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2)
會焦急嗎?她會不會由于我只存在在紙上而疏遠我?她身邊是否有別的人在努力把她從我身邊帶走呢?這八年我有多擔心你知道嗎?我等這八年等得幾乎以為自己頭發都白了你知道嗎?你只知道我是用糖葫蘆騙來的約定,你只知道我還是小孩,錦衣玉食吃不得苦受不了罪的嬌貴小孩。你否認我的一切,否認我為見到草兒付出的努力。沒關系,你要怎麽做我都無所謂,反正我又不是為了你在努力的。”
潘安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時間無法開口說出話來,總覺得眼前這個小孩不是自己以前看到聽到的那麽簡單,總覺得,這個小孩讓自己,有點感動。以前的自己真的太武斷了嗎?笛音悠揚對草兒的感情自己真的太想當然了嗎?潘安忽然混亂了,對于只有自己才能給草兒幸福的念頭不再那麽确定了。
“那,那你在乎草兒的腿嗎?為什麽你這麽盡心盡力,如果草兒的腿一直好不了你會不會……”潘安的聲音越來越輕,不僅因為自己的心亂了,而且答案其實自己也已經有數,只是想從笛悠口中得到證實。
笛悠沒有讓潘安失望,眉頭輕皺着但是語氣堅定的回答他:“我并不在乎草兒的腿,只是不能走路而已,她依然是我的草兒。在乎的是她,是草兒自己,一日她不能站起來重新走路,一日她就會不安。我不想讓她一直在不安中度過,總覺得讓她一直不安下去,不管是她還是我,都得不到幸福。”
潘安頓了又頓,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最後只留下一句“別讓草兒哭”就離開笛悠的屋子。笛悠看着潘安的背影,知道潘安有些事情瞞着自己沒說,笛悠想攔下潘安問清楚,但是手伸了出去嘴巴卻無法張開,心裏預期說是在賭氣不如說是拉不下臉,不想向自己的情敵低頭。到底是皇族血統的驕傲,笛悠總是不願輕易向任何人低頭。可是他們誰都沒想到,一個不願開口,一個不願低頭,誰知道後來竟能惹出更多的事端。
笛悠摸了摸頸際的傷口,一點點的刺痛,出了一點點的血。标志性的笑容變得那麽苦澀,不讓草兒哭嗎?很難啊,連自己都有點想哭。為什麽事情會這麽複雜,為什麽自己要考慮的事情這麽多那麽多?自己明明真的就是小孩而已啊!笛悠重新躺回床上,可是原本濃厚的睡意如今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第二天早餐時,雲煙先是有點張目結舌,然後是努力忍住笑,不僅是她,連秦應景、天堂甚至絕塵都努力把自己的臉壓得低低的,不能笑,不能笑。每個人都這樣告訴自己。原因無他,只是看到大熊貓而已,而且同時看到三個。笛悠、潘安,還有草兒,每個人的眼睛下都出現深深的黑眼圈,如同三只大熊貓。九臻晚矜沒有出現在早餐上,據她的丫鬟說,小姐昨夜沒有休息好,今天早餐就不出現了。此話一出,原本是笑意融融的場面一下子凝固起來,雲煙從眼角偷看一邊的草兒,果然眼圈隐約有點紅起來。雲煙忍了忍,終于沒有拿起桌上的杯子丢向笛悠,這麽多天的相處,雲煙已經深深喜歡上草兒和草兒結為朋友,自然不願看到這個自己新結交的好朋友被笛悠一次一次的傷害。
秦應景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雲煙一腳,暗示她收斂一點,雖然自己對笛悠的大意和粗神經很不滿,但是這畢竟是笛悠和草兒之間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去面對自己去解決才好。
接下來的日子,一直持續這樣的情況,笑容一日一日從草兒的臉上消失,臉色愈加蒼白,人也很沒有精神。笛悠則和九臻晚矜越走越近,談笑盡歡顏,而潘安又總是一副預言又止的模樣。雲煙在秦應景多次的壓制下終于還是模樣爆發,只是看着笛悠的眼睛愈加兇狠。天堂和絕塵只是遠遠的看着,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只是看着。大家都冷眼看着事情的發展,只有九臻夜闌在內心裏得意開心。
一晃在九臻島的日子将近兩個月了,嚴寒的冬天在不知不覺中越走越遠,清新的綠色在不知不覺中悄然出現。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春天的來臨已是勢不可擋時,又是一場雪乘着夜色降了下來,冬季女神不甘心就這樣離開,用盡力量展示她最後的威力。
草兒在被窩裏卷縮起自己的身體,即使蓋着厚厚的被子依然有點抵擋不住最後的冬寒。恍惚中有人來到自己的枕頭前,就什麽動靜也沒有了,草兒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卻好似被鎖住了一樣,怎麽也不聽使喚。隐約聽到一聲嘆息,不知怎麽的,淚水就從緊閉的眼睛中滲了出來,順着眼角流向發際時被冰冷的手指接住了,那手指那麽冰,草兒覺得比自己心裏還要冰。被這樣冰冷的手指碰觸到,草兒反而不想睜開眼睛了,莫名其妙的覺得心安,就好象,事隔八年與笛悠的第一次相見,明明身體被利箭穿過,明明鮮血染紅了衣裳,明明已是疲憊到極點,明明依舊身處在亂箭齊射的危險境地中,明明要保持絕對的注意力,可是自己一出現,第一個發現自己的就是他,亂箭叢中他飛身躍起接住自己,明明傷得那麽重,可是笑容卻和八年前那個用一串糖葫蘆騙下自己一生姻緣小孩一樣誠摯而執着。
八年來自己也一直在問自己,兩個兒童的約定為什麽自己會看得如此的重,為什麽自己從那時起就認定了可以和自己攜手的人就是那個當年才八歲的孩子呢?一切的疑問在事隔八年後第一次重逢時才有了答案。原來自己,早在不懂情愛時就已經将一顆心交給另一個不懂情愛的小孩保管,而那個小孩保管的那麽貼心那麽緊要,于是兩個小孩用了八年的時間教給彼此什麽叫情愛,在不斷的學習中,兩個小孩一起成長,一起懂得愛,一起珍惜愛。
草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感慨萬千,感動,被感動,真正懂得了笛悠的愛,笛悠的心。于是更堅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笛悠身邊的人,應該是個溫柔的、賢淑的、善良的、美麗的,最重要的是一個健康的人,而那個人,就是九臻晚矜。
想到這裏,草兒一下子覺得眼前一亮豁然開朗了,這些天來萦繞着自己的困惑和悲哀都一掃而空,草兒的嘴角淺淺綻開一朵柔和的笑意。然後感覺到那只冰涼的手離開了,一股淡雅的花香從枕畔随之充斥進鼻尖。忽然一陣冰冷的風刮了進來,還沒感到冰冷刺骨就已經消失了,房間裏那個一直不出聲的人也消失了,只有一句輕輕的“對不起”和着嘆息在草兒耳邊纏繞。
草兒緩緩睜開眼睛,枕畔是一枝剛剛盛開的冷梅,想到白天和笛悠、師兄還有九臻小姐一起在花園散步時,梅花僅僅開了個骨朵,自己當時還嘆息了一聲,遺憾無法在白天看到早春第一朵開放的梅,而現在,早春第一朵開放的梅就在自己的枕畔散發着優雅冰冷的香氣。草兒從被窩裏坐起拿過梅花細細端詳,嘴角淺淺有着笑容,淚水卻不斷從眼睛裏流下。草兒将梅枝貼近心窩,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着:“不用說對不起,九臻小姐的确比我更适合你。悠,祝你幸福。”
第二天早晨,早餐還沒有結束,笛悠就宣布了一個消息:“九臻夫人,您當初的建議在下接受了,即日就可以迎娶您的愛女九臻晚矜,在下會好好對待她,照顧她,讓她幸福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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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疑是個青天霹靂落在所有人的頭上,雖然所有人對于這個結果隐約有了估計,但誰也沒想到來的如此快又如此急,一時間所有人都沒有反應,只能下意識的看向草兒,等待着她的反應,哭,或者崩潰。
草兒的反應和任何人預計的都不同,安靜擡起頭的時候臉上幹幹淨淨的,沒有一滴淚水還帶着笑容。從八年後的第一次相會到現在,草兒第一次笑得這樣的輕松這樣的清爽,沒有一絲陰影。笛悠的心一下子糾結起來,疼痛非常,因為草兒,因為看到草兒的表情。草兒的表情那麽輕松,好象跟自己在一起的那麽長時間裏一直承受着非常大的壓力,只有離開自己才能真正快樂。笛悠低下頭,眼睛紅了起來,心裏那麽疼,頭也疼,手也疼,腿也疼,身體到處都在疼,眼睛感覺濕漉漉的,然後草兒說了一句話,笛悠的眼淚真的下來了。
草兒說:“那就恭喜你了,悠,祝你和九臻小姐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第二部完結
短時間的僵局被九臻夫人化解開,九臻夫人同情的看了草兒一眼,故做姿态的問了一句:“不用這樣吧,要不也一起娶了也沒有關系,我家晚矜是個知書答禮的孩子,不會欺負她的。”
“不,夫人,”笛悠輕輕的搖了搖頭,擡手輕拭了下眼角,看也不看草兒一眼繼續說了下去,“我家歷來都是一生只娶一個妻子,對于草兒,在下只能說聲‘對不起’。”
“那……”九臻夫人用一種抱歉憐憫的眼光看向草兒,難過的嘆了一口氣,“唉,感情的事情沒辦法勉強,草兒姑娘,我代表九臻家族也只能對你說聲‘對不起’,緣分這種事情就是這樣難說的。小王爺,您看,準備什麽時候舉行婚禮呢?把草兒姑娘也留下來參加吧,畢竟你們也有一場緣分呢!”
“就這個月二十吧,在下和晚矜一起看過黃歷了,錯過這日子接下來六個月都沒有個吉利日。今天是二月初一,還有十九天應該可以準備好了,如果不夠我可以修書給家裏面,讓他們派些人手來幫忙。我娘身體不好,冬天一般出不了門,我爹要在家照顧娘估計也來不了,在下知道這樣委屈了晚矜,但回家後在下一定會好好彌補她的。夫人您要發英雄帖邀請誰就由您來決定了,在下沒有異議。”笛悠垂首坐在椅子上,沒有擡頭看向任何一個人。
“好,”九臻夜闌笑得眼睛都眯成月牙,想想兩個月前笛悠剛來九臻島的時候還信誓旦旦的只要草兒一個,現在還不是一樣拜倒在自己女兒的石榴裙下,心中的得意自然是不用言語,“小王爺果然做事幹脆利落。那就這樣吧,九臻島雖不大,但人手還是安排過來的,就這個月二十日完婚。草兒姑娘也一起留下來參加婚禮吧,就這樣吧。”說道最後,九臻夜闌不管別人是什麽反應,硬是非常客氣的要留下草兒,表情溫柔又帶點憐惜和同情的看向草兒,準備好滿肚子的話要勸草兒留下來。
先發作的不是大家都看着的草兒,而是雲煙,一甩手半碗滾熱的粥向笛悠劈頭蓋臉的潑過去,人随之一腳踹在桌子上用內力将所有的碗連同裏面的菜和菜汁震向笛悠,笛悠頭依舊不擡,但是單手抽過墊在下面的桌布将所有湯汁、菜汁連同菜碗一起包裹進去,順手丢向一邊,身上幹幹淨淨一滴污垢都沒有沾上。偷襲失敗的雲煙狠狠瞪了笛悠一眼,一邊粗聲說着:“笛音悠揚我今天算是認清你了,從現在起我們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向往來。”一邊伸手拉過草兒的輪椅準備帶草兒離開飯廳。
這次連秦應景也不準備阻擋雲煙,随即站起來準備跟着雲煙、草兒一起離開,跟在他後面的還有天堂和絕塵,沒有一個人看笛悠一眼就準備離開。只有潘安還坐在位子裏,面無表情的看着草兒,桌下的手指緊緊的握住劍柄,時刻準備在草兒垂淚的瞬間,不管什麽江湖道義就要揮劍砍向笛悠。
草兒輕柔的拍拍雲煙的手示意雲煙停下來,轉頭面對九臻夫人微笑着說:“承蒙夫人好意,草兒如今也沒什麽事情,就留下來參觀婚禮了。草兒也願意,看到悠得到幸福。”
接下來的日子九臻家族和笛悠都非常忙碌,草兒整天和雲煙在千雪居裏談天論地,雲煙依舊在埋冤笛悠,每每提到都是一幅狠不得剝其皮拆其骨的樣子。反倒是草兒,總是笑着安慰雲煙。草兒笑得那麽輕松,草兒的眼睛裏并沒有太多的感傷,草兒總是仰着頭看着藍藍的天白白的雲說:“雲煙你知道嗎?其實和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很擔心,擔心悠覺得我不夠好,擔心別人說我和悠在一起是悠眼睛瞎掉了。我知道悠的心,但是我的心真的不願意悠因為我被別人嘲笑。是的,我也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可笑,兩個人在一起自己覺得好就可以了,管別人的想法做什麽,你說對不對,雲煙你心裏也是這樣想的,笑我傻的吧。可是呢,我真的很介意,非常介意。現在多好,悠和晚矜小姐在一起多相配,晚矜小姐喜歡悠,悠也喜歡晚矜小姐,這樣多好,真的很好。悠也幸福了,我也覺得輕松了,這樣真好,真的很好。”草兒仰着頭,春日初的陽光溫暖又不刺目,雲煙看着沐浴在這樣陽光裏微笑着的草兒,心裏漸漸疑惑,不明白在愛情裏到底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好在自己有秦應景,當自己迷惑時回過頭的時候,秦應景總是很快感覺自己的視線,從書本裏擡起頭來,雖然沒有笑容,但是秦應景的眼睛總是能給自己溫暖的感覺。
一向安靜的九臻島漸漸變得喧鬧起來,雲煙說不出自己的感覺,心情那樣的複雜,依舊是對笛悠很不滿,對草兒很擔心。草兒看起來很好,每天看着書,或者和自己還有她師兄聊聊天,但是草兒越是這樣,大家就越是擔心,草兒如果能哭出來,或許還會好點呢。雲煙天天守着草兒,每天都賴在她身邊,連晚上都等到草兒快睡覺才離開。這天也是,很晚了,雲煙才磨磨蹭蹭的草兒房裏出來,才走過一個轉角忽然被人連續點住好幾個穴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然後眼前一亮,燭光被點燃了,看見笛悠笑得很尴尬的臉。
“雲煙,對不起吓着你了,”笛悠說着道歉的話,卻只接開幾個穴道,讓雲煙只能搖頭或點頭,做表情但不能發出聲音,“對不起我不能接開你別的穴道,不然你吵鬧起來就麻煩了。”笛悠的眼睛裏閃着雲煙很熟悉的詭異的光,雲煙暫時按捺下氣憤的心情收起咬牙切齒的表情表示願意聽笛悠繼續說話。
笛悠一掌熄滅的燭光,貼在雲煙耳邊小小聲的嘀咕着,時間很快過去沒多久,兩條黑影從屋門前一閃而過。一切又恢複了平靜,回到自己房間的雲煙笑得狡猾而得意,多日的郁悶被一掃而空,心情好多了。雲煙在心裏暗暗高興,太好了,悠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悠,沒有改變。
很快的,那個日子來臨了。二月二十,晴,宜婚嫁娶親。
草兒還在睡眠中,忽然被襲擊,在毫無反應的情況下被點住穴道帶離了房間,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潘安怎麽找也找不到。雲煙也不在了,同樣是到處找不到人影。秦應景、潘安、絕塵還有天堂一碰頭,決定去找笛悠問個究竟。
笛悠正一身新郎裝備的和九臻夫人一起站在大門外迎接前來參加婚禮的各門派長老。九臻族在江湖裏的名聲如日中天,笛悠又是家事顯赫的皇親貴戚,這兩家族一聯姻,對江湖對朝廷都是有着別樣的意義的,當今聖上也送來了賀禮,江湖裏大大小小的門派,別說是受到請貼的,連沒收到請貼都想盡辦法要混進島來。
二月二十的九臻島來了那麽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九臻夫人心裏暗自笑開了花,得意自己這招棋走得是明智之舉。禮炮三響,吉時已到,一點沒有意外發生,除了草兒姑娘和雲煙郡主沒有出席。九臻夜闌倒也覺得正常,畢竟曾經和自己海誓山盟的人要娶了別人,嘴上說得再偉大,實際上到底還是個小丫頭,這回兒,應該是躲在哪裏哭泣悲傷吧。雲煙可能在找她,沒出現也好,否則那個驕傲蠻橫的小郡主鬧起來也是很難看的。九臻夜闌優雅的坐在首席上,滿意的看着兩個新人在儀仗的指揮下夫妻對拜。
随着一聲“禮成”,九臻夜闌在心裏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總算是平安的結束了,她笑了起來,仿佛已經看到九臻家族光輝燦爛的未來。“鍁頭蓋,我們要看新娘子!”婚禮現場此起彼伏的響起哄鬧聲,到底是對禮儀不那麽在乎的江湖人士,早就聽聞九臻家的小姐國色天香,當然不願放過這麽一個可以一睹真容的機會了。九臻夜闌覺得無所謂,所以對着看向她的笛悠微笑着點了點頭。
紅色的喜帕輕飄飄的落了下去,鳳冠下的女子果然是傾國傾城,風華絕代。九臻夜闌卻屏住了呼吸,因為那是草兒。觀禮的人嘩然,因為那女子的清麗容顏,九臻家族的人嘩然,因為那新娘并不是他們的小姐,然後觀禮的人察覺到異樣,喧鬧的聲音先是更加大了,随後也緩緩減弱了,不由自主的向後退讓開來,留下一片空地給九臻夫人、笛悠和草兒,還有攙扶着草兒的兩個喜娘。
九臻夫人笑得很豔,非常嬌豔,可是看到這樣笑容的人都覺得心底發寒,越是美麗的東西就越危險,此時的九臻夫人已經是殺氣四溢了。她輕輕的一揮手,九臻族的人關閉上所有的門窗,每一個窗口下都站了好幾個人,手持弓箭對準笛悠蓄勢待發,九臻夫人笑得愈加柔媚,看向笛悠的眼睛精光四射,保養的細白嬌嫩的手指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這才開口向笛悠詢問:“小王爺,您這招是什麽意思呢?我家晚矜被您藏到什麽地方去了?我不是早就說了您可以把草兒姑娘一起娶進門,現在又玩這招李代桃僵算什麽呢?”
“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笛悠上前一步将三個人掩藏到自己身後,随手取下頭上的新郎發冠丢到一邊,不緊不慢的回答九臻夜闌的問題,“在下回答夫人問題前,也有個問題要問夫人。您明知道晚矜小姐的幸福不在在下這裏,硬逼着在下娶了晚矜小姐您就不怕小姐得不到幸福嗎?”
“幸福?呵呵,”九臻夜闌輕輕的笑了起來,“幸福是什麽?什麽是幸福?當年我曾經也以為幸福應該是自己選擇的,可是那又如何呢?這麽多年了,我還不是一樣過來了嗎?晚矜還小,還不懂什麽是對她好的什麽是不好的,我不要她走彎路,這樣才是她的幸福。”九臻夜闌回答的理直氣壯,眼神淩厲。
“您幸福嗎?您走過了這麽多年您幸福嗎?您已經走回所謂的正路上了可是您覺得自己幸福嗎?” 一連三個問題笛悠将九臻夜闌問得臉色蒼白,眼神破碎。“幸福是什麽?什麽是幸福?老實說在下也沒有答案,但是在下認為,幸福應該是快樂的。跟一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就覺得快樂,那個人有錢或是有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是自己想的惦記的牽挂的思念的,時時放在心上的。想着他就覺得快樂,和他在一起就是快樂,聽到他說話就是快樂,這種快樂是別人取代不了他,只有一個人能給予的,在下認為這種快樂就是幸福。而對晚矜小姐而言,這種快樂在下給不了她,而對在下而言,能給在下這種快樂的也只有草兒。普天之下在下要的不是別人,只有草兒。”
“閉嘴!”九臻夜闌将憤怒言與于表,不在掩飾,“我不要聽你這個小鬼的教訓,快點交出我的女兒,乖乖和她成親,否則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不,我不會和晚矜小姐成親的,我要的只有草兒。”笛悠還是不肯後退一步,“身為女性,晚矜小姐有資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有勇氣為了自己的幸福去拼搏努力,為什麽您不能成全她?”
九臻夜闌形象全無的大叫起來,“你懂什麽?家規是這樣規定的,違反的人是要被處死的,我難道能看着自己的女兒送命嗎?”
“可是規矩的存在就是要被破除的啊,那樣的規矩根本就是不合理的,多少人都為了這個規矩而流血流淚甚至送命,為什麽不能以一族之長的身份去破除掉呢?”
“因為,”九臻夜闌顫抖着身體坐倒在椅子上,“因為九臻家規最後一條是口口相傳,只有在就任族長時才能知道,家族族長不得删改家規第九、第十條,違者殺!”
多麽可笑,多少人想要更改的族規,在即将可以實現的前夕才知道,依舊是不可能的。多麽無奈,多麽諷刺。
“所以,就沒有了辦法,是嗎?”笛悠笑了起來,“的确是很難,但也不是毫無辦法的。”
“不要廢話了,”九臻夜闌一拍桌子,“把我女兒交出來,否則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娘,”草兒左邊的喜娘從臉上一抹,一張面具揭下來後露出的是九臻晚矜的臉,“娘,我在這裏,您不用說了,您說的我都知道,但是,但是,我真的喜歡的是羽骐,除了他,我誰都不要。”
“晚矜。”九臻羽骐搶在九臻夜闌說話前沖了出來,從人群中一躍而起,飛到九臻晚矜身邊,兩人話也不多說,一切的語言都寫在他們的眼睛裏。
“晚矜,”九臻夜闌也跟着叫了起來,“你回來這裏,大不了,大不了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只要,你能活下來,丢臉我也無所謂。”說到最後,九臻夜闌的眼淚都下來了。
“娘,”九臻晚矜的淚水也跟着流了下來,這次的事情鬧這麽大,這麽多江湖人士面前,丢了這麽大的臉,她娘還是願意饒過她,保護她,九臻晚矜怎麽能不被感動。
“悠,你鬧夠了沒有?”草兒右邊的喜娘也一抹臉,将一張面具從臉上揭下來,“你別再耍人家玩了,看到別人哭你很高興嗎?”
“喂,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嘛,”笛悠回過頭先把草兒攙扶坐下來,順手接開草兒被封住的穴道。從婚禮一開始就是草兒在扮演新娘,長長的新娘禮服拖在地上遮擋住一切,所以後面所有的走路啊,行禮啊,都是在兩位喜娘的“幫助”下完成的。等草兒坐穩了,笛悠才在所有人疑惑的眼神下伸手入懷掏出一張黃色的織錦。
笛悠仰了仰手中的織錦,帶着标志性的壞壞笑容對大家說:“這是聖旨哦,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當今聖上親下的聖旨。”然後笛悠一展手上的織錦,大聲朗讀:“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聽聞九臻家女名晚矜,知書達理,賢良淑德,麗質天生,與笛音王爺之子交情甚好,特封此女子為皇宗外室公主,賜名福吉。卿此。”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呆呆的看着笛悠和他手裏的聖旨。笛悠笑眯眯走到九臻夜闌面前,将聖旨交到她手裏,微笑着問她:“那,九臻晚矜現在已經是九臻家族的族長啦,她要改家規也可以更改了,而你們,誰有膽子要福吉公主的性命呢?”
九臻晚矜眼含熱淚的走了上前,拉住九臻夜闌的手,“娘,一切都解決了,那兩條家規可以更改了,我可以幸福,您也可以幸福,以後大家都可以幸福了。”
九臻夜闌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抱住自己的女兒大哭起來。于是又是一場風波化解了,來訪的江湖人士了解事情的始末後也紛紛祝賀九臻家族有了更好的未來,就在大家熱熱鬧鬧的時候,笛悠一個人帶着草兒來到花園。
夜裏的花園有一點點的冷,風合着梅花的冷香在兩人周圍環繞,笛悠看着草兒,有一點點的擔心。草兒一直沒有說話,從笛悠解開她穴道後就一直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的看着,什麽也不說。笛悠走到草兒面前緩緩蹲下,拉着草兒的手輕輕搖了搖,輕聲說:“草兒你不要不說話好不好,對不起,我事前什麽都沒跟你說,否則我怕先有什麽情況讓九臻夫人知道的話,就很難成功了。我不能惹九臻夫人生氣,否則以後她就不會幫我了。這次的事情我連雲煙都沒說,誰都沒告訴,不是故意瞞着你的。”
“悠,你那天說的‘對不起’是因為這個嗎?因為你要瞞我一陣子嗎?”草兒還是很平靜,不哭不笑,不怒不惱,這樣的草兒,讓笛悠有一點害怕,即使是這樣,笛悠還是肯定的點了點頭,不管是什麽結果,至少笛悠不願意欺騙草兒。
“你不擔心嗎?不擔心我會絕望離開嗎?你認為我會一直在那裏等你嗎?不管你做什麽任何事情嗎?”草兒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臉上依舊是不哭不笑,口氣仍舊是稀疏平淡。
笛悠卻慌亂了,一把把草兒攬進懷裏,抱得緊緊的不肯松手,笛悠的臉色蒼白,能保持自己不哭出來就花了很大的力氣,身體的顫抖連被抱在懷裏的草兒都能清晰感覺到,更不用說笛悠此刻的聲音了,笛悠哽咽着回答草兒的問題:“怎麽可能不擔心,我都快瘋掉了,你說祝我幸福的時候我真想不管不顧的告訴那一切都是我的計劃,既能得到九臻丹又能在以後得到九臻夫人幫助的計劃。你笑得那麽輕松惬意,可是我卻心疼的不能呼吸,我真的很怕,怕你就這樣真的放手離開,幸好也只有十九天,如果再多出一天哪怕是一個時辰我都無法再忍耐了。你一直都不信任我,你信任你的師兄信任雲煙信任任何一個哪怕是不相幹的人你都不信任我。不管我說幾次我要的只有你,我不在乎你能不能走路,可你就是不相信,可是,即使是這樣我最在乎的還是你,為什麽你就不能明白呢?”
“我不是不明白,”草兒伏在笛悠懷裏閉上眼睛,“你看,我們在一起,我會一直擔心,你也會一直擔心,這樣我們能幸福嗎?我真的累了,好累好累,我想休息了。”
“不行,”笛悠連忙搖了搖懷裏的草兒,“不要睡覺,不要逃避,我們要說清楚才行。沒那麽難的,我們可以幸福的,我們真的可以幸福。草兒,不要睡啦,醒來聽我說啊……”
黑暗的花園裏,潘安無聲無息的憑空出現,走到笛悠身邊,一邊伸出雙手準備接過草兒,一邊輕聲說到:“草兒累了一天了,讓她睡一覺吧。”
“不要,”笛悠轉身避開潘安的手,“我會帶她回房休息的,不要你管。”
冰冷的語調對潘安沒有任何影響,但是笛悠轉身的剎那,一滴冰冷的水痕滴落在潘安的手指上,潘安緩緩擡起手指,一滴晶瑩的水滴在月光的輝映下曳曳生輝,潘安仔細看着手指上的水滴感受着徹骨的冰寒,這也許是草兒的,也許是笛悠的,不知道此刻是誰的心,此刻如同這淚滴一樣正在生寒。
笛悠将草兒放在床上,轉身又找一塊面巾用熱水打濕了一點一點的将草兒臉上的新娘濃妝祛除的幹幹淨淨的。草兒身上穿的是鮮紅的新娘嫁衣,自己身上穿的是新郎喜衣,可是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真正的将草兒娶進門呢?
笛悠趕緊仰着頭眨了眨眼,然後再低下頭仔細擦拭了草兒的臉和手,這才離開草兒的房間。笛悠離開很久之後,躺在床上本該熟睡的草兒緩緩睜開雙眼,看着黑沉沉的濃厚夜色沉默發呆,許久之後,一聲輕嘆,草兒對着一屋沉寂低低的叫了一聲“師兄”,一個黑影在草兒語音未落的時候就出現在草兒的床頭。
草兒緩緩的坐了起來,一手輕撫自己的頭發,聲音很輕很輕的說:“師兄,我累了,想我娘了,帶我回家吧。”
潘安輕輕拿過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卻沒有遞給草兒,黑暗的夜色草兒無法看見他此刻複雜的神色,潘安問草兒:“草兒,你決定了嗎?那笛悠你準備怎麽辦呢?”
草兒茫然的看着虛空,聲音更加空洞的回答潘安的疑問:“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想回家,我想我娘。”
潘安不再說話,一手拿起包袱一手将草兒背上後背,黑影一閃,房間裏就失去兩人的行蹤。兩人都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卻不知道在屋外的樹上,有一雙眼睛一直注視着他們,直到兩人消失。又是一聲長嘆,那雙眼睛也消失了。身形幾個縱躍來到笛悠的房間,從打開的窗戶裏一躍而入。燭火閃了幾閃被點燃了,還沒完全照亮屋子就聽“桄榔”一聲被砸在地上。黑夜于是吞沒了最後的光明,只是幾聲壓抑不住的抽泣撕破黑暗的籠罩溢了出來,帶着濃濃的哀傷。
第二天,大家正準備用早餐的時候,雲煙手裏握着一封書信急沖沖跑了進來,對着笛悠大喊着:“悠,不好了,草兒姐姐不在了,我在她房間只看到這封信,潘大哥也不見了。”
笛悠慢條斯理的端起碗輕輕吹了吹,不慌不忙的說:“知道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