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夏時節日漸炎熱,趙瑤睡眠向來極淺,天未亮便已醒來,隐約間聽的呼嚕的聲響。

肩上微沉,那挨在臉頰的小家夥,粉嫩的鼻頭貼近過來,微啓的嘴發出呼嚕嚕的奇怪聲音。

那雪白的毛發柔順的貼着趙瑤手臂,相當沒有防備的敞開四只小爪子,顯然睡的正香。

這種過于豪邁的睡姿,實在是與小家夥可愛模樣差距太大。

趙瑤緩緩起身,許是沒了靠枕,小家夥緩緩醒來。

那琥珀色的眼眸茫然的看着這方,小爪子踩着薄被,仰頭喚了幾聲。

“你想留在這嗎?”趙瑤伸手抱起小家夥,掌心輕撫那小耳朵。

還沒有完全清醒的溫如言,歪着腦袋枕着右肩,眼皮緩緩下垂的厲害。

沒得到回應,趙瑤松了手,便将小家夥放在衣物間衣櫃的木盒裏低聲道:“不準亂跑,如果被發現,可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溫如言糊裏糊塗的睡了過去,隐約間好像聽到什麽囑咐,不過又什麽都沒有記住。

将木盒關上之後,趙瑤讓宮人們伺候更衣上朝。

大殿內百官朝拜,龍位本是整個南國最為尊貴的象征,可現如今只不過是個戲臺子罷了。

趙瑤幾乎不曾說過話,多是大臣們彙報,由身旁的女官代傳诏令。

當然女官亦是由太上皇任命,即使新帝即位,南國攝政的仍舊不是自己。

“陛下,這新政恐怕會引大亂,微臣認為應當慎行。”宋太師立于大殿之前說道。

随後引的衆大臣附和,而一旁數位武将亦是有不滿者。

趙瑤并不用出聲,只需要安分的做一個木偶便足已。

一旁的女官往後請示那正抿茶的太上皇,随即接受示意出聲:“新政一事,之後再行商讨,今日陛下已有些乏了。”

“退朝!”

衆大官雖心中多有不滿,可還是有序的退離大殿。

這便是朝堂,無趣又有趣。

早朝結束,才不過辰時,初夏時節天氣悶熱,身着厚重的龍袍更是如此。

朝天殿內茶盞摔碎的聲響格外明顯,一旁的宮人跪在一旁收拾幹淨。

“宋太師竟然敢公然挑釁!”太上皇性情暴戾的拿起那擺放在一旁的劍,眼眸殺意漸濃,可又随即放下手中的劍。

“瑤兒,你有何想法?”

趙瑤靜立一旁,手中捧着茶盞微搖頭。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沉默?”那挑起下颌的指腹力道極重,太上皇眯着狹長的眼,氣勢頗為兇狠的打量,“這樣子如何能放心将帝位傳于你?”

“姑姑不喜歡的話,瑤兒可以退位讓賢。”

這帝位本就只是迫于大臣壓力,暫時扔給趙瑤罷了。

“晉太妃求見。”外頭的宮人微顫的低聲彙報。

殿內死寂沉沉的無人應話,好一會那下颌的力道才松開。

“陛下病了,送回玉清宮,此後的早朝也一并免除。”

“是!”

趙瑤抿唇行禮應:“多謝姑姑照料。”

那俯視的視線緊緊的盯着趙瑤,随即輕蔑的笑了聲:“沒用的東西。”

從大殿內出來,趙瑤便見那往這方而來的晉太妃。

女帝即位,選妃從女子改為男子,皇宮從前有數百位妃子,現如今共有六位太妃,只不過卻沒有一個子嗣,實為不尋常。

晉太妃身形挺拔,相貌亦俊俏,可眉眼間總是看着羸弱幾分,不似男子堅硬更像女子陰柔。

“陛下,還是一如既往敬愛太上皇啊。”晉太妃打量這初初長成的新帝,眼眸閃過不易察覺的敵意。

“嗯。”趙瑤颔首,便徑直出了朝天殿。

很久以前趙瑤便知道姑姑不僅喜歡男子,亦喜歡女子。

朝天殿的陰寒時常讓趙瑤想起些不太願意想起的往事,乘坐步辇回玉清宮時,便已是午時。

在外殿用飯,李嬷嬷伺候,小心的端湯布菜。

“陛下,近來吃的越發少了。”

趙瑤端着茶水漱口,伸展手說:“藥。”

李嬷嬷收起面上僵硬的笑容,便将藥倒至掌心,沒敢再說話。

“朕有些乏了,殿內便不勞煩李嬷嬷照料。”

“是。”

趙瑤獨自入內,刺鼻的熏香讓人作嘔,邁步上前便将所有窗戶敞開,味道方才消散不少。

午時的烈日照的整個內殿尤為敞亮,一聲喵嗚格外的清晰。

不知什麽時候從木盒裏跑出來的小奶貓,懶散的趴在書桌抽屜,毛茸茸的小尾巴在空中轉動。

而那小腦袋卻趴在抽屜,抽屜堆積不少的糕點還有玉石首飾,而那金制的鏈條纏繞住小奶貓的脖頸以及小爪子。

略微刺眼的日光照的首飾格外顯目,小奶貓望着腦袋眼神呆呆的望着,原本嘴裏咬着的玉镯子哐啷地掉在小爪子旁。

這傻傻的模樣,讓趙瑤抿緊唇角不禁上揚。

溫如言尴尬的眨了眨眼,原本只是覺得無聊所以就到處轉了轉,後來發現那幾大盒首飾,所以就好奇的看了看。

然後又一不小心的好奇拿起來,結果突然聽到聲響,還以為是宮人進來,便慌張的竄進書桌抽屜。

“小家夥喜歡這些亮閃閃的首飾嗎?”趙瑤擡手揉了揉毛絨絨的小腦袋,試圖将這纏人的鏈條給解下。

小奶貓無比順從擡起小爪子,趙瑤将笨重的鏈條解下念道:“這些你要是喜歡的話,可以都給你。”

真的嗎?

溫如言艱難的吞咽了下,眼眸偷瞄了眼那份量十足的金鏈子,心想只要有這一樣,那這輩子應該不用愁了。

可還沒有任何回應,溫如言便被抱出抽屜。

趙瑤抱着小奶貓坐在窗旁的矮榻,擡手端起一旁的糕點,方才發現這上面每一塊都有小小的牙印。

“看來你自己很會找吃了。”

溫如言眼巴巴的望着那擺放在書桌上的首飾,轉過頭蹭了蹭少女掌心。

“可是這些很快就會沒有了。”趙瑤神情平常的輕聲說了句,溫如言還有些沒聽懂。

少女是新帝,那太上皇又是她姑姑,再怎麽應該不會餓死她吧?

可是第二日,玉清宮的大批物件便被擡走,那一箱箱珠寶首飾溫如言都還沒來得及長長眼。

因着個頭極小,溫如言藏在少女袖中,偷看那陸陸續續離開的宮人。

那一旁的女官緩緩走近時,溫如言的腦袋被少女掌心給按下去。

“陛下,太上皇有诏,微臣不得不遵守。”

趙瑤坐至外殿高位,雙手合于身前,寬松的華服微散,身形挺直的出聲應:“太上皇的安排,自當遵守。”

諾大的玉清宮只餘李嬷嬷以及兩個宮人,珠寶首飾都被搬空,甚至連金制燈盞以及茶碗用具亦被清走。

南國重禮法,帝位自有相應的用品規制,可這般一來,無異于是有廢帝之意。

女官不敢揣測其中深意,亦不能違背太上皇的诏令,只得行禮告退。

夜幕降臨時,整個玉清宮只餘點點亮光,外殿內只有零星燭光。

“陛下,請用湯。”李嬷嬷見識白日裏的場面,自知這玉清宮恐怕是好運到頭了,不過應付一日是一日罷了。

好在這新帝看不見,随意糊弄倒也簡單。

趙瑤喝了小半碗湯水,便沒再繼續用膳。

燭火用度有限,整個內殿裏只有一盞燭火,只能照亮床榻周邊。

“小家夥?”趙瑤打開那木盒并未發現小奶貓,神情嚴謹的皺起眉頭,而後行至書桌前。

只見那小半截尾巴正在抽屜外頭晃悠,眉頭方才松展開來。

溫如言午後打了個瞌睡,沒想到直接睡到天黑。

趙瑤散落着長發坐在一旁,指腹撥弄粉嫩的小爪子出聲:“還以為連你也離開玉清宮了。”

白吃白住這麽久,現在大難臨頭就跑路,未免太不仗義了。

不過沒有吃的,這樣下去不會餓死的吧。

整只被抱起來的溫如言,乖巧的窩在懷裏。

床榻旁的燭火很暗,以至于整個玉清宮看起來更恐怖。

溫如言害怕的把小腦袋枕在少女頸窩,小尾巴害怕的四處搖晃個不停。

趙瑤側躺在一旁,指腹抓住那小尾巴神情平靜的嘆道:“今夜可真安靜。”

那可不,人都走光了。

平日裏小奶貓夜裏總是鬧騰的很,今夜反常的粘人,腦袋蹭了蹭趙瑤掌心,軟軟的喚着。

趙瑤指腹揉着小奶貓軟軟的臉蛋,伸手攬住小奶貓細聲說:“快睡吧。”

溫如言艱難的從被褥裏探出小腦袋,方才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少女似是熟睡不再動彈,可攬住的力道卻絲毫未曾減少,看起來挺纖弱,其實力氣一點不小啊。

許是有扇窗戶沒有合上,一陣風忽地吹滅唯一的燈盞,眼前陷入漆黑,吓得溫如言忙躲進被窩,甚至還不忘默默收回那露在外頭的小尾巴。

“別怕,有我在。”趙瑤擡手揉着懷裏不安的小奶貓,隐約還能感覺它在發抖。

溫如言枕着少女身前,硬是不敢冒出頭來,只得軟軟的喚了幾聲:“喵……”

趙瑤攬住這過于粘人的小奶貓,掌心輕撫那小耳朵,不禁唇角上揚來:“別怕,沒有人會來的。”

現如今的玉清宮就是一塊禁地,只會一點點被人遺忘在皇宮的某處角落。

可瑟瑟發抖的小家夥,并沒有探出腦袋,反而伸展小爪子緊緊環住趙瑤。

小家夥,膽子可真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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