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條迸跳的魚
盛夏時節,阿古薄薄的一層水碧色襦裙紗衣披在身上,配上穿過腰際搭在手腕的披帛,整個人都靈動飄逸,走在開滿芙蓉花的回廊,宛若一副色彩鮮豔,人物絕美的丹青壁畫。
綠蘿拎着掐絲琺琅食盒跟在身後。
劉全手中拿着一封信,往雲舒書房而去,看到這幅絢爛的美景,心中暗暗嘆服,微微隆起的孕肚,也絲毫不損二少奶奶的美豔。難怪少爺心肝似的寵着疼着。
自己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汀蘭苑的一切事物放在頭一位,行禮十分恭敬。
阿古道了聲免禮之後,見他手中拿着信,便問道,“這信可是給相公的?”
劉全彎腰回道,“是親家沈少爺給少爺的書信。”
劉全隐隐猜測,這二少奶奶和娘家的關系并不好,謹慎的用“親家沈少爺”來代替弟弟二字。
阿古道,“給我吧,我恰巧去書房看少爺。”
劉全微遲疑了一下,便立刻雙手奉上書信。
雖然少爺不許旁人動她的書信公務,但這二少奶奶可不是旁人,還是別得罪的好。
阿古将書信放進袖中,繼續往書房而去。
這日雲舒休沐,早膳之後,便一直在書房處理公務,此刻見阿古進來,立刻放下手中公諜,笑道,“外頭日頭頗大,怎麽這時過來了?”
見她腦門上有細細的薄汗,起身用帕子給她擦。
綠蘿見此情景,立刻放下食盒,取出糕點擺上便退了出去。
阿古眉眼彎彎,笑道:“一個人在院子未免太無聊,便想過來看看相公。”
雲舒将阿古扶到玫瑰椅上坐下,自己坐到另一側,拿起茶壺,給阿古倒了一盞茶,道:“快喝一盞,降降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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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古接過,珉了幾口,忽的瞥見憑幾上還有一個食盒,待放下茶盞,纖手揭開食蓋,裏面殘存着幾塊九江酥。
阿古眼皮一翻,看向雲舒。
雲舒笑道,“這是先前昭兒拿過來的,味道不錯。”
“昭兒”兩字叫的異常順口。
阿古面色不顯,蓋上食蓋,将自己帶過來的點心往食盒裝,道:“相公既已用過點心,看來我這點心,您也吃不下了,我還是回吧。”
雲舒按住阿古的手,端回點心道,“誰說我吃不下的,這點小事也值得你生氣。”揉了揉阿古的頭,随手拿起一塊點心,咬上一口頗為喜歡的樣子,道:“味道不錯。”
阿古微扯了下嘴角,心下微沉,這點心,她加了大量細鹽,正常人舔上一口都得被齁死。
感官已然開始變異。
若無其事拿過雲舒右手,掀起一角衣袖。
果然,腕間心脈隐隐泛紅。
纏絲镯顯然已經開始滲入心脈,五髒。
最後直至完全浸透,所飲所食,所見所聞,都是沈昭的氣息為止。
現如今,只剩體內本能的意識在對抗。
雲舒心底有愧,便将這碟子點心都吃了。
昨日晚間本該是宿在汀蘭苑,一下朝,聽說沈昭不舒服,便想着去看上一眼便走,最後竟迷迷糊糊的宿在了綠蕪院。
原想着早晨去汀蘭苑賠罪,沈昭拉着自己,小嘴巴一開一合的軟語求着一起用早膳,他便把賠罪的事給忘了。
如今見着阿古才想起來。
自己最近的記性真夠差的。
他歉意問道,“昨晚昭兒不舒服,才沒去你那,你沒空等我吧?”
阿古搖頭,道。“沒有。”見他點心也吃完,便起身道,“相公公務要緊,我還是不叨擾了。”
雲舒話到嘴邊忽然又不知道說什麽,将阿古的手護在手心,只道:“我晚上去看你。”
阿古微微颔首,轉身出了書房。
長廊上空,天高雲闊,奈何烈日太過刺眼,以致無法窺見那恣意聚散的朗朗白雲。
雲舒大抵是來不了的。
阿古穿廊繞避回到汀蘭苑內室,撕開信封,拿出裏面的紙箋展開。
沈煦在心中直白寫到:
沈昭已然瘋魔,恐會傷害姐姐沈念,望姐夫務必保護好姐姐。
沈煦敬上。
阿古拿過火折,點燃燭火,将信箋放在燭火上點燃,火光立刻竄上紙箋,阿古随手扔進火盆,須臾,便只剩薄薄的灰燼。
如那些一去不複返的歲月。
身子往後傾,靠在官帽椅背,摸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還剩兩個月!
這晚,雲舒果然又沒有來。
沈念已經嘗這種苦楚,對雲舒的“變心”,也不在意,一句都不曾問過阿古。
醒着的時候,把下人都遣出去,阿古現出仙身,兩人一起坐在窗邊,喝茶品茗彈琴。到也過的惬意。
倒是汀蘭苑的下人憂心不已,俨然覺得二少奶奶已經失寵。
但一來,晉安候府的側妃常邀沈念去做客,二來,阿古出手大方,又掌着中饋,下人道也不敢怠慢。
這日晚間,阿古收到地府傳音,需要她回一趟地府,調配孟婆湯料。
阿古眼睛一閉,見綠蕪院內,沈昭正趴在雲舒懷中兩人纏綿,想來也顧不上來汀蘭苑找麻煩,且自己一來一回,不過一盞茶時辰,便告知了沈念,回了地府。
沈念讓她安心去,便自己待在內室看書。
綠蕪院內,沈昭最近過的順遂,雲舒基本已經到了萬事都聽她的地步。
這會子,見雲舒已經将沈念忘的七七八八,同意她掌管中饋,一刻也等不了,将雲舒留在綠蕪院,自己帶着丫鬟婆子浩浩蕩蕩來了汀蘭苑。
因着等着這一日太久,這會子連走路都帶風,粗暴的嫌棄內室簾子而入。
因着力氣大,簾子被震的來回晃蕩。
沈念被這樣突兀的喧嚷吵到,本能擡起頭,見沈昭一臉得意,擰眉厭惡的瞥向她,等着她的下文。
沈昭道,“把賬冊鑰匙交出來,如今我才是雲家的掌家主母。”
這語氣,宛如在命令一個丫鬟婆子,端的是高高在上,極盡勢力。
這幾個月,沈念和阿古共存在這一俱身體裏,神仙的神識強大,沈念原本柔弱的性子被同化,已經和阿古同樣霸氣。
此時,一個眼刀甩過去,冷然道,“就憑你,還不配,有本事讓雲舒來說。”
沈昭最懼恨這種看透一切的森然眼神,讓她有莫名的看不透的恐懼。
人面對恐懼的事物,會有兩種極端的選擇,一種落荒而逃恨不能終身不見,一種是仗着膽子拼盡全力去毀滅。
沈昭此刻鼓足勇氣,選了後者。
她走進沈念道,“就你這殘花敗柳,哪裏配得上相公。”
沈念見她嘴中不幹淨,豁然起身,大力“啪”的給了沈昭一個耳刮子。
沈昭的臉上,立刻有紅紅的五指手印,可見沈念是花了大力氣的。
第二次被沈念打,沈昭胸中湧出滔天恨意,不管不顧的用腕間手镯向沈念襲去。
上古神器,法力強大,沈念一個凡人自然受不住,怕能剩個全屍都是好的。
電光火石間,阿古恰好趕來,來不及細想,腕間宮玲快速飛出,撞上纏絲镯。
宮玲撞上纏絲镯之際,兩件神器碰撞,迸射出兩道沖天光束,阿古護着沈念轉身,自己被光束射進身體。
一口鮮血噴薄而出,如一陣細密的血色紅雨傾落在地磚。
沈昭則被纏絲镯反射的保護圈穩穩護住,和身後的丫鬟婆子,見到憑空冒出的紅衣阿古,被驚的嘴巴都合不攏。
阿古正要倒地的瞬間,世界突然靜止,細密的血停留在空中,沈念定格在半空,沈昭和一衆丫鬟婆子,眼珠子嘴巴定格在張開狀态。
最終,阿古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閉眼前,透過最後一絲眼簾縫隙,依稀看到一張模糊的臉。
頭頂插着玉簪的束發金弁,閃着赤金光澤。
骨節分明的手,拿出絹帕,擦掉懷中人嘴角的猩紅血跡,微嘆息一聲道,“何苦呢!”
聲音厚重低沉,便是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也讓人沉淪其中,生出無限遐想。
來人将阿古扶着坐穩,解下腰間玉佩,沈昭腕間的纏絲镯立刻自動飛了過來。
一玉一镯,原本殘缺的玉石紋路融合到一起,懸在阿古頭頂,發出天青色光芒,射向阿古。
來人驅動法力,凝絕将法力集中在手上,射向阿古。
不知多久,玉質光芒散去,此人收了法力玉佩,在阿古掀開眼皮前,突然虛化消失,無影無蹤。
阿古睜眼,一切回到原點,沈昭腕間镯子向自己砸來。
阿古死死捏住她的手腕,紅唇一勾,在她耳際道,“我手中有一道雲舒的辭呈,明日我若是呈到翰林院去,你猜,你的富貴日子可是到頭了?”
玉石俱焚這種念頭,往往只是一時沖動,待過了那口氣,便什麽也不剩。
沈昭一擊未中,那口氣便洩了,此刻身子僵住,心中懼怕問道,“你怎麽會有這個?”
阿古将她用力往後一拽,沈昭一個趔趄仰倒在地,阿古順腳踩上沈昭的臉道,“若是還想保住雲家的富貴,享你的錦衣玉食,便給我夾起尾巴待在你的綠蕪院。”
阿古傾身,冷然道,“否則,我不介意讓雲家變成第二個沈家。”
一旁的丫鬟婆子想光來拉阿古,阿古厲聲道,“誰敢過來,立刻發賣出府。”
丫鬟婆子面面相觑,最終誰也沒敢動。
沈昭奮力掙紮,通紅的眼睛充滿血絲,瞪向阿古。
阿古腳在她臉上黏了幾下,道,“不信你可以試試。”
沈昭牙都快咬碎了,但想起晉安候側妃,辭呈,對視良久,最終悻悻敗下陣。
阿古嗤笑一聲,拿下腳,沈昭爬起來,抖了抖衣裳,在衆人訝異的目光中昂着脖子走了。
約莫是丢人次數太多,已經習慣了。
綠蕪院的丫鬟婆子,反倒尴尬的恨不得鑽進地縫,灰頭土臉的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日這個世界就結局拉,烏拉拉烏拉拉
衆丫鬟婆子:我替我的主子感到丢人
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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