑容溫潤美好。

哈士奇一身皮毛亂七八糟,捂着耳朵嘤嘤嘤,顧南笑眯眯看着他裝可憐,片刻,突然看到上一秒還是可憐娃的哈士奇突然振奮擡頭,身影一動蹭蹭蹭上了樓,十分矯健。

顧南:“……”

然後便聽到了系統的機械提示音。

【叮,主線任務[浮屠]完成,獎勵積分8888,基情之路由此開始,加油吧宿主!】

賀骁戈醒了。

顧南走進時他正靠在床上垂眸看喲哈,日光緩緩照在他臉上,光影淺淡中依稀是俊美的顏色。

聽到腳步聲,他擡起頭,烏黑的眸子深處沉靜淡然,隐隐透着堅韌。

看到顧南,那雙美麗眸子深處有奇異的光芒一閃而過,速度很快,顧南沒有發現。

顧南緩步上前,半蹲下身摸摸哈士奇的頭,擡眸對上賀骁戈的眼睛,輕聲開口:“醒了,有哪裏不舒服麽?”

“……”

“你昏迷了許多天,餓麽?”

“……”

“你還好麽?”

“……”

問了許多次得到的依舊是沉默答案,顧南無奈收了聲,垂眸看哈士奇,意思很明顯,這次是攻略對象不會說話?

哈士奇茫然搖頭,表示這是你将來的姘頭,我什麽也不知道。

四周寂靜一會兒,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突然張口,給了顧南答案。

“……我是賀骁戈,字彥成,你叫什麽名字?”

昏迷初醒,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和着略微低沉的音色,在寂靜中分外吸引人。

顧南一愣後微笑起來:“顧南,字知……不,無字。”

賀骁戈微微颌首,之後便不再說話。

顧南不大擅長與過于沉默內斂的人相處,待了一會兒覺着有些尴尬,帶着哈士奇站起身。

“醫館還有些事,我便先出去了。嗯……這裏是清河鎮,一個很安靜的地方,想來是比較安全,你如今身子還未好,先在醫館安心待着,等徹底痊愈了再走也不遲。”

男人低聲嗯了一聲,顧南笑笑,轉身出了門。

門被合上的同時,機械提示音響了起來。

【叮,檢測到攻略對象[賀骁戈]好感度更新,當前好感度為20(良善溫柔之人)。】

良善溫柔?顧南眯起眼睛,覺着心情不錯。

哈士奇跟在身後伸爪撓地,覺着宿主這次的攻略對象真是瞎了眼。

四月過去,天氣逐漸炎熱起來。

古時候人們總是內斂,即使是夏日穿着也十分嚴實,顧南沒想特立獨行,白日裏身着長衫溫潤微笑,晚間回房關門,便只穿着裏衣四處走,袖子褲腿被撩起大半。

賀骁戈眸色微暗,顧南一無所知,哈士奇蹲在角落默念詩句——少小離家老大回,菊花變成向日葵。

日子依舊和緩,賀骁戈的身子在五月伊始徹底痊愈,他沒離開,留在醫館幫顧南打下手。

他人長得好,沉默內斂的性子又着實讓人覺得踏實,很快便有人前來詢問他一些媒妁事情。男人總是沉默着紅了耳朵,顧南站在旁邊看着他微笑,不搭話不幫忙,只是偶爾心中感慨一下,也是轉瞬即逝。

平南侯世子,生于榮耀長于浮華,不是清河鎮能留住的。

晚飯是賀骁戈做的。

曾經賀骁戈是不會做菜的,一直是顧南下廚,只是天氣炎熱後顧南越發懶散,常常在外面客棧吃,偶爾心血來潮才進廚房幾次。這時候賀骁戈便跟着他一起,如此數次後,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世子學會了做菜,雖然只是簡單兩三樣,但已經足夠。

顧南只要能懶別的不在乎,而哈士奇不挑食。

晚飯後日常沐浴,顧南先洗完穿着裏衣出來,賀骁戈便進去,就着顧南的水潔身。

他出來時顧南已經迷迷糊糊躺在了床上,賀骁戈站在床邊垂眸看他一會兒,伸手将顧南踢開的被子拉上來,坐了下去。

身邊的動靜讓顧南睜開眼睛,朦胧看賀骁戈,後者揮手熄了燈,輕聲道:“睡吧。”

顧南輕輕嗯一聲,重新躺了下去,閉上眼睛前也沒忘記扯扯賀骁戈的袖子:“你也早些。”

四周重新恢複靜默。

良久,賀骁戈垂下眸子,嗯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忙成狗,一天到晚不能休息,還總是挨罵。

不開心。

小皇子的番外掙紮許久沒憋出來……先欠着好不好_(:з」∠)_。

正經了一個世界,有點轉不過來,改了好多遍。

我知道你們不嫌棄我驕傲臉。

感謝kajei,免風,烏龍奶蓋,山上一只熊,Sashs的地雷,愛你們麽麽噠。

大家晚安~!

☆、98|9.2

清河鎮有三絕。

一酒二河三桃花。

每年的六月六是清酒節,這天鎮上的人會聚集到清河邊上,飲酒看花,共同慶賀。

顧南難得起了大早,洗漱整頓衣裳後同賀骁戈一起出了門,身後跟着哈士奇。

大街上人來人往,女子細心妝容,男子衣襟整潔,眉眼含笑。熱鬧的時節總是讓人歡喜,顧南随着人流前去清河,桃花灼灼随了流水去,往來寧靜。

他們在桃花下入座,哈士奇爬下去低頭嗅桃花,賀骁戈沉默着為顧南斟滿清酒,低聲道:“雖然是歡喜時節,但也少喝些。”

顧南彎着眼睛點點頭,眉眼清潤的模樣十分讨人喜歡,賀骁戈唇角稍稍一彎,轉瞬即逝,很快恢複為之前面無表情的樣子。

白日裏日光正好,人們在桃花中歡喜笑鬧,很是熱鬧。

可真正的熱鬧,還是在黃昏之後。

天色暗下去後,四周起了風,不涼,帶着絲絲桃花香氣。顧南擡頭感受微風拂面,再垂頭便看到杯中不知何時已落入幾片桃花。

顧南擡起筷子撥弄幾下,便感覺身邊人目光微熱,他轉頭看賀骁戈,後者沒有回避,眼眸中的柔和笑意不加掩飾進入顧南的眼眸,在桃花夕陽中十分溫柔。

顧南愣了愣,一瞬間居然覺着自己從那雙眼眸中看到了情意。

算起來賀骁戈已經在醫館待了快要三個月,接近一百天的日子,雖不算長卻也足夠基本了解一個人。男人很沉默,不愛說話,面無表情,骨子裏卻是很溫柔的人,他的細心隐在沉默中,初時不見,時日一長便再難以斷開。

就像現在,男人會在他飲酒後默默遞上一杯花茶,而後在他低頭時不動聲色為他拂去發間落花。

顧南垂眸輕抿茶水避開賀骁戈的眼神。

相處三月,他其實很喜歡賀骁戈的性子,有擔當,細心沉穩,着實不錯。

只是天潢貴胄不會長久居于偏僻,京城又多是非,只恐怕……

算了。顧南放下茶杯,擡眼看遠處流水桃花,輕輕搖頭。

一切還早,往後誰知道。

入夜才是清酒節真正的熱鬧時候。

河燈點點,桃花紛紛,岸邊着了燈火,人們在華燈之中飲酒笑鬧,偶爾幾對情投意合的男女起身對視執手,便引來別人善意的笑,效果後便是真心的祝福。

清酒覆桃花,此桃花亦為彼桃花。

顧南和賀骁戈依舊坐着,前者清潤後者俊美,自然引來不少目光。只是剛開始的時候還有許多女子紅着臉過來,到了後面顧南四周卻再無人問津,他心裏未多想,賀骁戈依舊淡淡,哈士奇趴在旁邊看着賀骁戈虛虛攔在顧南腰間的手,眯着眼睛搖尾巴。

最蠢的一般也是最清醒的,這點絕對沒錯。

未入夜前答應少飲酒,只是之前說得好,到頭卻沒遵守。

這最熱鬧的時間剛走了一半,顧南便醉眼朦胧靠在了賀骁戈肩上。感受到肩膀一重,賀骁戈無奈笑了笑,伸手扶着顧南站起來。

顧南酒品向來不錯,不哭不鬧只是笑,賀骁戈扶着他走出清河,拐角後便直接彎腰将人抱了起來。

最糊塗的小傻子完全不覺得自己被人輕薄,笑眯眯伸手勾勾賀骁戈下巴。

男人垂眸不語,哈士奇沉默扶額。

宿主總是污得特別自然,簡直天賦。

清酒節一過,清河鎮重新恢複寧靜。

日子平淡而溫馨,一壺清酒一杯茶,偷得浮生半日閑。

賀骁戈逐漸在耳濡目染中學了些基本醫術,閑來無事也會幫着顧南打下手,清河鎮向來寧靜,百姓即使又病痛無非也是風寒發熱,不久後賀骁戈熟悉了這些,顧南便幹脆甩手,整日坐在窗邊喝茶曬太陽,偶爾回頭看賀骁戈,後者坐在桌後垂眸切脈,神情內斂沉穩。

一下午便匆匆而過。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賀骁戈關上醫館門收拾桌椅後進了廚房,不久再出來,桌上便擺了三兩道家常菜。顧南起身去拿了碗筷,哈士奇也歡樂叼了盆過來,一切就緒,桌上很快狼藉,賀骁戈去洗碗,顧南靠在椅背上眯眼摸肚子,表情同身邊哈士奇如出一轍。

等賀骁戈收拾好出來,顧南同他一起上了樓,日常沐浴後又是穿着裏衣濕着頭發出來,賀骁戈對此已經習慣,無奈看着他,在顧南坐下後伸手拿了布巾給他擦頭發。

動作細致,神情溫柔。

像極了從前喜着玄衣的年輕帝王。

顧南垂下眼眸,隐約便明白了為何他如此輕易便能與賀骁戈相處如此自然。

因為從一開始,賀骁戈便給他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很強烈,難以抵擋。

可賀骁戈是賀骁戈,再如何相像也不是其他人。

想到這裏,顧南突然有些煩躁,受情緒支配,他伸手抓住賀骁戈的手,将布巾拿在自己手中,低頭輕聲道:“我自己來,你先去沐浴罷。”

賀骁戈沉默看他,面上依舊毫無波瀾,許久低聲道一聲好,起身拿了裏衣去了屏風背後。

他身影被屏風隐去後,顧南丢開布巾趴下将自己的臉埋入被褥,輕聲嘆氣。

這晚賀骁戈沐浴很慢,顧南等他許久不見他出來,逐漸睡着了。

待他呼吸平穩後,賀骁戈穿着裏衣從屏風後出來,走到床邊垂眸默默看着他的睡顏,沉默了一夜。

時日平和的過,顧南依舊懶散,偶爾出門逗逗對面茶館的貓,日子十分惬意。

閑散了許多天,外面的綠色逐漸染上斑駁,隐約秋風起。這天黃昏下起了小雨,街上人影稀疏,顧南關上窗戶後往外看一眼,剛想關門,外面突然跑進一個匆忙身影。

那人跌跌撞撞進來,不斷喘氣,顧南認識他,是城南李家的小厮。

“這是怎麽了?”顧南問。

來人十分驚慌,喘着氣結結巴巴說了許久也沒能說清楚,顧南見他着急也知道事情緊張,幹脆不再多說,轉身拿了些東西便跟着他去了李府。

李家太爺年輕時曾是進士,為官幾年後覺着權謀陰暗,于是便辭官還鄉開了家私塾。老爺子骨子清高,終日衣衫整潔腰背挺直,遠遠看着便能感受文人風骨。

可就是如此講究的人,如今一身狼狽站在門前,眼眸中隐隐水光閃爍。

顧南急忙扶住他,一邊往裏走一邊詢問,從破碎話語中得出了消息。

患病的是李家公子李晉。

李老太爺一生兒孫多坎坷,年過四十得子,二十年撫養得了孫子,還未來得及享受同堂之樂,兒子和兒媳便在外出時遭遇山賊斃命。

白發人送黑發人,老爺子這餘生牽挂期盼便予了唯一的孫子。

說是掌中寶心頭肉半點不為過。

要說起李家公子的病,染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一開始發熱咳嗽,原本以為是風寒,衆人都沒在意,抓了些藥熬了便沒再多想。後面燒雖退了咳嗽卻一直沒見好,就在今日中午,李公子吃着飯突然咳嗽起來,最後竟生生咳出了血暈厥過去。

這下李家人才是徹底慌了,當即遣了小厮前去尋顧南。

顧南聽老爺子說完心裏就已經有了大概,等見了李公子詢問幾句,便确定了。

肺痨。

話說出口,老爺子當即白了臉。他對外事了解不多,卻也知道肺痨是不治之症。前些年宮城十三皇子便是得了肺痨,皇帝廣尋天下名醫入京,好藥不知用了多少,到底是沒保住小皇子的性命。

皇家都無奈何,何況他們尋常百姓家?

白發蒼蒼的老人雙目無神嘴唇顫抖,眼眸中滿是絕望和祈求,任誰看了心都難受。

賀骁戈在旁邊沉默站着,看看李家太爺再看看顧南,最後無聲上前站在了顧南身後。

李老太爺最終從打擊中回神,顫抖着手抓住顧南的胳膊,仿佛他是最後一顆救命稻草:“……還有救嗎?”

說完,又沙啞着聲音哽咽開口:“就算不能救,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他留的久些?他才二十歲,他才二十歲啊……”

悲痛的聲音傳入顧南耳中,心裏有些酸,酸澀感覺剛剛升起,便聽到了機械音。

【叮,檢測到劇情發展,煉化物品[廣陵丹]激活,服用可清除體內病痛感染。】

聽到聲音,顧南垂眸看喲哈,後者端坐在旁邊模樣十分正經,注意到顧南視線,回頭一咧嘴,很是得意。

顧南難得沒暴力,擡眸看向李老太爺,拱手:“能治。”

想了想又開口:“只是時間或許要長一些。”

少年聲音清朗,眉眼堅定,一襲白衣随風微動,煞是惹眼。

聞言,李老太爺抓着顧南手的力氣更大了幾分,雙手不停顫抖着,幾近說不出話來。

賀骁戈站在他們身後垂眸看顧南,眸色深深。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要開新副本了_(:з」∠)_。

感謝kajei,山上一只熊,龍貓,知了君的地雷,愛你們麽麽噠!

願你們一生平安喜樂。

☆、99|9.3

藥香馥郁一月後,李家公子氣色逐漸好了起來。

顧南每日都會帶着熬好的湯藥去李府,湯藥其實就是普通清肺的藥融了廣陵丹,喝起來苦味甚淺,隐約有清冽味道。

這日看着李晉喝下湯藥,顧南為他把了脈,半晌放下手輕聲笑了笑:“看樣子不出半月便能大好。”

李晉神情也十分歡喜,自他得知自己患了肺痨,便覺着自己活不長久,聽着顧南說能治心中也不大相信。不曾想如今竟真已見到成效,心中一時間竟有重生感覺,他下床對着顧南莊重鞠躬:“先生救命之恩,李晉永生難忘。”

顧南收拾好東西,聞言揮揮手:“不必謝我,若是想謝便謝謝李老太爺吧,李晉,能有一個人願傾盡一切護你周全,是你的福氣。”

顧小大夫無父無母,清河鎮百姓都清楚。

李晉一愣,拱手稱是,說罷看看顧南隐約帶着惆悵的神情,終是沒忍住開了口:“先生有賀公子,也是有福氣之人。”

賀骁戈?

行至門邊的腳步一頓,顧南回眸看李晉,青年站在那邊看着他,眼眸裏盡是真誠。他眸光閃了閃回過頭,便看到玄服青年站在走廊盡頭,沉默的眉眼穩重堅毅。

顧南突然想起很久之前聽到過的一句話。

——溫情是什麽?

——溫情就是,無論什麽時候我都在你身後,只要你回頭。

顧南眼睛彎了彎,輕聲對身後李晉開口:“我想,或許你是對的。”

而後在身後人微笑的時候,擡腳朝那抹沉默的身影走了過去。

等到綠色完全被斑駁,李晉身子徹底痊愈了。

三個月,初時臉色蒼白躺在床上閉眼呼吸淺淺的李家公子,便又是站在樹下垂眸淺笑的翩翩少年郎。

李晉痊愈那日,李老太爺親自攜謝禮去了醫館,消息不胫而走,顧南很快忙碌起來。

先是鎮上人,後是鎮子周圍,再到後來便是更遠的地方,許多人慕名前來,實在有疑難病症的少,大多還是身上少許病痛想來求個稀罕。顧南一一招待,普通風寒病症抓藥,重傷難愈止血散,神志不清三清丸,肺痨之類廣陵丹,手腳斷裂雖不能接骨,但藥浴也能保證陰雨天氣無痛。

時間一長,顧南名氣日篤,帶來的不僅僅是豐厚診金,還有系統的機械提示音。

【叮,檢測到宿主名聲變化,榮耀面板[懸壺濟世]開啓(本世界結束後消除)。】

這次是紫色菊花。

菊花深處。

——【榮耀面板】

當前名聲值:174(名聲值由宿主診治獲得,受患者病痛程度及身份影響。)

[名聲初顯]:1——500

[聲名鵲起]:501——999

[名聲大噪]:1000——1999

[聲名赫赫]:2000——5000

[懸壺濟世]:5001——未知

(名聲值到不同程度不同點會觸發任務。)

(名聲值每增加10點系統自動贈送靈草X1。)

最後是哈士奇特有的猥瑣聲音:“美好任務在等着你,宿主加油嗷!”

美好任務?顧南哼一聲。

他真的一點都不對它抱有幻想。

突然多出來的榮耀面板對顧南的生活沒有絲毫影響,偶爾懶散偶爾繁忙,看看花逗逗貓,日子依舊安穩惬意。

時日荏苒間,顧南的名聲值終于到了五百,系統提示音響起的當天,一群錦衣人策馬入了清河鎮,來到醫館後二話不說,明黃卷軸便遞到了顧南眼前。

——宮城太子病重,帝王下诏廣覓天下良醫。

幾年前皇子病逝,如今太子又重病,帝王自然十分焦慮。

不過帝王推崇德治,心中焦急也沒使用強迫手段。卷軸被交到顧南手中,錦衣人之首拱手,語氣十分和善,說願停留三天等候先生決定。

卷軸留下,人住進客棧。

錦衣人走後,顧南握着卷軸發呆,賀骁戈在他身邊沉默凝視他一會兒,低聲問:“你想去麽?”

其實不想去。

京城多是非,浮華紛擾,不比遠方安寧。

只是恐怕難以脫身,顧南想。

清河鎮再好,日子再平和,他也知道這裏不是他能長久留下的地方。

顧南還有許多路要走,這個世界之後會發生什麽,誰都不知道。

是否想去,顧南到底是沒能給賀骁戈一個确切答案。

三日之期在猶豫輾轉中走過一半,依舊是暮色平和的下午,清河鎮再次迎來策馬前來的人,來人一身戎裝英姿飒爽,進入醫館後對賀骁戈行禮:“動亂已平息,懇請世子回京。”

進了醫館的只有一人。

可顧南知道,清河鎮外一定還守着許多人,等賀骁戈榮耀歸去。

與榮耀想伴的是職責。

賀骁戈可以停留山水享受安寧。

平南侯世子不行。

賀骁戈伸手将陸戎扶了起來,回頭靜靜看向顧南,墨色眼眸深沉無比,夕陽落入其中凝聚金色,灼灼耀眼。視線相接的一瞬間,顧南仿佛被灼傷,周邊一切消失不見,只留下那雙烏黑沉金的眸子,和着堅毅隐忍眸色,十分震撼。

晚上,顧南沐浴後濕着頭發靠在床頭,賀骁戈拿着布巾為他擦頭發,布巾在頭上覆成陰影,顧南偶爾可以從晃動縫隙間看到後者的眼,那雙眼睛中有情意有期待,可縱然心中情緒激烈,但一直到熄燈和衣睡下,賀骁戈也沒問顧南,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這個男人表面沉默淡然,溫柔卻是刻在骨子裏的。

他明白顧南的遲疑和不舍,所以不會将心中期盼訴說,讓顧南為難。

這樣溫柔的沉默,偏偏讓顧南更加心軟,旦日清晨醒來,顧南低頭凝視明黃卷軸很久,背對賀骁戈低聲開口:“京城……我同你一起去。”

背後一陣沉寂,顧南沒有回頭,從銅鏡倒影中便能看到賀骁戈顫抖的手和閃着驚喜光芒的眼眸。

賀骁戈是內斂之人,如此激烈的情緒表達顧南也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真切的歡喜映入顧南眼睛,生生将心頭勇氣的一絲絲後悔之意壓了下去。

算了,顧南想,去就去吧。

畢竟遇到一個這樣的人,不容易。

三日之期過後,顧南給了錦衣人答複,原本錦衣人應當留下一個送顧南入京,只是如今身邊的平南侯世子,打過招呼後錦衣人離去,顧南便跟着賀骁戈一同去了京城。

此去路途甚遠。

清河鎮外确實已經等了許多人,都是從一開始便跟着賀骁戈出生入死的人,這些人常居沙場,性情十分爽朗,得知顧南于賀骁戈有救命之恩後,當即自動将他劃入己方陣營。

一路北上,顧南對賀骁戈的過往也有了些了解。

平南侯世子賀骁戈,十三挂帥,十五掌管白虎營,五年沙場征伐,所向披靡,禦賜威遠将軍爵,白虎營戰神之名天下皆知。

戰場意氣風發,家中卻多紛擾。平南侯性子涼薄流連花叢,家中妻妾數十,當家主母非賀骁戈生母,生母肖夫人又懦弱,于是賀骁戈幼時便嘗到許多手段。

待賀骁戈挂帥出征凱旋歸來後,賀家主母收斂不少,長子賀骁騁卻不斷發難,賀骁戈無奈,多年常在沙場不歸家,偶爾歸去,也是住在京郊自己的宅子。

而平南侯,享受兒子征伐帶來的榮耀,卻不曾給予一點關心。

人情有多淡薄?

只能說,自賀骁戈半年前遭暗襲流落清河鎮後,平南侯府從未派出一人尋找。

飲盡涼薄,賀骁戈越發沉默,骨子中的溫柔卻半點沒消減。

難能可貴,仔細想想便覺着心疼。

這些事情大多是陸戎告訴顧南,陸戎為白虎營副将,追随賀骁戈多年,是白虎營中最了解熟悉賀骁戈性情往事的人。

他原本就護短,平南侯府又實在不是個東西,提及面上就帶了怒氣:“那群人也不想想,如今平南侯享盡榮華,靠的可不是庸碌平南侯,而是我們将軍,拿着東西卻不顧及人情,實在是……”

說到最後也沒想出合适的話語,顧南看着他,自動補充下去:“狼心狗肺。”

“對!”

一個字铿锵有力,說話的人卻先紅了臉,看着顧南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突然又笑起來:“平南侯薄情,肖夫人又懦弱,将軍多年沉默隐忍,着實苦了些。”

說完,他眼神亮幾分,笑容就多了幾分溫暖和暧昧:“不過如今将軍有了先生,就不會覺着寂寞了。”

顧南覺着似乎有什麽東西不對。

他眨眨眼睛,身後突然傳來賀骁戈的聲音:“在說什麽?”

在說你的生平八卦和人生大事。

顧南自然不能這麽告訴賀骁戈,而陸戎早在賀骁戈出聲開始便沒了蹤影。

于是顧南只能回頭微笑。

賀骁戈在他身邊坐下,回眸看看後方以陸戎為首的一群人,面上染上幾點柔和,輕聲道:“他們在沙場不拘慣了,有時說話不注意,心卻是好的,你別放心上。”

“我知道。”顧南笑笑,轉頭看賀骁戈:“能讓你安心把後背托付的人,自然不會差。”

聞言,賀骁戈愣了愣,随即眼眸稍稍一彎,烏黑的眸子深處緩緩浮起柔軟,如春暖花開一般,柔和溫暖。

二人擡眸對視,眉眼皆通透。

前方清風微起,夕陽緩緩。

萬裏雲煙長。

作者有話要說: 生活中總有那麽幾個神助攻_(:з」∠)_。

感覺這個世界又會特別長。

感謝龍貓的地雷,破費了麽麽噠!

☆、100|9.4

京都長安。

來往繁華,喧嚣熱鬧,清酒味道混了古香,于日光昏沉中越發冽冽。

千年古都,自然龍盤虎踞,不同凡響。

一路進了城門,行至宮城外,白虎營陸戎等人先行歸去,顧南将明黃卷軸出示後,同賀骁戈一起進入宮城。

大太監早已在宮城等候,大約一炷香功夫後,顧南于禦書房見到了帝王。國君臉色有些憔悴,免禮後輕聲開口:“你是第七十六個。”

“朕希望你會是最後一個。”

這話帝王對每個前來的大夫都說過。

一次一次,皆是希望落空。

即使身上開了挂,面對皇家事情,顧南也不敢把話說的太滿,躬身拱手垂眸:“草民自當盡力為之。”

自太子病重,類似這樣的話帝王不知聽了多少,揮揮手喚了大太監:“先去東宮看看罷。”

東宮。

門外青石道路,一片錦繡。

門內藥香氤氲,遍是昏沉。

顧南緩步穿過外殿,進去內殿後,隔着輕絲紗帳看到裏面隐約身影。

服侍宮女低頭退去,顧南前行幾步掀開紗帳,低頭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深沉淩厲的眸子。

他愣了愣,不動聲色後退一步躬身垂眸:“草民顧南,參見太子殿下。”

話音落下後,便是熟悉的系統機械提示音。

【叮,檢測到攻略對象信息,姓名:蕭從瑜,年齡:20,種族:人族,身份:太子。】

四周一陣沉寂。

顧南躬身站着,只覺着上方投射下來的實現越來越淩厲,如同針一般紮在他身體各個地方,難受至極。

他低着頭,額角逐漸有冷汗滲出,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再次聽到蕭從瑜的聲音:“免禮,擡頭吧。”

顧南依言擡頭,方才躺着的太子已經坐了起來,靠着床背靜靜看着他,眼眸中的淩厲隐于深處,只剩下平靜淡然。

斂去淩厲的青年,眼眸半垂靠在後面,寬大的裏衣趁着人越發單薄,臉色蒼白眼底含青,若不是曾見過那驚鴻一瞥的深沉目光,淺淺看去,這皇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只不過是一單薄無害的青年而已。

權謀中人最是表裏不一。

這一點顧南曾經便做得徹底。

沉思間,一雙手突然伸至他眼前,蒼白中帶着青色。清淡的聲音随之響起:“不是要診治麽?”

顧南斂眉躬身稱是,将藥箱放置一邊,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腕,脈搏平和沉穩,未見一絲端倪。顧南眸色稍暗,手指稍稍用力,不久便感覺手下脈搏如同沸騰一般,隐隐跳動。

【叮,檢測到劇情發展,主線任務[拔蠱]發布,完成獎勵:積分一萬,失敗懲罰:大概是頭沒了。】

【觸發條件滿足,煉化物品[除蠱散]激活,可服用型殺蟲劑,效果由蠱毒等級而定,煉化條件:靈草X3。】

顧南:“……”

被顧南按着手腕,蕭從瑜臉色驟然蒼白,卻強忍着疼痛沒有動彈。

顧南擡眸對上後者帶着探詢的眸光,手依舊搭在蕭從瑜手腕上,開口:“脈象并無異常。”

手卻下移至他手心,一筆一劃寫下一個字——蠱。

那雙烏黑的眼眸中驚愕和贊嘆一閃而過,蕭從瑜沒說話,反手在顧南手心輕輕劃動——可有辦法?

顧南微笑着寫下一個‘有’,語氣卻十分淡:“今日來的匆忙,許多東西未能攜帶,待明日仔細查看為佳,望殿下海涵。”

說着,他收回手,垂眸。

蕭從瑜凝視他許久,點頭道:“好。”

行了禮,顧南提起藥箱出門,出去時回眸用餘光輕瞥站在殿門口的兩名宮人,輕輕笑了笑。

旦日再去東宮,身上藥箱裏便裝了許多東西。

同顧南一起前去的還有賀骁戈,他年少時曾入宮做過一年太子伴讀,與蕭從瑜還算有幾分交情。

望聞問切,一個時辰後,顧南收回東西,沉默着将兩個盒子一張紙條交給了蕭從瑜。

盒子裏分別是三清丸和除蠱散。

前者是為保證蕭從瑜不會被蠱毒控制。

後者則是一步步将蠱毒逼出來。

紙條上寫了具體使用方法。

蕭從瑜将東西收到隐秘地方,顧南看着他想了想,開口:“殿下的病情對外就說氣血不足,瘴氣攻心。我每日會來為殿下藥浴,一是為了掩人耳目,二是……殿下如今身子虛弱,而除蠱散之後需要針灸拔除,過于霸道……”

之後的話顧南沒明說,意思不言而喻。

“倒是細心之人。”蕭從瑜笑笑:“這蠱毒,大約多久能好?”

“半月便可。”

“半月麽……”太子垂眸低笑,許久,輕聲喃喃:“足夠了。

顧南的事情了結後便去了外殿,賀骁戈留下與太子聊了許久,才同顧南一起出了東宮。

這些日子顧南一直住在太醫院,這日難得看到賀骁戈,幹脆便同他一起去了京郊別院。賀骁戈雖喜沙場,可骨子裏還有那麽幾分文雅,院子十分雅致,假山涼亭,湖泊白橋,唯一不符的,就是站在橋上一臉癫狂的哈士奇。

畫風實在差太遠,再補救都沒用。

顧南覺得喲哈難以直視,喲哈見到顧南卻十分歡喜,尾巴一甩撲了過來。

圓滾滾的哈士奇殺傷力不能小看,顧南被他一撞退後幾步,直直撞進了賀骁戈懷裏。

身子穩定,顧南下意識抱緊喲哈,賀骁戈下意識抱緊顧南,二人一汪挨在一起,姿勢表情也是一言難盡。

簡直太羞恥。

反應過來,顧南幹脆利落松手,哈士奇落在地上轉一圈甩尾巴圍觀狗男男。狗男男之一顧南不動聲色向前一步,轉身剛想說抱歉,卻發現賀骁戈不知什麽時候耳朵紅了。

沉默堅毅的男人害羞起來,魅力也不是一般的驚人。

顧南心裏有些軟,手便不受控制觸碰上了賀骁戈臉頰,而後滿意看到後者更加灼熱的耳根。

于是心情大好。

此時正是黃昏遲暮,身着白衣的少年站在清風中淺笑,日光緩緩映在他臉上,比身後随風搖曳的花還要柔軟。

賀骁戈擡眸看着眼前的少年,烏黑眼眸深處竟是散着光芒的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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