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條迸跳的魚

沈昭上了馬車,見雲舒的臉色依然駭人,心裏突突直跳,有眼色的縮在一角,不敢吱聲。

阿古見沈昭那慫樣,心裏狂笑,差點繃不住“失落受傷”的臉色。

趕車的車夫見主子心情不好,十分有眼色的加快了車速,往雲府使去。

馬車出了貧民區駛到熱鬧的街區時,雲舒忽的沉聲吩咐車夫停車。

雲舒不帶一絲溫度的瞥了眼沈昭道,“你先回去,我和念兒有些事。”沒等沈昭回答,便拉着阿古下了馬車。

沈昭無法,只得眼睜睜看着兩人走遠。

此時已近傍晚,天邊的雲霞都染成了橙紅色,倒春寒的冷風迎面灌入身體,雲舒的氣氛被風吹散不少。

轉頭,見阿古神色有些低落,暗暗自責起來。

為官之道,處變不驚,藏住情緒,不讓人瞧出喜怒是最基本的,今日未免太縱着自己了。

“吓着沒?”雲舒将阿古的披風緊了緊,恢複謙謙公子的形象道。

“沒事,”阿古眼睛重新彎起來,“你別把自己氣壞了就成,左右都過去了。”

雲舒嘆了口氣,有這樣勢力的娘,得受了多少委屈。

雲舒給阿古理了理發髻,牽着她進了天香樓。

天香樓的裝修高端雅致,雲舒顯然是這裏的常客,一進門,小厮十分熟稔的引着兩人上了樓上暖閣。

這天香閣乃是依水憑山而建的,一面山巒蜿蜒盤旋像一條長蛇,一面水面煙波浩面,仙霧缭繞。

不一會,便上了一桌子豐盛的閩菜。

Advertisement

沈家祖上是福州人,沈家以前的大廚做的一手地道的福州菜,沈念最鐘愛的便是八寶紅鲟飯,雞茸金絲筍。

雲氏更喜甜膩的蘇菜,故雲家掌勺是地道的蘇州人,做什麽都是甜的,對此沈念很是不習慣,阿古的味覺是跟着沈念的感官,因此她也不太吃的慣。

雲舒上一次和沈念一起同桌食用閩菜,還是在她七歲時,如今十幾年過去了,依然記得。

拿起銀絲勺,先給她舀了勺八寶紅鲟飯。軟糯的糯米上澆着濃厚的肉汁,上面鋪一層鮮美的螃蟹肉,和滑嫩的去骨魚片。

阿古歡快的吃進嘴裏,腮幫子鼓鼓的,像個小松鼠,雲舒不自覺露出了笑容,暗暗決定,要找個閩菜師傅。

阿古見雲舒一直傻乎乎看自己吃,便按袖,換著,幹淨利落的給他夾了筷海參,據沈念的記憶力,他最喜佛跳牆。

佛跳牆是用海參,鮑魚,魚翅,幹貝,魚唇等十八種珍貴食材,煨在小壇裏,小火焖出來的,各種肉味互為滲透,又保持各自的原味特色,葷而不膩,雕蚶镂蛤,香味醇厚。

“不錯,還記得為夫的喜好,”雲舒促狹道,“看來十分鐘愛于我。”

阿古捧着臉,眼神亮晶晶,像只萌萌的小貓嬌道,“是呀,我朝思暮想的,都是嫁給你,你所有的喜好我都記得。”

說完,主動起身,嘟起紅紅的唇瓣,吻上雲舒彎着的嘴角。

雲舒本是調侃,女子臉皮薄,被這樣促狹,都是要羞赧的面紅耳赤的,可能還要拿小粉拳在自己的胸膛輕輕錘上兩下。

沒想到她竟這般直白的表白,雲舒一愣,直到唇瓣傳來溫熱的氣息,才反應過來。

阿古正要收回菱唇,雲舒反客為主,長驅舌尖攻城略地。

于是這一頓飯,又從吃飯變成吃人。

沉浸在愛情裏的人,最讨厭分離,恨不能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這晚本該宿在綠蕪院的雲舒,哄了阿古進被子裏,才依依不舍往綠蕪院而去。

沈昭在雲舒回俯的第一時間,便接到了消息。随着時間的推移,見雲舒仍沒過來,一度焦躁至絕望。

他昨日答應自己要過來的,若是今日失言,恐怕以後更不會過來。

思索半晌,讓畫眉上了一壺酒,并幾樣小菜,自斟自酌間,很快便染上了三分醉意。

雲舒進了屋子時,便見沈昭一手執酒盞倚窗自憐,一邊念着哀詩。

“寂寞深閨,柔腸一寸愁千縷。惜春去,幾點催花雨,倚遍欄幹,只是無情緒!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

雲舒走近,将沈昭的身子轉過來,發現她淚盈于睫,一臉傷懷。

醉眼朦胧的眯起眼摸上雲舒的臉,呢喃道,“是相公嗎?”

明明是楚楚可憐的惹人疼愛模樣,雲舒卻本能的移過臉躲開,語調不輕不重道,“你醉了。”

沈昭搖頭恍若不可置信道,“真的是相公,”随後嘤嘤哭泣道,“我還以為相公因着母親蠻橫,不理我了。”

雲舒拿下她按在自己胸膛的揉夷,轉身,往雕花梨木圈椅走,道,“你想多了,她是她,你是你,不相幹。”

随意捧起案幾上的一卷書打開,顯然不願再談這個話題。

又是這般冷淡的晾着她,沈昭心裏有些不安。

心一橫,跪下陳述道,“相公,我知你心疼姐姐,母親觸了你的底線,我代她向你認錯。只是她也是個可憐人,您容我細說。”

雲舒翻着書,既沒應,也沒拒絕。

沈昭見此,頓了頓道,“父親剛走的時候,母親整日以淚洗面,總有随着父親去的極端想法。我和姐姐無法,只得想盡法子掙錢,盡量給她吃好穿好,母親見我們孝順争氣,臉上才逐漸有了笑容。”

“她看似走出了喪夫之痛,其實不過是強撐。每日醒來,枕巾一片濕襦,我怕姐姐憂心,一直沒敢告訴她。”

“孀居之人清苦,母親脾氣便愈發差了些。也常用那刻薄的言語來罵我,但每回罵我之後,又懊悔不已,偷偷恸哭流涕。”

雲舒俊美的側顏,一半沐在銅紋油燈光裏,一般掩在陰影中,看不出喜怒,漫不經心淡淡,“嗯”了一聲。

這輕輕的聲音,讓人疑惑,他只是随意的敷衍,并未聽入耳。

“姐姐因着婚事心中委屈,便沒像過去那般順着母親,那日兩人一時激動,言語沖突,才相互撂了狠話。”

“只是我還是了解姐姐的,你別看她今日對母親态度冷淡,恨不能真的斷絕母女關系,其實那只是表像。親母女焉有隔夜仇?等過段時間氣消了,兩人必能和好如初的。”

“母親是個可憐人兒,相公,您就別和她計較了吧。”

沈昭話音落地,屋子裏靜谧無比,只剩油燈燃燒的“啪-啪”聲,和雲舒的翻書聲。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沈昭以為雲舒不會說話,卻忽的開口,輕淡道,“說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菜譜來自百度,偶不會做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