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梁老師
梁骁知道付晗宇大學的時候就經常周末去學校上課, 只是沒想到這個習慣竟然還保持到了現在。念及自己一路上那些無端的揣測,他真是恨不得狠狠抽上自己兩巴掌。
他的晗宇那麽好。
他腦子裏可能是進屎了,有毒的那種。
梁骁一解安全帶,Richard也忙跟着要下車,卻被老板瞪了一眼:“你呆車裏等我,別吓着孩子。”
Richard:“......”
學校不大,就只有一幢教學樓和一個類似活動館的二層建築。現在是周末, 教學樓裏自然是沒人的,倒是二層建築那邊有音樂傳來。
梁骁尋聲走了過去。
或許是他這身墨鏡黑夾克的打扮,在這種鳥不拉屎的縣城實在太過顯眼, 門口掃雪的大媽把掃帚一橫,滿腹狐疑地把梁骁攔下:“您找誰吶?”
大媽穿着棉衣,帶着袖套,活像一個居委會管事的。梁骁頓時心虛起來, 笑着指了指活動教室:“我來找......”
他話還沒說完,帶着袖套的女人雄赳赳氣昂昂地一叉腰:“校長吩咐過了, 說記者、媒體、粉絲、但凡來找老師的一律不準進來!”
就好像在念“皮鞋球鞋涼鞋清倉大甩賣”似的公鴨嗓。
梁骁:“......”
“我是他朋友。”梁骁一摘墨鏡,對着阿姨露出了一個标準的微笑,“我不是記者。”
掃地大媽不追星,不認識梁骁, 但她心想這人長得就和跳舞老師一樣好看,倒真不像那些拿着相機的記者媒體,臉色頓時就軟幾分。
梁骁嘴角微微勾起,昧着良心對大媽一個wink:“阿姨, 我不打擾他們,您就讓我在外面看看。”
梁大帥逼的刷臉神技,下到八歲小蘿莉,上到八十老奶奶,哪怕是當年十八歲的付晗宇,身經百戰,從未失手。區區一個保潔阿姨,自然不在話下。
掃雪的阿姨完全沒起疑,就讓梁骁過去了。
一路上,梁骁從阿姨那裏得知,原來這個福利學校百分之八十的學生都是農村的留守兒童,師資力量嚴重不足,平時一個班主任看管整整一層樓的教室,任課老師大半也是城裏來做志願者、或者實習的大學生。
現在是周末,那些父母不回家,老人也不在的孩子聚在一起,學校提供托管服務,從一年級到五年級,多大的孩子都有。
“哎,每年都有大學生來做志願者的。”掃地阿姨嘆了口氣,“但大部分學生都是完成了要求時長,也沒幾個月,就不再來了。老師人好啊,大學的時候就教課了,現在還會來。”
梁骁聽了也有點感動:“他多久來一次?”
大媽想了想:“去年吧,老師每隔兩周都會來一次,但今年似乎工作忙了,一兩個月才來一次。”
梁骁“哦”了一聲,頓時來了興趣:“那你們還缺舞蹈老師嗎?”
大媽咂咂嘴:“舞蹈老師是不缺的!這舞蹈學不學都一樣,不就是陪小孩子玩玩大發時間嘛!我們現在最缺的是語文老師!”
梁·語文還沒英語好·骁老師冷漠地“哦”了一聲。
兩人走着走着,就到了上課的地方。
所謂“活動教室”,不過就是一間沒有桌椅的大房間,說是學舞蹈,卻連面鏡子都沒有,就是一臺破收音機,咿咿呀呀地放着曲子。
“老師還在上課呢。”
梁骁好脾氣地笑了笑:“沒事兒,我等他下課。”
“那您辦公室裏坐會兒吧?”
梁骁穿得不多,但也不覺得冷,往教室外的牆上一靠:“不用,我蹲這兒就成。”
房間裏暖氣開得很足,窗戶上凝了一層霜花。梁骁透過模糊的玻璃看去,只見屋子裏小男孩小女孩分成了兩個陣營,付晗宇站在正中間。
“這個部分女生的動作和男生是不一樣的。我先來教女生的動作,大家看好啦!”付晗宇招呼了一下那群小姑娘們。
“這個八拍是這樣子的。”他背過身去,一邊打着拍子,一邊給她們做了一遍慢動作分解,“來,跟着我做一遍。先是雙手叉腰,一、二左腳點地,三、四換右腳,五、六上前兩步,七、八身前畫愛心。”
“愛心是這麽畫的哦,”付晗宇轉過身,雙手食指對在胸前,在身前勾了一個愛心的輪廓,同時一扭腰,微微嘟起了嘴。
梁骁揉了揉鼻子,覺得自己受到賣萌暴擊,血槽秒空。
“老師,是不是這樣的呀?”男生組一個小男孩學着付晗宇的動作,誇張地嘟起嘴,一撅屁股,在身前畫了個愛心,頓時引起一陣哄笑,不少小男孩們紛紛模仿了起來。
對面的一個小女孩叫了起來:“你們又不是女生!”
那個帶頭扭屁股的小男孩學着她的強調尖聲叫道:“你們又不是女生!”說完還對她做了一個吐舌頭的鬼臉。
小女孩立馬告狀:“老師!我不要對他們畫愛心!”
頓時場面一時混亂,幾近上升為男女大戰。
付晗宇只好把那個小男孩揪回男生隊伍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好氣又好笑:“給我回來。男生動作一會兒學,再皮打你了啊!”
給這個年紀的小朋友上課絕非易事,二三十個小朋友,幾乎是一百多只有多動症的鴨子。
......
就這樣,小朋友們一起跟着音樂跳完了新學的兩個八拍,付晗宇終于拍了拍手,和大家說課間休息十分鐘,可以排隊去教室後面領新年福袋。
小朋友們一哄而散:“老師給我們帶禮物啦——”
付晗宇在後面笑着喊道:“诶?別搶啊,人人都有份的!”
教室後面,周末托管班的老師拿着一個巨大的塑料袋,每個小朋友都可以從裏面摸一個紅色的絨毛福袋。袋子裏會有糖果、文具、可愛的皮筋發夾、或者男孩子的小玩具之類的随機禮物。
“哎哎哎,不要擠,不要搶,排隊一個個來——不、準、插、隊!”
三十幾個小朋友擠在一起,争先恐後推推搡搡的,都快把袋子給扯破了,就連掃地大媽都不得不也過去幫忙,維護秩序。
有些托管班的孩子對舞蹈課不感興趣,但聽說這裏有禮物拿,也屁颠屁颠地跑過來了,滿地都是穿得鼓鼓囊囊花花綠綠的小孩子。
而在教室的那頭,付晗宇盤抱着暖水壺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很放松。一群已經領到禮物的小孩子将他團團圍住,跪着趴着坐着蹲着,什麽姿勢都有,各個都眼睛亮閃閃地看着他。
付晗宇沒有化妝,穿了一身再普通不過的運動服,胸口拉鏈随随便便地開着。他本來就長得奶,這麽一打扮,年齡似乎又小了幾歲,滿滿的都是少年氣。
孩子們似乎都很喜歡他。也不知道是哪個小孩說了些什麽,他忽然就眉眼彎彎地笑開了。
梁骁心想,大概不知道多久之前,付晗宇也是這樣對他笑過的。只是,真的......好久都沒有再看到了。
這樣的笑容,明晃晃的就像冬日暖陽。
暖得他都不好意思去打擾這份寧靜。
梁骁躲在教室外面,心想,還是等整堂課都結束再去打招呼。
他的身邊也有孩子三兩成群,彼此打量着袋子裏面開出來的禮物。
“嗚嗚嗚,你的小本本好好看,我不想要修正帶......”
“哼,我才不和你換!”
“哎呀,那是我的,你怎麽能搶呢!”
就是梁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岔了,小朋友們好像一口一個“梁老師”。
這個名字......怎麽聽上去......不對啊?
還是說,托管班老師恰好也姓“梁”?
恰好,一個剛上完廁所的小孩跑了過來,差點一頭撞進梁骁懷裏。梁骁順勢攔下:“小朋友,請問裏面那個教跳舞的老師,姓什麽呀?”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一字一頓地回道:“老師姓梁。”
梁骁:“......”
見對方半天不搭腔,小男孩有點羨慕地看了一眼教室後面排隊領福袋的小朋友,奶聲奶氣地問道:“叔叔,請問我能走了嗎?”
梁骁僵硬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小男孩樂颠颠地跑過去拿福袋了。
熱心的小男孩不僅告訴了梁骁老師姓梁,還大嘴叭叭地告訴了掃地阿姨——那邊有個很高的陌生叔叔問我梁老師姓什麽!
等等,這人不是說自己是梁老師的朋友嗎?朋友怎麽就連老師叫什麽都不知道?!掃地阿姨警覺地感到大事不妙,頓時跑了出去,對着梁骁抄起掃帚:“你是誰?!你這個大屁|眼子,還說是老師的朋友,結果就連老師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幹什麽來的?!”
眼看着掃地大媽一言不合就要動手,梁骁連忙架住了要打到自己臉上的掃帚:“阿姨,有話好說!”
掃地大媽用力扯了幾下,到底力量有別,掃帚上的竹竿紋絲不動,她只好作罷,恨恨地瞪了梁骁一眼。
“你說你是老師朋友,老師大名姓甚名誰,你知道嗎?!”
梁骁:“......”
他現在還真不知道這位“梁老師”叫什麽了。
——這位教跳舞的老師姓付名晗宇,是大哥家出走的小嬌妻,艹了,這種大實話我能告訴你嗎?!
梁骁啞巴吃黃連,百口莫辯。
就在這個時候,付晗宇和托管班老師大概是聽到了門外的動靜,都從活動教室裏走了出來,身後跟着一群好奇的小腦袋。
梁骁這才松了手。
“梁老師,這人說是您朋友!”掃地大媽趁機奪過笤帚,用尾巴上的竹竿一指梁骁,“您認識嗎?”
付晗宇又喊又跳了一節課,嗓子都啞了。或許是因為剛運動過,又或許是被冷風一吹,他的臉頰白裏透紅,眼神幹淨而詫異。
在貨真價實的梁老師面前,某“梁老師”驀得臉上一熱:“......”
付晗宇沒說話,傲嬌地一嘟嘴,兩把小刷子撲閃了兩下,還一臉受了委屈似的。
梁骁:“......”
——這個小別扭怎麽就能這麽可愛?!
要不是當着這麽多小朋友的面,梁骁真想現在就大步上前,把人摟在懷裏好好揉一揉,最好還能加點什麽蹭蹭臉頰,舔舔耳垂之類的小動作。
社會主義的花朵們各個睜大了眼睛,身邊的“居委會大媽”目光如炬——咳,臉皮厚如梁骁,硬是把一些不太合适的行為給憋了回去。
他咧嘴一笑:“到底認不認識呀,‘梁’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