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毀去證據,是不是就和原來一樣了?”徐南突然擡頭看着李荔,“扔掉兇器衣服,砸碎手機——屍體已經早就腐爛成白骨了,沒有人知道那是誰!”
似乎從這番話中找到了力量,徐南緩緩站起身,他腦中一片空白,卻又親口說出一個個聽起來極度瘋狂的字眼:“張文康出軌跑了,整個陽水鎮都知道。沒有人會認為那具屍體是他,也沒有人知道你殺了他。我們悄無聲息的離開這裏,不好嗎?”
李荔看着眼前的年輕男人一條一條地細數着幫她脫罪的方法,甚至提出了每一條實施的方法與可能性,她卻只是沉默地看着聽着,一直到徐南真的要走進卧室找出那件血衣的時候才伸手拉住他。
感受到握住的那只手在不自覺地顫抖,李荔将兩只手伸過去握住他,輕聲說:“徐南,你是個民警。”
“……我辭職了。”
這句幾乎帶着哭腔的反駁讓李荔也同樣心尖酸澀,她上前湊近徐南,對上徐南滿是疲憊的模樣,用兩人能聽到的最小音量說:“我還記得我第一看到你,你叫我漂亮姐姐,還被麥五用打了頭。”
徐南再也忍不住,眼淚大滴大滴地湧出眼眶直接砸在地上,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李荔,眼神中帶着無力的拒絕和無助的絕望。
“你說你是陽水鎮派出所新來的民警,”李荔雙手捧起他的臉,仰頭看着他,“說以後一定會用生命保護陽水鎮每一個人的安全。”
“都是假的……”徐南哭着看她,“我保護不了你,我什麽用都沒有。”
“噓。”李荔幫他抹了下眼淚,卻又更多的眼淚落在了她的掌心,“你是小太陽,你能給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帶來快樂,只要看到你的笑容大家就會很開心。”
李荔眼眶微紅,卻還是勾唇笑着看他:“再笑一下吧。”
看着她,徐南哭着扯開嘴角,露出一個與陽光絕對不搭邊的難看笑容。
“乖。”李荔笑了。
她松開手,拿出兜裏仍舊維持着通話狀态的手機,放在耳邊語氣輕松地叫出電話那頭的名字:“麥五。”
……
麥五就站在門外,手機還放在耳邊緊緊用右手握着,左手卻抵在嘴上無聲的哭泣,根本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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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到了李荔和徐南說的每一句話,在幾個小時前,他根本就想不到由荔枝姐撥過來的這個電話,最後竟然會帶來這樣的一個結局。
又為什麽會是這種結局?
門從裏面被打開,還拿着手機的李荔看到門口男人的模樣露出一個無奈的微笑:“你怎麽也哭了?”
麥五閉上眼,在微笑的李荔面前壓下了唇邊的抽噎聲,卻無法露出像她那般坦然的笑容,他幾次深呼吸都不能阻止聲音中的顫抖:“……我送你。”
“謝謝。”
李荔伸出雙手,這個動作讓麥五本來勉強緩和下去的情緒又一次湧上來,他擡手抹了下眼淚,聲音沙啞:“不用。”
正當李荔要和麥五離開的時候,屋內留下來的徐南卻突然哭着喊了一聲:“荔枝姐!”
停下腳步,李荔微微側過頭傾聽,卻并沒有看向他。
“我們結婚吧。”徐南勉強站起身子,雙手顫抖着從懷裏摸出來了之前回江京拿的戶口本,聲音中帶着一絲懇求,“我們結婚,我會好好照顧默默……等你回來。”
在徐南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李荔輕輕閉上眼,眼角的晶瑩一閃而過。
“徐南。”她輕聲說,“你很好,但是我一直都只是把你當弟弟。”
“……荔枝姐。”
“我這并不是怕耽誤你才找的借口,”李荔冷靜說出的每一個拒絕的字眼都像是一把刀插在了徐南的心口,“我真的不會和你在一起,對不起。”
她毫不猶豫的離開,麥五走在她身後一步遠,甚至在下樓的時候似乎都能聽到徐南的哭聲。
……
方林檎和姜庭都站在樓下,麥五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們正好在一起。而當看到紅着眼眶的李荔身後跟着同樣哭過的麥五之後,方林檎下意識湊過去。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什麽,麥五就用力握住了他的手,就好像是在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方林檎不再說話,他反手握住麥五,只擔心地看着他。
“荔枝姐?”姜庭卻是滿臉疑惑,他看了眼麥五,又看了眼李荔,視線在兩人中間掃過,潛意識裏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不對。
“徐南在樓上,”麥五聲音還是啞的,他無力解釋什麽,“你上去看着他吧 。”
姜庭識相的沒有去問原因,只是快步邁上樓梯往樓上走。
“我們先去派出所,”麥五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哽了一下,卻又勉強恢複正常,“然後可能會帶你去寧水市公安局……沒關系,我送你去。”
方林檎渾身一震,他瞬間從麥五短短的這兩句話中察覺到了什麽,他沒控制住自己,下意識看向李荔。
李荔對他微笑,看着麥五點頭說:“好。”
麥五的車停在不遠處,三人卻誰都沒有提起這件事,只是沉默着往前走。
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在了李荔的鼻尖,她仰起頭看着天空,喃喃道:“下雪了。”
雪花大朵大朵地從天空中旋轉着落下,街上殘留的行人也都低着頭加快了腳步,經過麥五三人的時候也根本不曾擡頭看一眼。比起外人,大家甚至更關心今天晚上要吃些什麽。
“又下雪了。”李荔似乎重複了一遍,卻也更像是透過這場雪回憶到了什麽。
哪怕已經早就過了下班的時間,陽水鎮派出所裏仍舊因為白骨案件燈火通明,陳柯手上抱着一堆塵封的檔案,哪怕眼鏡都滑落鼻尖她也顧不上擡手去扶,聽到有人進來只擡頭掃了一眼:“隊長你可算是回來了。”
她把檔案放在桌子上,一邊垂頭整理一邊說:“下午的時候寧水市的汪文凱打電話說骨齡檢測出來了,成年男人,年齡在二十三歲到二十八歲之間,我按照你之前說的查了近十年內包括陽水鎮附近的失蹤案例,一共八起,符合年齡範圍的成年男性有兩起,一起是陳家村的陳松,一起是之前荔枝姐之前報案定失蹤的……”
她似乎想到了什麽,話音戛然而止,猛地擡頭看向門口。
而正在她對面低頭做分析的羅曉斌聽到她突然停下,也擡起頭疑惑地問:“怎麽……”
當看到站在麥五身後的李荔時,他露出了陳柯一樣震驚的表情:“荔枝姐?你怎麽……”他後面的話沒能說出聲,在他對面陳柯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白骨案件的犯罪嫌疑人,”麥五聲音一頓,“李荔,主動自首。”
……
羅曉斌和寧水市公安局通過電話後,所長辦公室的門沒關緊,裏面兩人的争執仍舊沒有一個結果。
其實說是争執也不太恰當,兩人的聲音都很平靜……羅曉斌不敢再聽,搖搖頭就先去和陳柯去看李荔。雖然他現在的腦袋還是一片空白,不可置信感覺沒有一點兒真實感。
“你應該知道,”所長無奈地看着麥五,“你現在的這種情況按理說不應該再接觸這個案子,更不用說這個案子已經交給寧水市全權負責了。”
“我很理智也很冷靜。”麥五平靜地看着所長,“我和李荔是朋友,但這并不會對我,或者對這個案子造成什麽影響。所長,我想參與到李荔的審訊過程,至于寧水市那邊就麻煩您了……這有可能是我在陽水鎮負責的最後一個案子,謝謝您。”
他說完,對着所長深深鞠躬。
所長看着他這副模樣,無奈地搖搖頭,最終還是妥協地嘆氣:“你啊。”
寧水市公安局那邊應該也是在通宵加班,派來了兩位沒見過的民警過來帶李荔走。麥五看了眼一直在派出所等着他的方林檎,心底一軟,悄悄捏了下他的指尖,小聲說:“這幾天要記得好好吃飯。”
原本想要和他一起去寧水市的方林檎聽到他說的這話也咽下了已經到了唇邊的念頭,他點點頭:“那我和方小六在家等你。”
麥五看了眼周圍,悄悄把他往陰影裏拽了拽,輕輕親了他一下,小聲說:“忙完荔枝姐的事情我就會很快回來。”
方林檎伸出冰涼的指尖點了點他還有些紅腫的眼眶,看着他強忍着打起精神給自己看的模樣,張開手臂抱了抱他:“我認識不錯的律師,會最大程度幫荔枝姐争取的。”
麥五并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回抱着他。
……
審訊室的燈光其實很刺眼,李荔進去的時候還下意識別過視線。當坐在冰冷僵硬的鐵凳子上,看着眼前那位面無表情的女民警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生出一點點害怕。
未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可能都會經歷這樣的生活。李荔深呼吸,對此卻并沒有太多的怨恨,她做錯了事,不管是什麽原因,做錯事就受到懲罰。
“……我想和麥五說。”
站在審訊室外的單面玻璃外,死皮賴臉跟過來的麥五就看着原本要走進去的邢隊長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非常不想但也沒有辦法地對他招招手:“麥警官,辛苦你這麽晚還來我們寧水市幫忙了。”
“謝謝。”麥五松了口氣,也沒有心情理會他的話,戴上耳機直接走進去,審訊室的門也在他進去之後關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作者有話要說: 呼。
大概不用給徐南吃玻璃渣了,他已經躺在玻璃渣裏了,尤其是還混着自己表哥的糖渣渣。
看一個年輕沖動又徹底失戀的小太陽哭,我也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