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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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姜如玉再下樓時,已經換上了一件白體恤,深藍的牛仔褲有些寬松,洗過臉後發稍的水順着臉頰流下,浸濕了衣領
“這如玉,看着一點不像他爸爸,不過媽媽一定是個美人胚子”林君看着姜如玉,邊準備蛋糕盤邊朝姜龍天說
姜龍天眉頭緊鎖了一下,又立馬恢複平靜。“可能只随他媽媽吧”随後上前一步把蛋糕刀遞給姜如玉,“如玉,來切蛋糕”
林君在一旁細細看着姜如玉的側臉,不經意間眼光掃過了姜龍天,有一瞬的遲疑。“如玉,你跟你......”她只是輕輕的一句,話并未說完,姜龍天笑着遞給她一盤蛋糕,“長得好看不随他爸也該随随他爸哥哥吧”
林君噗嗤一笑,搖了搖頭,這人還是這麽自戀。
“生日快樂,不好意思沒讓你好好過個生日,”鐘離艮接過姜如玉遞來的蛋糕,不知是黯然亦或是愧疚地微微颔首
姜如玉并沒有說出那句“沒關系”,而是擡頭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可你帶我看了一次彎的剛剛好的月牙。”他的笑,在燈光下浮現,像極了,剛剛那彎懸在夜空的玉鈎
剛剛好,剛好……
回房後,鐘離艮并未上床休息,而是走到窗邊,擡頭望着星海中的一灣晶瑩。“剛剛好,剛好……”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月亮,或者是他在暗喻着其他事的剛剛好,樓下的松月櫻已經長了許多的枝叉。
鐘離艮很清楚,爸爸離開後,在這個地方,林君愛她,姜龍天疼她,有部隊裏的大哥哥們寵着她,還有銀狼和一群一見着她就開心的搖頭晃尾的軍犬。
“鐘離艮,你真貪心……”眼淚又開始不争氣的在眼眶裏打轉
“咚,咚咚”很輕的敲門聲,在已經蟬鳴鳥聲盡的夜裏卻顯得很明顯,鐘離艮連忙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淚,快步去開門
門開後,姜如玉端端站在門外,手上捧着剛剛被鐘離艮塞在衣服下的匣子,還有幾張卷起綁好的畫紙。
“謝謝,不過這個是?”鐘離艮接過匣子和畫紙,眼神落在了畫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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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再打開吧,我先回房休息了”姜如玉說完,随即轉身離開,并未給鐘離艮再問的機會。
将匣子放回書櫃裏藏在書架後面之後,鐘離艮坐到了書桌旁。輕輕抽開畫紙上的綢帶,映入眼簾的場景,是一幅那麽熟悉卻又陌生的畫面
“銀狼……”鐘離艮微微勾起的嘴角,恰好接住了眼角滑落的那行淚,用指肚輕輕拂過那個黑影子。
畫上,銀狼和金狐躺在犬舍裏休息,鐘離艮帶着狐一和小三只悄悄的在松月櫻後邊看着它們。晚櫻已經開花,幾瓣落在了鐘離艮肩頭,幾瓣被風揚起吹進了犬舍。
從銀狼去抗震救災的第一天,鐘離艮已經在腦裏的畫上添上了第一筆,如今,畫在手裏,畫在腦裏,都成了成品,銀狼,卻只能在畫裏了。
貳
鐘離艮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睡過去的,只知道早上醒來的時候,林君已經幫她把畫收好放在了書櫃裏。
“艮兒,我們把狐一帶回家裏養怎麽樣?”林君把給她找好的衣服放在她身邊,輕聲說着
鐘離艮一下坐起了身,“可以嗎?”但很快,她又堅定地搖着頭,“不用了,狐一應該待在部隊裏。”
林君有些驚訝,雖然猜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但不知道她會毫不猶豫的給出這樣的答案,待在部隊裏,将來就會面對與銀狼一樣的危險
林君看着鐘離艮,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面前這個一直被她寵大的女孩,原來比她想象的懂事很多,也堅強很多。
見林君望着自己,卻沒再說一句話,鐘離艮拿起衣服套在身上,下床跑進了廁所。“林阿姨,我先洗漱啦,上課要遲到了”
鐘離艮知道,林君很愛她。如果林君有一天有了自己的孩子,林君依然會像現在這樣,視她如手心裏緊緊握着的那一顆珍珠,依然會緊緊的撰在手裏,牢牢保護着。她也知道,銀狼不會再回來了,但它最想看到的,是有人像林君保護自己一般,保護着它的孩子和金狐。
“林阿姨,金狐的早餐準備了嗎?”鐘離艮還在刷着牙,鼓着的包滿白沫的嘴讓她看起來像極了會吐泡泡的青蛙。林君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站起身整理被子,“早就準備好了,你趕緊洗漱吃了飯去喂它吧”
鐘離艮洗漱完後在儲物櫃裏翻騰了好一會,才下樓跑到花園裏
金狐在犬舍安靜的趴着,晨光已經斜斜灑在它的那縷金毛上。與光恰恰好的相得益彰,又随着風不時飄動,它并未閉眼,而是微微睜着眼望着松月櫻。
它已經三天沒進食了,鐘離艮很清楚,這樣下去等着金狐的是什麽結局。
金狐三歲的時候到了銀狼身邊,那時候的銀狼每天的樂趣只在不停超越身邊的同伴,一心跟在鐘離艮身後保護她。金狐則很喜歡趴在很遠的地方看銀狼訓練,遠遠的跟在銀狼身後。一個月,半年……它們除了吃飯時離得最近一直保持着那樣遠遠地距離。
直到一年後,一次軍犬越野拉力賽,金狐被困在了山上的狩獵坑中。銀狼發現它後,扯着幾根大樹杈甩進了坑裏,随後一躍進去,前爪搭在坑壁上,讓金狐踩着它往上跳,金狐摔下狩獵坑時後腿被劃傷,嘗試了好幾次,銀狼背上的毛被金狐的爪子抓掉了好幾撮,背上隐約有了幾道血痕。最後,金狐踩着樹枝叢跨上銀狼的背,才出了坑。
銀狼踩着樹枝也躍了四五次才出坑,爪墊已經被礫石磨破,經過的草被踩上了血跡。
叁
也是那之後,金狐就開始像跟屁蟲一般,銀狼到哪它去哪,距離也開始由遠變近了。
如今,四年過去了,它終于為銀狼生下四個孩子。它一直跟着的銀狼,現在永遠的消失在它面前,很遠很遠。
鐘離艮拿出已經有個小缺口有些斑駁的軍綠色鐵瓷碗,那是跟着銀狼一起回家的碗,銀狼小的時候一直用着的食盆。鐘離艮俯身将碗放在了金狐身邊,把它的早餐倒進了碗裏,金狐正準備側過身別過頭去,又突然湊近,嗅着碗邊。
銀狼小時候,就像是個填不滿的洞,每次吃飯碗都舔的锃光瓦亮,連碗沿邊上的一點點剩餘都會被搜刮的幹幹淨淨。
這麽多年過去了,味道怕是早就散的一點不剩,鐘離艮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這麽做,可能是想不出任何的辦法,可能是相信金狐能感受到哪怕一絲絲的熟悉的味道。
确實,金狐能感受到,它一下站起來,離碗更近,然後,探進頭小小的吃了一口。
這小小的一口,讓一旁站着的鐘離艮突然的沉默,屏息,随後是再也抑制不住的大哭。她蹲下把頭埋在膝蓋裏不停地抽泣,金狐則繼續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