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年金

安妮·博林和她的前任凱瑟琳王後一樣,都不是會輕易屈服的人,并且願意為自己的目的付出任何代價。只是凱瑟琳王後是為了自己的兒女拼盡一切,而安妮·博林是為了自己的生命委曲求全。

這兩朵不同品種的玫瑰就像是被強行嫁接到一起的異株姐妹,在亨利國王的遺忘性澆灌下,逐漸枯死在用于展示的高腳茶幾上。

先是凱瑟琳,再是安妮。

國王的王宮裏有很多玫瑰。

凱瑟琳和安妮的花瓶最靠近國王的王座,但卻跟那些被随意擺在走廊上的普通品種并無區別,都是在國王的春情潮動中熱烈地開放,然後在短短的寒冬裏風化成地毯上的一抹塵埃。

但即使這樣,她們也比那些默默凋零的普通品種要好太多。

至少國王的近臣會對她們彎下高貴的脊梁,然後将她們不複光澤的花瓣夾在一本名為“歷史”的書上。

安妮·博林産後恢複得很快,至少威廉·都铎再次見到她時,這位新教王後無論是在肉體還是精神上,都表現得無懈可擊。

諾福克一系終于明白了要在約克公爵出生前夾着尾巴做人,所以安妮·博林難得表現的很溫和,甚至可以說溫和的有些過頭。

“如果她能一直保持這樣,我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亨利八世心不甘情不願地參加伊麗莎白公主的洗禮,在進入教堂前與托馬斯·克倫威爾說了這麽一句話:“希望她養好身體後趕緊給我生個兒子,否則她的年歲也不饒人了。”

在都铎時代裏,安妮·博林的年紀距離當祖母也沒差幾年,而亨利八世也不确定自己的新妻子是否有凱瑟琳王後的好運氣,能夠在四十一歲生下一子。

托馬斯·克倫威爾身為亨利八世的新寵,總是像影子一樣地出現在亨利八世的身邊,以便随時執行國王的命令。他那雙僞裝成綿羊的,鷹隼一樣的眼睛圈住古怪的王室家庭,分辨着他們嘴角弧度的真假。

洗禮結束後,亨利八世讓人給倫敦的平民們發了些酒水,就當是慶祝伊麗莎白公主的誕生,這令安妮·博林氣得額上青筋暴起,完全是靠瑪麗·博林死死地拉住她的手臂,她才沒沖上去找亨利八世理論。

安妮·博林不知道瑪麗公主的洗禮規模,但是威廉·都铎出生後,亨利八世安排他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裏接受洗禮。即便當時沒有人提前準備威爾士親王的洗禮,但是參與的貴族将大教堂擠了個水洩不通,而且後續的慶祝活動持續了十二天才結束。

至于凱瑟琳王後,則是在生下威廉·都铎後,不僅召回了被亨利八世驅逐的西班牙侍女,還獲得了一筆不小的年金。

而在凱瑟琳王後去世後,這份年金由瑪麗公主和威廉·都铎共同繼承。因此亨利八世的長子長女遠比安妮·博林富有,因為她們繼承了曾祖母瑪格麗特·博福特的絕大部分領地,還有國王慷慨給予的,一萬四千零五百英鎊的總年金。(其中有七千是凱瑟琳王後留下的,按照她的遺囑,威廉·都铎和瑪麗公主對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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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相比,安妮·博林在生下伊麗莎白公主後,亨利八世別說是看看她們母女,甚至都沒派人表示什麽。

而且直到今天,亨利八世都沒跟安妮·博林聊過伊麗莎白公主的待遇規格,以及後續的教育問題,就這麽幹晾着自己的小女兒,直到托馬斯·克倫威爾提醒道:“國王陛下,考慮到威爾士親王和瑪麗公主即将返回自己的封地,您是不是該批準下伊麗莎白公主的待遇?”

正在飲酒的亨利八世讓人停下音樂,對于托馬斯·克倫威爾的提議并不感興趣。這與他對威廉·都铎的态度截然相反。

為了給威廉·都铎找位合适的拉丁語老師,亨利八世不僅讓托馬斯·克倫威爾滿歐洲地尋找聲名顯赫的學者,更是親自面試他們的教學經驗與行為談吐。

“你讓王後自己安排這些。”亨利八世按了按太陽穴,有些精神不濟道:“讓她自己跟諾福克公爵商量出章程,然後由你轉告給我。”

“您不親自與王後陛下商議一二嗎?”托馬斯·克倫威爾看不清國王低垂的面龐,但還是體會到在刀尖跳舞的緊迫感:“我擔心您不會滿意王後陛下的主張。”

“提不提是她的事,允不允許是我的事。”亨利八世甩了下腦袋,像是要丢掉安妮·博林帶來的焦躁感與壓抑感,于是讓樂隊奏了個輕快的曲子,差點壓過了托馬斯·克倫威爾的聲音:“不過有件事情你要提前跟她說清楚。”

亨利八世渾濁的眼睛裏迸發出精明的光芒,令托馬斯·克倫威爾為之一肅:“我只會給伊麗莎白兩千五百英鎊的年金,要是王後想給她的女兒不亞于瑪麗的排場,就得自掏腰包。”

瑪麗公主除去她自己的年金,還有凱瑟琳王後留下的一半年金,嫁妝,以及威廉·都铎的補貼。

安妮·博林不知道凱瑟琳王後的嫁妝有多少,但是她知道薩福克公爵夫人一婚嫁給法蘭西的路易十二時,亨利八世給了妹妹二十萬英鎊的嫁妝。相較之下,財大氣粗的西班牙肯定不會吝啬于凱瑟琳王後的陪嫁,即便這些年被用掉了不少,但是剩下的現金加珠寶家具也不會少于十五萬英鎊。

這筆巨款足以抵得上一位中等貴族七十五年的收入,讓安妮·博林乃至諾福克公爵夫人嫉妒得發狂,恨不得立刻搶了瑪麗公主的私庫鑰匙,将凱瑟琳王後的東西占為己有。

“陛下,您是位相當公正的父親。”在進入宮廷以前,托馬斯·克倫威爾從未接手過一千英鎊以上的巨款,但是在亨利八世的眼裏,這筆巨款也就是幾件首飾的價值,甚至他在與安妮·博林戀愛時,曾在半年內送出價值三千英鎊的首飾,相當于聖詹姆斯宮裏的仆從們一年的薪水。

但即便如此,安妮·博林仍舊對伊麗莎白公主的待遇感到不滿,要求托馬斯·克倫威爾将伊麗莎白公主的年金提升至四千英鎊。

“我的女兒絕不能像個小貴族那樣,只有幾位侍女陪伴在身邊。”安妮·博林不甘心讓伊麗莎白公主屈居于瑪麗公主之下,所以對着托馬斯·克倫威爾命令道:“你将我的年金分一部分給伊麗莎白,至少伊麗莎白的侍女數量絕不能比瑪麗少,不管花多少錢,你都要辦好這件事。”

“是。”托馬斯·克倫威爾想到瑪麗公主的年收入,覺得安妮·博林要是執意讓伊麗莎白公主和瑪麗公主比個高低,絕對會讓她自己成為英格蘭有史以來最寒酸的王後。

也不知托馬斯·博林那樣精明的商人,為何會嬌養出一個對錢沒有概念的女兒。

畢竟安妮·博林可不是法蘭西的克洛德(安妮·博林在法蘭西的女主人),後者即便失去了布列塔尼的統治權,但是弗朗索瓦國王也沒克扣妻子的領地收入。

作者有話要說:

亨利八世時代裏的貴族頭銜在六十三名上下,而愛德華·西摩他們在簡·西摩成為王後前,其實屬于有着貴族血統的鄉紳,甚至可以被歸類為平民。

諾森伯蘭伯爵在1524年的年收入為2920英鎊,富有鄉紳的的年金在130英鎊上下。

白金漢公爵在1521年的年收入在6045英鎊,而托馬斯·克倫威爾曾得到亨利八世送給他的八棟修道院,僅是這部分地産收入就有2293英鎊。

國王給的年金有一部分是以土地收益的模式結算的。

考慮到亨利八世在位時的通貨膨脹。如果以1524到1525作為标準線,那麽威廉·都铎自己的年金加上從凱瑟琳王後那裏繼承到的部分,一共是6800英鎊,而瑪麗公主是4800英鎊(不算威廉給她的補貼,以及讓人走威爾士親王的賬去支付瑪麗仆人的薪水),到了伊麗莎白,就只剩下2000英鎊。

雖然公主的仆人數量遠不如王子,但是這也能看出亨利八世的偏心。

凱瑟琳王後出嫁時的現金是一百萬先令,也就是五萬英鎊。看上去很少,但是你得考慮那是都铎早期的五萬英鎊,估計在通貨膨脹後翻了不少,而且還不算凱瑟琳王後陪嫁的各種家具,珠寶皮草,以及根本無法用金錢計算的東西。

至于亨七為啥不想讓凱瑟琳嫁給亨八,那是因為伊莎貝拉女王不相信亨七這個葛朗臺,所以在女兒出嫁時只給了一半,接過亨八和凱瑟琳訂婚後沒多久,伊莎貝拉女王挂了,凱瑟琳的姐夫和父親打成豬腦子,哪裏顧得上她。估計剩下的一半是在查理繼位後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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