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挑戰

“我知道了。”當理查德·克倫威爾十分不安地将威爾士親王的話轉告給自己的養父時,後者并沒有露出恐懼或者意料之外的神情,而是一如既往地鎮定:“我會派人去搜集保守派貴族與教會勾結的證據。”

想到威爾士親王的提議,一個古怪的念頭在托馬斯·克倫威爾的腦海中繞了一圈,使他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或許可以讓那些可憐的受害者們将披着神聖皮囊的惡魔捉個現行。”

“殿下并不希望人民的怨恨集中在國王身上。”理查德·克倫威爾有些羨慕小主子的智商,甚至覺得自己的存在也只有傳話這一個用途:“另外,他希望您找個機會扣下索利茲伯裏女伯爵一家,因為他們是用來反抗國王的有利武器。”

說到這兒,理查德·克倫威爾在養父的耳邊壓低聲音道:“她的三個兒子是喬治·金雀花(愛德華四世的弟弟)的外孫,擁有比國王陛下更加古老純正的金雀花血統,而且她的幼子雷金納德·玻爾是個狂熱的天主教徒,并且有意成為紅衣主教。所以威爾士親王很擔心雷金納德·玻爾會被羅馬教會加以利用,從而威脅到國王陛下的統治。”

“這确實是件讓人擔心的事。”托馬斯·克倫威爾不敢小看任何一位金雀花的能量,因為在亨利七世的執政時期,關于金雀花的叛亂就不下一掌之數,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動搖了都铎的根基:“我會與陛下商議此事,然後找一個說得過去的逮捕理由。”

托馬斯·克倫威爾這幾日忙着應付那些湧向國王寝宮的貴族,還要防止産後抑郁的安妮·博林突然沖到亨利八世的面前,将白廳宮裏的昂貴瓷器又毀一批。

“威爾士親王在信仰方面有沒有什麽特殊的表象?”當過商人的托馬斯·克倫威爾覺得安妮·博林這只曾經的潛力股,如今距離跌停也只是時間問題,所以他得再找一位支持他進行宗教改革的隐藏後臺。

國王的信任太過于脆弱。

商人的經歷讓托馬斯·克倫威爾深知萬事都需要兩重保險,所以沃爾西主教才會在臨終前,給了自己的忠仆一道善心的提醒。

“威爾士親王從未向任何人表現自己的宗教意向。”即便理查德·克倫威爾算是最靠近威廉·都铎的人,但他也無法真正看透這位王子:“不過他很反感羅馬教會的貪婪,以及對英格蘭內政的指手畫腳。”

“這就夠了。”托馬斯·克倫威爾只在意威廉·都铎的利益是否與自己,乃至宗教改革綁在一起,所以在得到理查德·克倫威爾的肯定後,他便在頃刻間堅定了自己追随威爾士親王的意向,決定向威爾士親王遞出投名狀。

而在托馬斯·克倫威爾向威廉·都铎示好之際,諾福克一系正為安妮·博林的地位發愁——因為國王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與安妮·博林同房,所以宮裏宮外都流傳着王後已經失寵的消息,這令安妮·博林感到暴跳如雷。

“她們怎麽敢非議我,她們怎麽敢非議她們的王後?”此時的安妮·博林已經感受到了獨守空房的滋味,但她卻不像凱瑟琳王後那樣,願意默默忍受這些,而是用狼一樣的眼睛打量着宮裏的侍女,猜測誰的裙子下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除去諾福克公爵主動送過來的瑪格麗特·米斯頓和瑪麗·霍華德,宮裏還有不少符合國王胃口的美麗女子。

因為安妮·博林的緣故,她們都穿着法式的衣裙和兜帽,在國王的面前展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胸脯,甚至用束腰來營造一種呼之欲出的豐滿感,這讓西班牙大使感到無比錯愕,因為在凱瑟琳王後時期,宮裏從未有如此不得體的裝扮,尤其是那些自喻為紳士的貴族們游蕩在侍女身上的輕飄眼神,以及一雙雙滑過肌膚的油膩手掌,都讓西班牙大使有種立刻作嘔的欲望。

“西班牙的妓院也不會比國王的宮廷更加肮髒。”在寫給皇帝的信件上,西班牙大使無比憤慨道:“國王受到惡魔的蠱惑,娶了一位妓女,然後将王宮變成撒旦的狂歡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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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的尖叫聲在白廳宮裏此起彼伏。”

“每天晚上都有魔鬼的影子碾過聖母瑪麗亞的牆壁,然後将國王帶入更深的罪惡。”

西班牙大使捏着鼻子站在通風的地方,隔着攢動的人頭打量着上方的國王夫婦。

亨利八世還是那副興致不高的表情,似乎對在場的音樂,美食,乃至自己的王後都沒有一絲一厘的興趣,只是悶悶地喝着酒,好似這裏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安妮·博林坐在最靠近亨利八世的地方,但是在場的任何人都能察覺到國王夫婦之間的隔閡。

僅是兩年的功夫,曾經的“第一夫人”就淪為了王宮的棄婦,甚至比她曾經看不起的阿拉貢的凱瑟琳隕落得更快。

即便安妮·博林努力裝出一副高傲矜持的模樣,用昂貴的珠寶和厚重的鉛粉來掩蓋自己的不自然,但是那些站在她身邊的,瑟瑟發抖的侍女們還是昭示了一些難以啓齒的現實。

西班牙大使聽說國王讓他的新情婦爬上了安妮·博林的床,甚至不止一次地當着安妮·博林的面,與侍女們調笑乃至親吻,結果導致安妮·博林大發雷霆地斥責了一批侍女,甚至還讓人鞭打她們。

要知道,王後的侍女大都是貴族出身,即便她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已經過上跟平民相差無幾的日子,但是在血統上,她們仍是貴族,仍是代表自己的家族出現在王後身邊。

所以安妮·博林對侍女的體罰并不是她們的私人恩怨那麽簡單,更是涉及到了貴族家庭的臉面。

多有趣啊!

堂堂的英格蘭王後,居然像個酒館潑婦一樣地親手打人。

西班牙大使真想看看那些貴族們是否後悔于讓自己的血親去服侍一位毒婦。

而在安妮·博林的身後,珍·西摩溫順而驚恐地低垂着眼睛,在安妮·博林看不見的地方死死地握住胸口的挂墜盒,擔心自己跟國王的醜事會被安妮·博林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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