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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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依舊很大,裹雜着雷聲削弱了林君的大聲呼叫,于是林君直接跑進書房:“老姜,快去看看,如玉那孩子,暈倒了!”

姜龍天甩開手上拿着的書,三步并兩步朝樓上跑去,“去叫老夏開車過來”吼出這句話也并沒有停下腳步,連粗氣都沒喘一口。

“如玉,這是怎麽回事?”姜龍天一把抓起姜如玉的手臂,順過手把他扛上了肩膀,姜如玉比鐘離艮高足足一個頭,體重卻重不了多少。

“這麽多年了,身體也沒見好”姜龍天一聲嘆息,又背着姜如玉疾步朝樓下走去。管家老夏還未把車停穩,姜龍天就一手打開車門,側着肩輕輕把姜如玉放了下去。

“去第三軍區醫院,那邊近”姜龍天低頭看着這個男孩,本來白皙的臉上現在密密麻麻全是紅疹,脖子也是一片紅一片白。呼吸很不平衡,上氣不搭下氣,仿佛氣管被黏上了半邊,垂在坐墊邊的手也随着呼吸不時輕微抖動着。

“看來是什麽東西過敏了,你開快點,老夏”管家聞聲一腳把油門踩到了低,車輪濺起一陣水花,久久未散,坐在副駕駛的林君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手邊的車門儲物格。

剛剛從軍區大院訓完軍犬回來的鐘離艮回家就看見二樓姜如玉大開的房門。正準備去敲姜龍天房門告訴他她今天發現一只很優良的幼犬,保姆就從姜如玉房間裏出來,手上提着水桶,胳膊上搭着帕子,順帶一起出來的,還有那一股濃郁的栀子花香味。

“艮兒你別敲門了,少将和夫人都去醫院了”保姆邊走下樓,邊叫停鐘離艮。

“去醫院,怎麽了,叔叔還是阿姨生病了?”鐘離艮一聽急忙跑去樓梯邊

“是如玉,剛剛被夫人發現的時候,暈倒了,不省人事,臉上的疹子一圈一圈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房間裏也是一股嗆鼻的栀子花味道,哎”保姆把水桶拿去盥洗室倒掉的時候,仿佛變成了一朵行走的香氣四溢的栀子花。

“真過敏?”鐘離艮小聲嘟囔,轉身上樓去姜如玉房間,今天快吃飯那會,本來是打算直接帶着栀子花粉去偷襲姜如玉的。結果看他看書看的那麽入神,就站在床頭櫃上踮着腳把粉末全部倒進了空調裏,這樣的話只要姜如玉一開空調,整個房間都是栀子的味道。

現在她達到目的了,整個房間的确全是栀子花的味道,估計兩三天之內是散不幹淨了,姜如玉也的确沒有說謊,能直接昏倒估計是重度過敏了。

四下望望,鐘離艮跑到樓下儲物室搬上樓抽風機,又把空調打開繼續往外釋放栀子花粉,抽風機聲音被雨聲雷聲蓋住,鐘離艮跑下樓,找到林君常用的花卉剪,直接淋雨跑到花園,把栀子花剪了個幹幹淨淨,全部裝到了袋子裏。

翌日,姜如玉從醫院回來,下車時因腳上無力,一個踉跄往前,所幸老夏及時扶住。姜龍天從老夏手下接過姜如玉的手,扶着他一步一步緩緩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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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姜如玉送回房間後,姜龍天快步走下樓“鐘離艮呢?”聲音裏難以抑制的怒氣,讓保姆不禁一顫

“艮兒估計還在睡覺”保姆用手指了指鐘離艮緊閉的的房門。

姜龍天走過去直接打開房門,鐘離艮側卧在床上,窗戶未關嚴,書桌上布滿雨珠。“鐘離艮,你起來”鐘離艮慢慢轉過身,額頭上密密麻麻全是細汗,臉頰也變得通紅。

“你又怎麽了?”姜龍天兩步跨過去,把手搭在她額頭

“我...我幹的”鐘離艮顫巍巍地指着床邊滿是栀子花的袋子

“這事我之後再找你算賬,走,去醫院”姜龍天一把抱起她,踹開了腳邊的那包栀子花。

液輸到一半已經快下午了,确定鐘離艮并無大礙後,姜龍天中途離開處理公事,林君坐在鐘離艮旁邊,不停幫她換着頭上的帕子。

“林阿姨,我睡多久了”鐘離艮微微睜眼,看着林君模糊的身影,揉揉眼,又起身坐起,準備拔掉手背上的針頭,林君一巴掌朝她準備伸向針頭的手上揮去。

“急什麽急,等液輸完,說說吧,你都幹什麽了?”林君收手回來拿起桌邊的橘子開始慢慢剝起來,故作生氣地喂給鐘離艮

“我,我把栀子花粉倒進他空調裏了”鐘離艮嚼着橘子,又不敢睜眼看林君。

“如玉昨天晚上暈倒,差點窒息,你回去想怎麽跟你姜叔叔交代。”林君起身去檢查輸液瓶,鐘離艮聽到窒息二字,姜如玉煞白又充滿紅疹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是我的錯,他說過他過敏”鐘離艮聲音又小了一些,她這些年惹過不少事,大多數時間都是自己一身是傷回去。偶爾會讓部隊裏的人在找她的時候身上挂點小彩,還是因為不想被立馬找到。

現在聽林君說起姜如玉昨天暈倒窒息,心跳卻随着林君嘴巴一張一合悄悄漏了好多拍,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出不來進不去。

從醫院回到家,鐘離艮跑回自己房間後翻箱倒櫃了一會,又立馬朝樓上跑去。

敲姜如玉的房門,沒人應,這樣子應該是生氣了。慢慢的擰開門把探進頭去,依舊是熟悉的場景,姜如玉斜身左手撐頭,右手慢慢地一頁一頁翻着一本讀者月刊,耳上也還是挂着銀色的耳機。

鐘離艮慢慢走到他身邊,把十五歲生日收到的鋼筆推到姜如玉面前

“這個,給你了,還有昨天的事,不...不好意思”另一只被桌子擋住的手不住去抓衣角

“好,謝謝”姜如玉這三個字不冷不淡的回應,讓鐘離艮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都不生氣的嗎?我弄壞你的筆還害你過敏暈倒。”鐘離艮伸手去按住他準備繼續翻頁的書,這才發現姜如玉臉上還留着深淺不一的紅疹印跡,翻書的手指都還有未完全褪去的紅斑。

“你要道歉的話,我已經領會了”姜如玉把書往旁邊扯了扯,準備繼續看書,不經意一嗅,鐘離艮身上已經沒有一絲栀子花的味道。

“可是...可是我”鐘離艮本想說可是她這麽對他,他說話卻根本聽不出一絲絲生氣的情緒。随後一想,姜如玉大概就是這樣吧,他來姜叔叔家這兩天,說話很少,開口的話也不超過十個字。一點不像他這個年齡的男孩該有的樣子,當然,也不像說話扭扭捏捏又廢話連篇的僞娘。他聲音弱弱的,說出的話鐘離艮卻難以反駁。

林君沏了壺龍井給姜龍天送去,姜龍天正在處理桌上的文件。

“艮兒,是調皮了些,但你知道,她心也不壞,她剛剛一回家就跑上樓去找如玉了”

姜龍天沒停下翻閱文件,也并沒擡頭。

“艮兒是被你寵壞了,這麽多年,哪次犯事不是你來說好話”說着又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文件

“這麽多年,我們沒有孩子,艮兒就像我女兒一樣,我...我怎麽能不疼她”林君說着,語調有一些顫抖

鐘離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姜叔叔,你在嗎?”

林君趕緊擦去了眼角的淚,去給鐘離艮開門,等鐘離艮進來後很快出去将門帶上,她不想讓鐘離艮發現自己哭過。

“姜叔叔,昨天的事是我的錯,你罰我吧”鐘離艮沒有絲毫猶豫,進門便開口求罰。

“花園裏的栀子花樹,都去鏟掉”說出這句話時姜龍天依舊埋頭看着文件。

“可是...那是你親手...”

鐘離艮聽完愣在原地好久,想反駁,一句那是你親手給我種的卻卡在嗓子眼。

她知道,一旦姜龍天這麽說了,那麽就沒有挽回的餘地。她眼巴巴望着他,姜龍天始終沒有擡頭看她一眼。

“知道了,我這就去”鐘離艮黯然轉身,朝門外走去。

林君是大學生物系老師,平時沒事就喜歡在自家的花園裏扡插各種各樣的花卉,偶爾也會自己從實驗室把新培育出來的花卉植株帶回來繁育。

那片栀子,是林君三年前花了四個月培育出來的新品種,當時鐘離艮吵鬧着非拉着姜龍天一起去移栽,還用木牌刻上了三人的名字和歪歪曲曲的模樣,挂在三株高矮不一的栀子植株上。

如今,栀子已經長得很高,昨晚風雨洗禮之後葉更加翠綠,剪下栀子花的地方,又開始冒出新枝,還有幾個不是很明顯的花骨朵,藏在木牌後邊

鐘離艮拿起灌木剪,随着第一株栀子從眼前倒下,眼淚也沒出息的奪眶而出

樓上的姜如玉,倚在窗邊,靜靜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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