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香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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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天黑了一小時左右,鐘離艮帶着十五只軍犬半瘸半拐回軍營時,站崗的、操練的、連軍犬的管理兵都沒有問她半句今天發生的事,她經過時也像極了一絲青煙,還沒對上他們眼睛的焦,就散為空氣。
只有醫務大老遠喊“鐘離艮,你過來!”她把軍犬送回犬棚,自知又犯一事,老老實實的過去。醫務蹲身下去,故意戳了戳她的腳背,鐘離艮疼的直把腿往回收。
“喲,你也知道疼呀”醫務說着又起身進屋把藥箱拿了出來,重新蹲下給她上藥。鐘離艮始終未發一言,醫務仿佛明白了什麽,也沉默的繼續輕輕上藥纏繃帶。
那之後,包括姜龍天在內的所有人,都當這件事沒發生一樣。而鐘離艮,也把這件事化作一絲青煙,看着看着也散了。
鐘離艮拿着毛巾牙刷重新上樓,姜如玉還在慢慢的整理着房間。
“我說,那個如玉,你洗漱的扔你床上啦”鐘離艮清清嗓子,還是沒有憋住叫這個名字時從嗓子裏自動蹦出來的笑。
“好,謝謝”姜如玉并沒轉身,把随身帶着的書一本本拿出放在書櫃裏,他的手很細,也并沒有部隊裏那些人都有的濃密汗毛,咋一看,仔細看,怎麽都像極了女孩子的手。
書盡是清一色的英文封面,鐘離艮光看看封面就頭疼。
書,胳膊,名字。加起來鐘離艮得出一個十分具有證據的理性答案:僞娘。這可是鐘離艮這麽多年在部隊裏根本見不上的稀有物種,可得好好寶貝着。
“如玉呀,你收完了我帶你去玩玩呗?”鐘離艮一臉正經地跑到正蹲下整理下層書櫃的姜如玉身旁,彎腰将頭湊到姜如玉面前,頭發拂過姜如玉的脖子,又停在他鼻尖。姜如玉瞬間漲紅了臉,然後一個接着一個打噴嚏。鐘離艮暗自發笑,腦子裏瞬間就湧上了姜如玉一襲青衣坐在紅木椅子上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樣子。
“這是栀子花的味道?”姜如玉起身往後退了一步
“是呀,怎...怎麽了?”鐘離艮顯然是被他這一退搞懵了。
“離我遠點,我過敏”他快步走向浴室,又禮貌性的輕輕把門一帶,跟鐘離艮近近的隔開了。
鐘離艮在書櫃旁站着,才從剛剛的事情回過神,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誰說過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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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我遠點,叫我離他遠點,還過敏”這次換她憋紅了臉。
出門還覺得氣不過,重重甩上門就下樓,樓下正在看書的姜龍天,知道小祖宗下樓了,也并未擡頭,只聽着下樓的跺地聲越來越重。
鐘離艮回屋就把門一甩,把自己也一甩,大字仰躺在床上,腦子裏一直重複着剛剛那四個字。
“你,鐘離艮,離我遠點”鐘離艮揚起左手食指去戳右手食指
“你,姜如玉,你玩完了”話音随着右手手掌一起牢牢覆上了左手食指。指甲縫裏依然有深深淺淺的朱砂印記,夏日的風帶着屋外種的栀子花的味道一起飄過鼻尖。鐘離艮一下從床上彈起來,“過敏,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的假的”
貳
晚餐的菜色很豐盛,一般姜龍天是以簡餐在家會客,別人卻因此更加欽佩這位上校。鐘離艮是被菜香喚醒的,眼神還迷蒙着就像幽靈一樣飄到廚房,看到做飯的人,鐘離艮才從最後一絲緊緊抓住神經的睡夢中蘇醒。
“姜叔叔,林阿姨,你們下廚?”鐘離艮跑到正在煎魚的姜龍天身後
“怎麽,吃不慣我做的?”姜龍天端着鍋柄一抖,魚就乖乖的翻了個面,金黃的還在滋滋冒油的魚皮映入眼簾。
“當然不是,你們已經好久沒一起做菜給我吃了”鐘離艮眼裏又出現了那個叫她離他遠點的膚白貌美僞娘,姜叔叔肯定是親自做菜給他吃,随即轉身撥弄着還在吐着泡泡的螃蟹生起悶氣。
“那你晚上多吃點,去把如玉叫下樓吃飯吧”一旁理菜的林君假裝沒看見。
“我...我才不”鐘離艮話說了一半,手指戳着的螃蟹這時已經吐不出完整的泡泡。
“我這就去”,鐘離艮轉身離開,過了一會跑上樓去敲姜如玉的房門。
“姜如玉,你在嗎?”鐘離艮敲了三四下也沒人應,就輕輕擰開房門推門進去,發現姜如玉戴着耳機正在坐在書桌那邊看書,微黃的燈光灑在他輪廓分明的身上,添了幾絲神秘。
鐘離艮慢慢靠近,随手抓了個枕頭扔了過去,專心看書的姜如玉确實被吓到了,在手上不時轉動的筆掉在地上,筆尖朝地,清脆的斷了。
“你說叫我別靠近你的,阿姨叫我來叫你下去吃飯”鐘離艮根本沒給剛剛摘下耳機的姜如玉任何說話的機會,說完就轉身離開,不過,這次是慢慢的帶上門然後蹦跶着下的樓。
晚餐時林君不時給姜如玉夾着菜,鐘離艮心想,姜叔叔和林阿姨這麽待他,肯定是什麽很親近的親戚,正想着,林君開口說話了,
“艮兒,這是你姜叔叔的親侄子,才從美國回來,比你大個一歲,你得叫哥哥”林君夾着鐘離艮最愛吃的青蝦往她碗裏一放,又不失鄭重的說。
“知道啦”鐘離艮把蝦放進嘴裏,滿不上心。
“明天跟哥哥一起出去轉轉,放假了也別一天都在家裏”姜龍天說的溫和,卻又帶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好”鐘離艮瞄了一眼姜如玉,他脖子紅紅的,是害羞了吧
“我出門啦!”鐘離艮幾口吃完碗裏的飯,收起自己的餐具放進水槽就出門了。
“艮兒,今天晚上要下雨,你去哪?”林君放下筷子正準備起身去看,鐘離艮已經沒了人影。林君又拿起桌上的筷子,“這小丫頭脾氣還真像他爸”一旁的姜龍天先是一頓,随後默不作聲,繼續夾菜吃着。
“我吃好了,伯父伯母你們慢吃”姜如玉起身,準備回樓上
“如玉呀,快下雨了,過會把空調打開吸吸潮,晚上好睡覺”林君柔聲提醒。
“好的,那我先回房了”姜如玉回到房間,看着斷掉筆尖的筆,腦子裏,都是那個長發飄飄喜歡給墨調香的女人,小時候總是看見她花一兩天調好一塊香墨,然後像個女孩子一樣滿臉歡喜的到他面前,捧着那一塊香墨對他說:“如玉,來聞聞媽媽新調的墨”
他六歲那年身着墨香的媽媽将他帶到紐約一戶人家門口,按下門鈴,留一句:“如玉,你等會媽媽”,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不會調香,媽媽留給他的,只有一塊香墨、一本書和一支自制的鋼筆,筆蓋內側刻着媽媽和姜如玉的名字縮寫:“RY and YM”
一陣酸意湧上鼻頭,侵蝕着最後那根顫抖的神經,最終還是在眼淚将要奪眶而出的時候收起鋼筆放進書桌抽屜裏。
起身走向床邊,又慢慢的坐下,側卧,看着窗外最後一點晚霞被遠方飄來的烏雲蓋住,閉眼将眼淚憋了回去。
再次醒來,是因為窗外的閃電和不斷吹着窗簾的海風。姜如玉起身把窗戶關上,想起伯母說的話,轉身把空調打開,繼續躺下。
沒過一會,一陣香味撲面而來
“栀...栀子”姜如玉眼睛艱難的睜開,面前籠罩着一層厚厚的白色粉末。
“咳...咳咳”姜如玉顫抖着起身,摸索到門口,打開門便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