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同樣的深夜,沒有早早休息的除了笛悠、草兒外還有其他的人,九臻夜闌在密室裏和家族總管九臻諾冰商量讨論着事情。

幽暗的燈光下,九臻夜闌單手支着下巴思考九臻諾冰剛剛說的話,纖白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在桌子上,發出鬥室裏唯一的聲音。九臻諾冰遠遠的站在燈光外陰影裏,秉承着總管的職責,等待主人的命令。

“諾冰,我們真的都忽略了,幸好有羽骐的提醒啊,”九臻夜闌輕輕的吐一口氣,秀眉深深的皺了起來,“你說,要是這笛音小王爺是個經不起打擊的人哪要怎麽是好?我想,我們最好先給他的小小打擊好了。”

“夫人明智。”九臻諾冰只是應承一聲,不多說一個字。

“那,我們應該給他個怎樣的打擊呢?”九臻夜闌秀眉不展,象是在自言自語。

“回禀夫人,想要給他打擊,最好就從他最在乎的事物着手,依屬下看來,想要打擊笛音小王爺最好從那個草兒姑娘着手最有效,說不定還能讓他們相互生疑,彼此怨恨也是有可能的。”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九臻夜闌緊鎖的眉頭一下子就松了開來,“正好,聽說那青雲公子潘安正在附近,他是草兒姑娘的師兄,和草兒姑娘是青梅竹馬的關系,把他請來對笛音小王爺而言怕是最好的刺激了,至于打擊嘛,哈哈,有我們幫忙,要什麽打擊沒有?哈哈哈哈……”

狹小的鬥室裏回蕩着九臻夜闌得意的大笑,尖銳而高昂,九臻諾冰沒有回應,只是遠遠一個行禮就轉身離去。當九臻諾冰從密室裏一消失,原本忘形大笑的九臻夜闌也猛得止住笑聲,眼神幽幽的看着九臻諾冰離開的方向,哀傷、眷戀、纏綿、癡戀不忘等等交織在一起。燭火一閃,九臻夜闌也從密室裏消失,僅留一聲幽怨的嘆息。

整整五天時間,九臻夜闌沒有找過笛悠,笛悠也樂得輕松,帶着草兒盡情欣賞難得一見的海景風光。第六天的早晨,笛悠和草兒一行人照例來到飯廳用早餐,離飯廳還有一個走廊就聽到九臻夜闌的聲音愉快而明亮,隐約還有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低沉而溫和。笛悠心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還是沉住氣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微笑着推着草兒的輪椅進入飯廳。一進飯廳就看到九臻夜闌的笑臉,以及坐在她下首,面露沉靜笑容的男子。然後笛悠聽到草兒驚喜的聲音,确認了自己的不祥預感。

草兒看到那名男子驚喜的叫了出來,“師兄,你也在這裏啊。”

在潘安眼裏,第一眼看見的是草兒,算來将近半年沒有見面了,而且草兒離家那麽久一直在外面奔波,但是草兒看起來比在百花谷還有生氣,臉色紅潤潤的,看起來更加嬌媚水靈。潘安打從心眼裏感到高興,然後才注意到在草兒身後,那個渾身散發着警戒氣息的少年。

漆黑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背後,僅在腦後的位置用一根做工簡單精細的翡翠簪子略加固定,從額際垂下絲絲縷縷的碎發襯得皮膚愈加白淨,修長筆直的劍眉下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睛,閃爍着警惕打量的目光。少年尚在成長中的身體纖細修長,一件月白的長衫外套一件領口、袖口滾着雪白的貂毛的淡藍短襟,腰際懸挂着一柄通體雪白的長劍。不用開口只是簡單的站在那裏已是貴氣逼人,再加上此刻少年的不語不笑,潘安心裏隐約有了掂量,光比外在的,自己不管是家世還是相貌的确無法和笛悠相比,但是大半年的江湖歷練,再加上江湖裏對笛悠一系列評價,叫潘安就此放手将草兒讓給笛悠,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潘安于是笑得清清淡淡,看在笛悠眼裏自然是更加的刺目。在草兒的頭頂上方,兩人的視線交錯中,火星四漸。其他人心裏怎麽想不重要的,至少在場的九臻夜闌看在眼裏,喜在心裏。當然,表面上還要裝做毫不知情。

草兒對于這裏面的水深火熱完全不了解,心思全部沉浸在對久別重逢的師兄的喜悅上,整整一天拉着師兄說着笑着,完全沒有注意到笛悠的臉色由白變青、由青變黑、由黑變紫,變化之快,變化之多,變化之頻繁,讓一邊的雲煙看得不亦樂乎,而這一切,看在九臻夜闌眼裏,自然是分外的得意。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後,興奮過度的草兒早早回房休息,笛悠和潘安把草兒送回房間,兩人對看一眼,很有默契走向花園的方向,雲煙還準備繼續看下去的時候,被秦應景連勸帶拉的帶走了。天堂和絕塵對看一眼,則決定回房下棋,有情人的事情還是交給有情人自己解決好了,而且,這是笛悠必須過的一關。

一陣風吹過來,月亮、星星都被遮住了,不見天月。

Advertisement

水雲客棧內,天心蕊和水晶在發呆,天心蕊看着窗外發呆,水晶看着天心蕊發呆,窗外幽黑的夜色裏潔白的雪花靜靜的漫天飄舞,房間裏因為火盆的環繞溫暖得如同春天。淡紅或雪白的梅花在古色古香的花瓶裏優雅的綻放,渲染出一種傲世飄忽的香氛,這樣一幅安靜和諧的畫面,然後被鈴铛兒和絕滅破壞了。

“我回來啦,心蕊姐姐,快過來看我買了什麽呀!”人還沒進屋聲音就早早傳了進來,然後門一開,一陣風就進來了,天心蕊回過視線的時候,肩膀上已經挂了一個笑容燦爛的女孩子。

“好啦,你就別鬧了,讓你心蕊姐好好休息,她最近身體微恙。”跟着走進來的是絕滅,他細心的回頭關上鈴铛兒忘記關上的門。

鈴铛兒暗地裏吐吐舌頭,趕緊從天心蕊身上下來,天心蕊笑了笑,果然臉色很是蒼白。

“啊,對了,”水晶急急忙忙從椅子上跳起來,沖出房間,沒多長時間又沖了回來,手裏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汁。“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你的藥,好在還沒有熬過頭,正好可以喝,”水晶小心翼翼的端到天心蕊面前,輕輕吹了吹,“快喝了吧,我讓醫生加了不少芳草,不會很苦的。”

天心蕊皺着眉頭接了過來,端在手裏卻不肯喝,“我沒事,只是一時不适應這裏的寒冷天氣而已,這藥我喝了好幾天了,已經沒事啦。”

搶先接過話的是鈴铛兒,“不行啦,喝藥最怕半途而廢,這是最後的藥了,一定要喝哦。心蕊姐姐,你,不是怕苦吧?那這樣吧,你把這藥喝了,我就把夜市裏買回來的零食分你一半,怎麽樣?”

“呵呵,”天心蕊笑了起來,“誰要你的寶貝零食啊,你就自己留着吃吧,”擡手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将藥喝了個底朝天,水晶急忙遞過溫熱的茶水,給她潤潤喉嚨。“其實,”天心蕊的眉頭還是緊緊皺着,深深看了周圍人一眼,重重吐出口氣,還是把放在心裏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我,我就是飄渺宮的人,飄渺宮的宮主就是我的師父,我這次來江湖是有一個任務的,我師父說,不完成任務就不準回去。”

一石落下驚起千重浪,一時間房間裏誰也發不出聲音,只是看着天心蕊發呆,好半天鈴铛兒先反應過來,叫起來的聲音都變了調:“什麽,心蕊姐姐,你是飄渺宮的人?飄渺宮宮主是你師父?那,那還不快寫信給你師父,請他下山來幫笛哥哥。上次汐亦哥哥不是說了,需要飄渺宮宮主幫忙嗎?”

還是絕滅最早恢複冷靜,看着天心蕊的眼睛,波瀾不驚,絕滅沉聲問到:“需要你完成什麽任務,不會是……”

“不會是殺手盟或者笛悠他們有關吧?”水晶雖然迷戀天心蕊,但畢竟是以前是無忌宮的人,聰明伶俐不在任何人之下。

天心蕊在大家的期盼眼神中艱難的點了點頭,“和笛悠有關,或者說,和笛音王府的人有關。”

這下子房間裏徹底沒有聲音了,所有人只是盯着她看,等待着她的下文。最艱難的開口已經度過了,所以天心蕊接下來的話可以說是說得酣暢淋漓,石破驚天。

“我師父要我殺了笛音王爺、菁王妃、笛音悠揚中的任何一個人,提着那個的人的人頭才準回去。”

多麽簡單的一句話,多麽驚人的一句話。反正那個屋子裏,沒人能繼續說話,也,不會說話了。

紫蘇城的笛音王府內,王爺王妃正跪在地上,一個錦衣公公手捧聖旨站在他們面前:“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宣笛音王爺朱延一人,即日進京,不得有誤!”

“臣接旨,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雖然滿肚子疑問,但笛音王爺還是按照禮數一絲不茍的完成接旨程序,雙手高舉過頭虔誠的接過聖旨,一回頭就看見妻子擔心的雙眼,還來不及寬慰幾句,前來下旨的魏公公就啞着嗓子提醒到:“王爺還請快随奴才們走吧,馬車就停在門口,王爺您什麽都不用帶,奴才們來的時候就替您準備好了。聖上有命,不得拖延,奴才們可不敢逆旨啊!”

“本王連和自己妻子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笛音王爺一整面容,甚是嚴肅威嚴,魏公公不敢多言,只得唯唯諾諾的推到一邊。王爺疾步走到菁王妃身前,一擡手正好接住王妃垂落的眼淚,“怎麽又哭了,又沒什麽事,我們沒做錯什麽,不用怕的。你看你,哭什麽,知道我最怕你哭,這還沒出門就哭了,那我一路上還不擔心死了……”

“不許說死,”王妃急忙掩住笛音王爺的口,“不許提那個字,我不哭,不哭就是了。我,我也是擔心啊,你明知道我三皇兄最不喜歡你,當年他非要我嫁給朱雀國的大将軍秦焰,我不同意還差點跳樓這才和你在一起,這次叫你回去不許帶我一定是三皇兄的主意,一想到你一個人面對我三皇兄我就……”

“傻丫頭,說好不哭的,你當你夫君是白癡麽?”王爺輕柔的擦去王妃臉上的淚珠,“再說了,就算你三皇兄不喜歡我,但聖上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你忘了你父皇多喜歡悠兒啊。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不要亂想,知道嗎?”

菁王妃努力忍住眼眶裏的淚水,顫抖着嘴唇給笛音王爺一個微笑,“我知道了,你不要擔心我。此次上京你自己多加小心,宮裏的大總管陳公公從小看着我長大,有事你去找他,他一定會幫你的。”

“好的,我知道了,這次去了大概要春天才能回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許瘦一斤,否則我回來看到會打你屁股哦。”最後一句笛音王爺是貼着王妃的耳朵說,在王妃清麗的臉上燃起一片嫣紅的雲彩。

話一說完,笛音王爺向着菁王妃溫柔一笑,整整衣冠,轉身走出王府。菁王妃看着王爺的背影保持着笑容,當王爺的身影從眼裏消失後,雙腿一軟跪坐在青石地面上,茫然的聽不到周圍下人紛亂的聲音,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只是這次沒有人會用溫柔的手指替她擦去眼淚。王妃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态,但是充斥心頭的那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怎麽也驅逐不去。菁王妃在心裏默念着:“蒼天啊,請保佑他吧,保佑他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第 22 章

月兒圓又亮,高高的懸挂在天際,散發着清冷的光。難得的沒有一絲雲彩的夜空,在月亮和星星的努力下,照得夜晚也是一片明亮。風似有似無的吹着,冬夜裏的寒意直侵入骨。潘安看着被月亮鍍上一層銀色的笛悠,暗自贊嘆,的确是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可是,想這樣就拿走我自小疼到大的珍寶那是萬萬沒可能的。

同樣的,笛悠也在打探着潘安。雙十年歲的對方,有着一副目前自己比不上的體魄,接近黑的深藍色長衫包裹着高瘦但是很明顯蘊涵着力量的身軀。濃密的劍眉下潘安的眼睛沉澱着溫和又隐含着精光,嘴角的那抹笑容,不同與茶師傅的狡桀,也不是那種高深莫測故做姿态,讓人覺得是那樣的安心可以信賴。最大的威脅是那種成熟穩重可以包容一切的氣質,好象天塌了只要有這個人的存在就不會有任何問題。不過相差幾歲的年紀,在潘安的面前,笛悠深刻的體會到男孩和男人間的差距。笛悠嘴角那抹标志性的笑容沒有了,雪白的牙齒深深陷進下唇裏,咬得幾乎不見血色。沒有辦法否認,潘安具備了目前的自己最欠缺的事物。笛悠第一次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心裏渴望得到草兒的願望依舊強烈,可是如果對手是潘安,即使是相貌、家世等外在條件樣樣勝出的自己,也無法确定可以順利将草兒娶回家。但是笛悠是誰,笛悠的個性且是會因為一點不利因素就會放棄的人麽?不會,當然不會。從笛悠嘴角再次綻開的标志性笑容就可以看出來,笛悠的鬥志,被熊熊點燃了。

“青雲公子,潘安,潘公子,久仰大名。”笛悠按照江湖禮數笑容滿面的行足了禮,可是嘴裏說的話怎麽聽都有着別樣的意思。

“笛音小王爺,我對您也是聞名已久了。”潘安同樣是禮尚往來,話中暗含的意思,一點不比笛悠隐蔽。

咔咔咔,視線相對的地方,再次火花四漸。

本來笛悠還想再保持現在冷酷的氣勢,但到底年少氣盛沉不住氣,沒多長時間就保持不住他酷酷冷少年的面目,直接一個飛躍來到潘安的面前,手舉了又舉最後還是放下了,雖然笛悠是真心想要拎起潘安的衣領表示自己強烈的不滿。

“我們就不要在這裏假客套了,我知道你對草兒心有暧昧,但是草兒是我的,很快會成為我的妻子,你就老老實實的做她的師兄,其他的,就別指望了。”笛悠直截了當說出自己想說的話,一點沒有掩飾。

潘安依舊是靜靜的笑了笑,慢條斯理的開口:“小王爺真是豪爽,那我也直說了。你和草兒八歲認識,可是到你們十六歲再次重逢已經過了八年。這八年你在哪?你看過草兒多少喜怒哀樂,關于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她最喜歡的花是什麽?她最喜歡的菜是什麽?在武學上她擅長什麽不擅長什麽?她讨厭什麽?僅僅是兩個八歲孩子的尚未明白情愛時的約定算什麽?一串糖葫蘆騙來的感情算什麽?什麽都不算,你們到今天也依然是兩個孩子,你以為錦衣玉食就是幸福嗎?相愛的兩個人将要共同走過多少歲月、多少風雨你能了解嗎?你們不過是兩個才過十六歲的孩子,一直都是被呵護長大的兩個人,難道孩子氣的約定能長久嗎?我不會把草兒交給你的,我能給草兒真正的幸福,而你,還是去當你的笛音小王爺比較合适。”

笛悠的臉色随着潘安的話語愈見蒼白,他不知道潘安能說這麽多這麽透,笛悠不服氣,滿肚子有話但是此刻什麽也說不出來。潘安喘息一下,調節自己略顯激動的心情,深深看了笛悠一眼,轉身離去。笛悠一個人在寒冬清冷的月色裏久久伫立,月亮知道他站了多久,風知道他站了多久,同院的秦應景、天堂還有絕塵都知道他站了多久,隔壁院落的草兒卻不知道,連他自己也沒計算究竟站了多久。

感覺也不長吧,才想了一會兒,就看見太陽在地平線上緩緩升起。這是笛悠第一次在海邊看日出,他看着太陽升起的地方,繼續沉默。

當笛悠再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已經是早餐過半的時候。草兒從一進飯廳的時候就好奇笛悠的去向,打聽了一圈也沒得到答案,正在忐忑不安的時候,笛悠走了進來,一夜無眠雖然在他眼下留下深深的印黑,晨出的露水浸濕他的發絲,發尾的地方由于隆冬的寒冷還有點點碎冰,直到進入溫暖的房間裏才慢慢化解。所有人都停下手裏的動作看着笛悠,笛悠雖然神色憔悴,但是精神卻很好,臉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眼睛炯炯有神。路過潘安身邊的時候,笛悠甚至還笑着向潘安點頭打招呼,仿佛昨天晚上的不愉快,只是一場奇異的夢而已。但潘安知道那不是夢,因為當笛悠出現在飯廳門口出現時,笛悠就用傳音密語告訴潘安:“草兒,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好的,來就來吧,我不會退讓的。潘安在心裏接應了笛悠的挑戰。而作為兩人關注點的草兒。冰雪聰明的她又怎會沒有察覺,可是,即使是冰雪聰明的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況。

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的九臻夜闌和九臻諾冰依舊是不動聲色,于是表面上平靜的早餐結束後,他們兩人又回到密室裏詳談。九臻夜闌對着燭光靜靜的觀察着透明酒杯中血樣的酒,九臻諾冰則還是站在陰影裏,遠離光明所在。

“諾冰,這笛悠看來還算不錯啊,沒那麽容易被擊倒,”九臻夜闌幽幽的笑了開來,看着燭火的眼睛溫柔纏綿,“不過呢,這還只是剛開始,還只是小小的開端,我們該為這三個人準備更大的禮物才是啊。”

九臻諾冰還是保持着沉默,什麽也不說,行禮後就無聲無息的從密室裏離開。

笛悠始終不是容易退縮的人,如今照舊和草兒談笑風生,偶爾還打趣潘安幾句,三個人咋看還是處于一種比較和諧的狀态,這種和諧的表面在九臻晚矜出現後出現了少許的破裂。一身鮮紅的衣裳更襯的九臻晚矜膚白勝雪,發黑賽墨,朱唇輕點潤紅,一雙黑中帶藍的眼睛,無語已多情。連同為女性的草兒都下意識的頓住了呼吸,笛悠和潘安更是沒有幸免,兩人一時間都愣住了。然而只是很短的時間,三個人都回過神來,禮貌的邀請九臻晚矜加入他們的談話。

九臻晚矜不愧是九臻家族未來的族長,談吐自是不凡,除了對當今江湖各家門派的功夫也是了解甚多,對詩琴書畫樣樣精通,很快就和笛悠交談很是融洽,這時候就可以看出潘安的人生歷練,他開始減少說話,慢慢的,就成為笛悠和九臻晚矜兩個人在說話,草兒神色複雜的看着這兩個人,潘安沉默不語的看着草兒。而笛悠,則毫無察覺。

晚飯後,四個人又相約去花園裏賞月。昨夜還是月圓如盤,今夜就是殘月如鈎。四個人相聚在涼亭裏,煮酒論劍談天下。九臻晚矜又展現了自己的另一面,區區一介弱質女流,談論起天下來同樣可以侃侃而看,談到興起的時候,笛悠拿過放在一邊的古筝,随手彈起一曲《破弩令》,九臻晚矜乘着酒意和月色,再度起舞。這次是充滿陽剛之氣的劍舞,一柄長劍在九臻晚矜手裏使來,劍花飄逸、劍氣逼人,配上靈動的身法,和被劍風帶起雪子繞身飛舞,美麗虛幻得如同一場夢。草兒看到此情此景,垂在桌下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

從那晚起,九臻晚矜就更多更主動的參與進來,有意無意對笛悠的溫柔體貼,刺得草兒如梗在喉卻又無話可說,笛悠剛開始還偏向于草兒,到後來,慢慢的和九臻晚矜話說得更多些。潘安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默不作聲,只是在草兒垂首沉默時,輕輕握握草兒的手。笛悠無知無覺。這樣的時間持續了好些日子,有些話,誰都不願意開頭。草兒是不願意開口,潘安是不會開口。

這天晚飯後,照例四個人又要去花園賞月,九臻晚矜輕輕的咳嗽兩聲,低低的說:“晚矜今天身體不适,就先回房休息了。”臨走時眼睛看了看笛悠好一會,這才離去。她的意思很明白,大家都明白,笛悠也明白。笛悠站起來對大家說:“今天天冷,大家早點休息吧。”話音一落就跟着離開。草兒的眼淚滴在杯子裏,雲煙緊跟着站起來皺緊眉頭想要追出去,被秦應景拉住按坐下來。雲煙憂心忡忡的看着草兒,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什麽。飯廳裏面一片死寂,只有九臻夜闌在沒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得意微笑。

“九臻小姐,笛悠求見。”笛悠整了整衣服,站在九臻晚矜所住的小樓外。回答他的是“吱呀”一聲門開的聲音。

整潔清爽的小樓裏空空蕩蕩的,點燃了多處的火盆使房間裏溫暖如春。笛悠揭開一層又一層的輕紗走了進來,直到看見隔着幾層輕紗的九臻晚矜小姐的身影。透過輕柔的薄紗,可以看見九臻晚矜半躺在床上,在她背後點燃的燭火,在輕紗上勾勒出一幅聲香活色的畫面。配上此時溫暖如春的溫度、輕紅暖玉的房間色彩,笛悠不禁喉頭蠕動幾下,感覺有點燥熱。

“九臻小姐如果不适,在下這就告退了。”笛悠說着要走,身子卻沒有移動,直勾勾的看着幾層輕紗後那個嬌媚的身型。

“呵呵,”一陣輕笑,輕紗後的人影擡手虛掩小口,“公子何必多禮,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安排,公子難道還不明白晚矜的意思嗎?”

笛悠笑的見牙不見眼,當下就毫不客氣的走過去,幾下撤掉礙眼的輕紗扔在地上。口裏輕聲說着:“小姐的意思在下怎會不明白,只是不願唐突了佳人。”幾步就來到床邊,扯過放在一邊的被子閉上眼蓋在床上人的身體上,然後轉身向床對面的陰影裏拱手行禮,“在下知道小姐心裏自有主意,此舉不過是遮人耳目,但即使是小姐房裏的丫鬟,若在下真的心存歹意,傳了出去,對姑娘家的名聲總歸是不好的。況且,小姐的名聲若被在下連帶壞了,不管是對小姐,還是對小姐心裏的人,都是傷害啊。”

“小王爺果真是七竅心思啊,晚矜只有佩服兩字。”一個人影從黑影裏走了出來,正是一身黑衣勁裝的九臻晚矜,向來放下的頭發此時高高束起,顯出難得一見的英爽勁氣。“晚矜雖然有求于小王爺,但也想先确認下小王爺是否值得信賴。晚矜莽撞,還望小王爺贖罪。”

“那裏那裏,小姐如果那麽輕易就相信在下了,那在下反而要懷疑是否有陷阱了,”笛悠三言兩語帶過這些場面話,以他一貫的風格直接進入正題,“小姐有話還請直說,是否是為了和自己心上人的事情呢?”

九臻晚矜帶着笛悠走向準備好的暖席,兩人一落座,九臻晚矜再擡眼看向笛悠時,已經是雙眼飽含淚水,“晚矜也就不瞞小王爺了,晚矜心中的确有人,也和那人私定了終生。此時請小王爺前來,就是想和小王爺共商計策。小王爺想要九臻丹,可以,等我成為九臻族族長後一定雙手奉上。但是,必須等我先成為族長,而成為族長我必須和您結為夫婦,晚矜實在是沒有法子,不知道小王爺是否能解此僵局。”

“這,果然是進入這種最麻煩的境況了。小姐勿急,在下目前有幾個主意,我們一起來探讨一下。小姐放心,事在人為,在下相信一定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笛悠是天生具備那種說服力,幾句話就把九臻晚矜的眼淚勸消失了。兩個人埋頭探讨對策,不知不覺就聊得很晚。夜已過大半,笛悠才回到千雪居,一直守在窗口的草兒看見笛悠回到自己的房間這才點燃屋子裏的燭火,看着手裏的字條沉默不語。她手裏的字條正是那天兩人對詩的字條,當日的歡聲笑語仍歷歷在目,可是眼前剩下的,就只有手裏的幾句字條。

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雙花脈脈嬌相向,只是舊家兒女。

天已許,甚不教、白頭生死鴛鴦浦!夕陽無語。算謝客煙中,湘妃江上,未是斷腸處。

香奁夢,好在靈芝瑞露。人間俯仰千古。海枯石爛情緣在,幽恨不埋黃土。

相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秋風誤。蘭舟少住。怕載酒重來,紅衣半落,狼籍卧風雨。

一滴眼淚滴了下來,打濕了“無端又被秋風誤”的地方,草兒急忙用衣袖吸去水滴依然遲了半步,“秋風”的字跡已然模糊一片。笛悠嘟囔着“無端又被秋風誤”時委屈的臉還那樣的清晰,草兒笑着,卻有更多的淚流了下來。

“無端又被秋風誤”,是自己又誤會了呢?還是事出有端呢?草兒不得其解,頹然的揮袖滅去燭火躺回被褥,只是不知,是否還會是個無眠的夜……

PS一句,我新寫的《相見歡》怎麽都沒人看哩~~

第 23 章

笛悠回到千雪居自己的房間裏,和九臻晚矜一長夜的讨論耗盡他全部的精力,迷迷糊糊的向床鋪走過去,只想把自己裹進被子裏,好好睡上一覺。人一躺下來連衣服都沒脫,笛悠的腦袋一沾枕頭,正要閉眼休息,忽然一陣殺意刺得笛悠睡意全消,下意識的腰板一使勁,人就要從床上躍起。可是身體還沒有騰空就被一股重力壓了下來,毫無反抗的被壓在床上,頸際一陣冰涼,已被一柄利器控制住要害。

笛悠眨眨眼睛,伸手看不見五指的黑暗使他什麽也看不見,但并不防礙笛悠的頭腦高速運行,最初的慌亂在笛悠眨眼的時候就消失了,笛悠放松身體,對着正壓在自己身上的黑衣人笑容滿面的開口:“我不知道在江湖裏號稱青雲公子的潘安潘公子也會做出在暗地裏偷襲這樣卑鄙無恥陰險狡詐的小人之舉。”

“我不知道笛音小王爺混跡江湖也算多時卻不知道在任何地方任何情況下都要保持警惕這種行走江湖的基本道理。”潘安連個喘息都沒有,輕松一句話将笛悠堵個半死,潘安的确不喜歡說話,但每每說起話來都是一針見血,尤其在對手是笛悠時,更是能做到見血封喉的毒辣。潘安在黑暗中冷笑,接着少許的月光,依稀可見身下的笛悠憤怒、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可笑表情,心中暗自得意。然後看見笛悠嘴角忽然綻開的詭異笑容,潘安心中一凜,還沒等不祥的預感席卷心神就聽到笛悠的聲音。

笛悠語氣輕佻,聲帶嘲諷的說:“我還不知道潘公子居然有喜歡壓在男人身上的嗜好啊。”

黑暗中看不到潘安的表情笛悠心裏有一點感到遺憾,只覺得那個一直壓在自己身上的身體一下子僵硬起來,然後很快的移到桌子那裏,只是那柄匕首在離開自己脖子時好象一不小心劃了一下。“這個小心眼的男人!”笛悠在心裏嘀咕着,跟着從床上爬了起來,坐到桌子的另一邊。

“我們就這樣說吧,不要打擾到別人,反正我要問你的就幾句話而已。”這次先開口的是潘安,笛悠并沒有表示異議。

“你現在是怎麽想的?你到底要九臻晚矜還是草兒?還是你兩個都想要嗎?”潘安面對笛悠不迂回,也是直截了當的說道主題。

笛悠坐在淡淡的月光下,手裏把玩了會桌上的茶杯,然後在潘安耐心耗盡時開口回答:“我早就說過,我要的只有一個,草兒,除了她我誰都不要。”

“是嗎?”潘安冷哼一聲,心裏并不相信,“那你最近幾日天天粘着九臻晚矜算什麽?你知道草兒有多傷心嗎?”

“這,我現在還不能回答你,我只能告訴你,這世上的女子再多再美我也不在乎,我只要草兒,除了她我誰都不要。”笛悠語氣堅定的回答潘安,一向挂在嘴邊的笑容此時更加燦爛,預示着他的決心和信心。

“你……到底喜歡草兒的什麽?你們那麽久沒有見面最初的見面也不過是兩個孩子,為什麽就這麽認定了草兒呢?”潘安不知不覺被笛悠帶動,問起一直藏在自己心底最深的疑問。

笛悠從衣領裏拿出一條翡翠做的項鏈,項鏈原本的邊角由于經常撫摩已經很是圓潤,笛悠輕輕在手指間摩挲着項鏈,臉上的笑容變得柔和而纏綿。“我知道你一直在懷疑,一個八歲孩子用糖葫蘆騙來的感情算什麽?兩個八歲孩子手指勾手指的約定算什麽?何況從八歲的那次離別後整整八年我們都沒在見過一面,這樣的我們說起感情來在任何人眼裏看來都是脆弱而可笑的。但是你也好,別人也行,你們誰都不是我,你們不明白我的感受。我到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草兒的情景,那時我只是覺得她漂亮,想和她一直在一起。我不知道那是種什麽樣的感情,不象是對雲煙也不象是對別的女生,我就想拉着她的手,和她一直在一起,就象我爹娘那樣。然後拉她做了那樣的約定,帶着她留給我的翡翠鏈子,度過了八年。你以為我學習武功是為了什麽?因為我必須要闖關才能再見到草兒,和她在一起。這八年的多少夜晚,我就是這樣度過的,撫摩着鏈子,想着草兒,想着她今天過得開心嗎?會不會被人欺負?哭了嗎?有沒有想我?長大成什麽樣子了?還記得我嗎?我們一直保持書信往來,可是我有多擔心你知道嗎?草兒還記得給她寫信的那個人的樣子嗎?如果有一天我不給她寫信她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