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該放棄了
季衍的那枚戒指,內圈刻的是他名字拼音的首字母,單單看來确實是季衍的東西。但如果拿到手指上比對,會發現大小與季衍的手指并不匹配。
真正按照季衍的手指定做的戒指,內圈刻的是喬明希的名字,此刻正躺在喬明希的儲物櫃中。
這一對戒指是當年好不容易說服季衍一起從宿舍搬出來住之後,喬明希央着季衍做的第二件事。
喬明希頭一次談戀愛,見着這樣情侶間毫不新奇的行為也覺得稀奇得很,硬是拖着季衍去定做了一對戒指,原本兩人的戒指分別刻着對方的名字,後來被盧娜發現了,千叮咛萬囑咐不許二人戴到人前。可喬明希忍不住內心的雀躍,幹脆與季衍交換了戒指。
他将自己那枚刻有季衍名字的戒指串了鏈子,踮着腳挂到季衍脖子上,歪着頭露出開心的笑意來:“我的戒指,在你的心口。”
那是刻着季衍名字的戒指,卻是屬于喬明希的東西。
是……我的東西啊。
喬明希坐在床邊,愣愣地想。
“想要的東西,就開口要過來。”
可是……
可是如果,根本、根本就沒有任何東西……屬于我呢……
喬明希動了動手指,像是想去抓住什麽,卻只有空氣在手指間游走。
四周太安靜了,他好像又回到了十五歲之前,坐在閣樓冰冷的地板上,一下一下敲着無人應答的門。
陸遠好不容易哄睡了沈嘉恩,看着他圓圓的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裏,男人剛毅的臉上露出柔和的笑意來,俯下身親了親少年濃密的睫毛。
正在這時,屋外卻傳來一陣門鈴聲,睡夢中的沈嘉恩動了動,陸遠輕輕拍拍他,将他安撫下去,這才随手套上上衣去開門。
喬明希見到陸遠時愣了愣,像是遲緩地辨認出對方的臉,輕聲道:“……抱歉,之前聽嘉恩說你出差,我以為你不在。”
他說着就要轉身,像是不願打擾二人,卻被陸遠叫住了。
“進來坐。”陸遠道,“要下雨了。”
喬明希愣愣地轉頭望了一眼天邊,黑沉沉的雲翻滾着,的确是要下雨了。
他低下頭來,跟着陸遠進了屋:“打擾了。”
陸遠示意他在沙發坐下,給他接了一杯水:“嘉恩睡了,我去叫他。”
“別。”喬明希聽見他的話,有些遲鈍地站起來阻止,“算了……別打擾他。”
陸遠卻沒說話,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随後便轉身進了卧室。
喬明希捧着水杯靜靜坐在沙發裏,低着頭不知想了些什麽。卧室門內隐隐傳來陸遠低低的說話聲,不一會兒穿着睡衣的沈嘉恩就揉着眼睛開門走了出來,陸遠則是輕聲關了門,将空間留給二人。
沈嘉恩走到喬明希身邊,聲音還帶着些睡意:“明希?怎麽了?”
喬明希一點一點轉過頭來看着他,卻驚得沈嘉恩立刻清醒了過來。
喬明希在哭。
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向來沒有懶懶散散的眉眼間此刻卻布滿了委屈的神色,源源不斷的眼淚從眼眶中洶湧而出,從清秀的臉龐流淌而過。
那是一張沈嘉恩從來沒有見過的、屬于喬明希的悲傷的臉。
半年前季衍走的時候,沈嘉恩沒有見喬明希哭過;告別演唱會上他自己哭得說不出話來,喬明希也沒有掉過眼淚。可是這一天,在他看來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日子,喬明希卻像一個走投無路的孩子,在他面前哭得滿臉都是淚。
沈嘉恩心中大驚,連忙在他身邊坐下:“怎麽了?”
喬明希卻只是低下頭,疲憊地将額頭抵在沈嘉恩肩頭。他張了張口,聲音酸澀得難受:“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很想來找你。”
“想來就來啊!”沈嘉恩道,“你難過的時候能想到我,我真的、真的太開心了。”
喬明希是什麽事都藏在心裏的個性,剛知道他與季衍分了手時,沈嘉恩和易桓也曾很擔心,想過找喬明希擔心,卻都被他一句“我很好”就打發了。
沈嘉恩的手搭上喬明希的肩,掌心下的身體顫抖得厲害,讓他的心也跟着像被狠狠揪了一把:“你有什麽難過的,就說出來啊。”
他幹脆伸出手,給了喬明希一個好友間的深深的擁抱。
喬明希卻只是沉默着,漸漸地沈嘉恩能聽見他隐忍的哭聲,幾乎讓沈嘉恩也跟着紅了眼睛。
“……嘉恩。”喬明希低聲道,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說着,“我要放棄了。”
過去八年的執拗,過去半年的沉寂。直到今日,他才真的看清這一切。
那時落入水中,他看着心中那個十八歲的少年在放聲大哭;而這一日,真正哭出來的是他自己,是幾千個日夜的掙紮之後,終于走到盡頭的,二十六歲的喬明希。
黃深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動感的音樂就撲面而來,他皺眉敲了敲門框,冷聲道:“葉銘之。”
葉銘之原本正閉着眼搖頭晃腦聽着音樂,聽見聲音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又懶洋洋地伸手關了音響:“什麽事?”
黃深幾步走到辦公桌前,将手中手機放到他面前:“這是什麽意思?”
葉銘之懶洋洋地看了一眼,卻沒有答話。
黃深見他這副模樣就生氣,冷聲道:“第一,澄清的最佳時間是讓事件發酵兩天之後;第二,為什麽律師函是以季衍個人名義發出的?這讓女方怎麽做?詩悅也是皇耀的人,就算發律師函也應該由公司發,你單獨摘出季衍是什麽意思?”
“第一。”葉銘之卻突地笑了,搖了搖手指,“律師函,是季衍自己找律師發的,只發給了魏灼,是他看在我的面子上,給你和公司都留了一分面子;第二,這場炒作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只會我一聲,卻拉我手下的人下水,我都沒有找你,你倒來噴我一臉口水,哪有這樣的道理?”
黃深張口要反駁,葉銘之卻猛地站了起來,向來笑吟吟的臉上收了笑意,露出十足的冷漠來:“第三,黃深,該還你的我早已經還了,從今往後,少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
他說完冷冷一笑,也不等黃深開口,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狗仔界第一記者魏灼,遭遇了他職業生涯中終結得最快的一次的新聞。
就在八卦視頻發出後的第二天,季衍的個人微博上就貼出了一張律師函,是以他個人的名義向魏灼發出的,告的是诽謗。
一般來說,被傳八卦的藝人要發律師函,都是由背後的經紀公司或工作室發出,并且多數告的多數是“損害名譽”一類,畢竟大多八卦的當事人都沒有底氣真的否認沒有這麽一回事,除非是真的編造得過于魔幻的傳聞。
而這次季衍卻是以個人的名義,直接告了魏灼诽謗,看在網友眼中,就是魏灼發出的所有“實錘”,在他那裏都不是真的。甚至同為皇耀藝人,一向在人前穩重随和的季衍,連一點情面也沒有給童詩悅留。
這一下,連帶着童詩悅也一起和魏灼被網友嘲笑了一整天。
“粉了老公快九年,頭一次看他發律師函,666666.”
“魏灼這次踢鐵板了哈哈哈哈哈!衍少一百個贊!”
“聖母們哪裏有臉噴衍少?明顯女方和狗仔串通好了的好麽?”
“說起來沒人記得當年衍希新聞事件嗎……都拍到牽手了,衍少都沒出來反駁過。”
“怎麽可能不記得!那可是衍希粉史詩級的盛事啊!”
“這麽一說更悲傷了,想想小殿下的話……物是人非啊。”
“已腦補十萬字陽光忠犬攻x冷酷小王子受。”
“樓上滾好嗎,忠犬個p。率先單飛的可不是我們小殿下哦。”
“面癱粉戾氣別這麽大,倒貼的可是你們家正主,千真萬确哦。”
“怎麽又吵起來了,團粉表示五只都超棒的,別吵啦。”
“魏灼滾出狗仔圈。”
……
季衍挂了電話,在窗前站了一會兒,他沒有拉開窗簾。雖然這片園區管理還算嚴格,但平時都會有零星幾個門路多的記者隐藏在暗處,更別說現在了,想也知道自己家門口埋伏了多少記者。
他卻不甚擔心,左右這幾日沒有別的工作,他的所有活動不過就是在家看看劇本。況且一封律師函,已經很明顯地表達了他的态度。
童詩悅不知從哪裏拿到了他的私人號碼,還在锲而不舍地給他打電話,他幹脆關了機,面上露出一絲冷笑來。
第一通電話時他不知來電的是誰便接了,一接通那邊就在楚楚可憐地哭,他卻只是冷笑一聲,連話都未聽完她說:“捆綁我炒作之前,記得打聽清楚我的個性。”
那邊明顯沒有料到他會這樣,在其他小藝人心中,季衍都是一個穩重可靠、從不讓人為難的前輩,不少年輕的女藝人都曾偷偷地讨論過他身上的男友力。
童詩悅也正是以為季衍這樣的性格,就算因為被捆綁而生氣,也會看在公司的面子上有一定的配合,卻沒想到他出招出得這樣幹脆,仿佛一點也不怕得罪黃深。
“不過就是小炒作而已。”女生哭着說,“又沒有拍到實質性的照片,我這邊說辭都準備好了,只要過兩天由公司澄清就好了,這樣對你對我不是都很好嗎?”
季衍卻只是輕笑了一聲,毫不留情地挂了電話。
若是旁的還好,讓他配合女方炒作也不是不可以,但童詩悅觸到了他的逆鱗。
他一直承認自己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但不代表別人也能……
季衍伸手捏住心口處的戒指,一點點摩擦着內裏凹凸的紋路。他靜靜站了許久,才拉開衣領将戒指藏進去,轉身下了樓。
一樓客廳裏,葉銘之正在教訓闖禍的助理。助理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縮在沙發裏,頭幾乎要垂到地毯裏去。
“算了,葉哥。”季衍淡淡道,“反正也都解決了。”
“還有你!”葉銘之卻正好逮着機會将炮火對準他,“做什麽不和我商量?哪怕只會我一聲?你們一個皇帝一個太監,要氣死我這個內閣大臣。”
助理苦兮兮地擡起頭:“葉哥,我能不當太監嗎……”
葉銘之猛地轉頭瞪他一眼,他只好又弱弱地低下頭去。
助理與季衍一個坐着一個站着,等到葉銘之罵完了,囑咐二人道:“明天一早的飛機飛港城去霍老那兒,我開車來接,小岳你再不機警點,這個月獎金別拿了!”
“知道了……”助理哭喪着臉應了。葉銘之又瞪了二人一人一眼,轉身開門走了。
“別擔心。”季衍去吧臺給自己倒水,“拿你當出氣筒而已,他真正氣的也不是我倆。”
“我也知道。”助理嘴角向下垂着,“但本來也是我太不小心了,該罵的。”
季衍沒說話,助理看了他幾眼,猶豫了幾分道:“衍哥,那個戒指……雖然你沒說,但是我也知道,跟明希哥有關系吧?你……不跟他說一聲嗎?或者要不要我去解釋一下?”
季衍手中動作一頓,低聲淡淡道:“打過電話了,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