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我愛青山河流，愛樹枝上的陽光，愛竈臺裏的星火，愛炊煙袅袅的家，愛我梳妝盒裏的紅繩結。但我的夢離我太遠，我住在那沉悶的高閣裏，在暗室中，我看不見所有。如果世界還有神，祂會願意來拯救我嗎？
“宋燕，四爺叫你過去。”紅姨附耳在宋燕身邊道。
“好的，紅姨，我知道了。”宋燕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微笑點頭，轉身走向葉耀的車。
上了車，宋燕見着葉耀，就坐在他身旁輕聲道：“四爺，我沒有競選成功。”
“你唱的那麽難聽，誰選你？”葉耀一邊說到，一邊朝司機示意，“直接回家。”
宋燕下意識用手抓住大衣的衣擺，被葉耀瞧見了，又假裝什麽也沒發生似的松開，道：“四爺要罰我的話，去哪都行，何必回家呢？”
葉耀嗤笑一聲，沒接宋燕的話題，斜瞥着宋燕道：“我聽說你最近跟琏妲走得很近？”
宋燕摸不清葉耀似笑非笑的神情是個什麽意思，遲疑道：“吳四夫人叫我做她畫的model，所以去的比較頻繁。”
葉耀笑笑，沒再說話。宋燕本想開口，看見葉耀的臉又憋了回來，最後只能沉默的坐在葉耀旁邊，無聲看着車窗外的人流。
葉辰在宴會中途就回了家，生着悶氣直往卧室裏走，迎面瞧見他四娘正扶着樓梯款款下來，勉強收回臉色道：“四娘好。”
“這麽快就回來了？”吳琏妲看葉辰臉色就大致猜到是怎麽回事，故意問葉辰只是想逗逗這個小侄兒，“玩得還開心嗎？”
“還行。”說完，葉辰又補了句，“我身體不舒服，所以就先回來了。”
“哦，不要緊吧？要不要叫醫生看看？”吳琏妲關懷地問道。
“沒事，四娘，我睡睡就好了。”葉辰趕緊擺擺手，他可不想又折騰出一些事來煩自己。
“那你趕緊上樓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吳琏妲側過身，給葉辰讓出一條路來。
葉辰謝過吳琏妲，本想趕快回房休息，鬼使神差的又轉回身對吳琏妲問道：“四娘，我四爺這樣，你不甘心嗎？我們都是受過新思想的人，你不覺得。。。這些很惡心嗎？”葉辰說完又想給自己一巴掌，自己不痛快，幹嘛要讓別人跟着自己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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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琏妲有些詫異地看了葉辰一眼，随後無所謂地說到：“與其不甘心這些，倒不如痛恨自己為什麽不是男子還實際些。小辰啊，你這些話，莫教你四爺聽見了，不然就有你受了。”
葉辰苦笑着點頭，有些喪氣地回房了。他原本還以為受過新教育的四娘能跟他的思想産生共鳴，至少在這家裏是有一個人懂他的，現在看來，卻是他奢望了。
深夜時，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整座上海城也陷入冷寂之中，雨水在黑暗的空中流淌着，似永無止境。
“今天你怎麽這麽沉默？”葉耀一邊扣着長襯的扣子，一邊對跪坐在床上的宋燕漫不經心地問道。
沉默了一會兒，宋燕才小聲回到：“我以為四爺不喜歡我叫。”
葉耀走過去捏住宋燕的下巴，逼着她擡起頭，不快的眯着眼說：“那是我爹不喜歡你叫，我有這麽教你嗎？”
宋燕似有些難堪地垂下眼睫毛，勉強答到：“沒。”
“呵。”葉耀将宋燕的頭甩到一邊，嘲到，“現在你就分不清跟你上床的人是誰了，等後面你爬的床多了，怕是要連我這個人也不記得了。”
“不會的，四爺，我不敢的。”宋燕垂着頭，在冷風中努力止住發抖的意願。
葉耀開抽屜的手一頓，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不敢？”
宋燕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麽話惹着這位爺了，她現在最清晰的感受就是來自于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鞭痕。那些鞭痕被冷冽的北風一吹就刺得她肌肉一跳一跳的疼，腦子還暈乎乎的，她想她很有可能是要發燒了。
葉耀看見宋燕潮紅着一張臉不解地看着他，頓時将裝有醫藥的抽屜往裏面狠狠一摔，背過身對宋燕說：“穿上衣服，回去！”
宋燕似是習慣了葉耀多變的性子，低頭穿好衣服後，見葉耀依舊背着身子看着窗外，走過去低頭行禮道：“那四爺，我走了。”見葉耀不吱聲，宋燕自己就退下了。
宋燕推開卧室的門，見胡紹正拿着傘站在樓梯口等候，頓了一下腳步，繼續走出去，正打算帶上門離去，葉耀卻轉身看着她邪氣地笑了一下：“你自己回去，一個人。”
宋燕挺着背對着葉耀微微點頭：“好。”說完越過沉默的胡紹下了樓，往後門走去。
随着宋燕的離去，葉家徹底陷入了寂靜。葉耀關了燈，重重躺回床上，用力摸了一把臉，冷着一雙眼似暗諷又似自嘲地說道：“□□就是□□。”
出了葉家的後門，宋燕已是被雨淋了個濕透，她那潮紅的臉變得無比慘白，身子骨軟得像被抽調了脊椎。宋燕嫌被雨水打濕的大衣太重，随手丢在了哪個路口，穿着一件修身旗袍，繼續挺直着身子、壓低呼吸往花院走去，一步一步的好似在雨中散步。但她的形容實在太狼狽了，若是此時街上還有人，見着她這般模樣定會以為是瞧見了從哪個深井裏爬出的豔鬼。
宋燕眼見着這條小巷的盡頭快到了，正猜想着以她現在的速度回到花院需要多久，就見一個人撐着黑傘向這個方向婷婷走來。宋燕的手指微微抽動了一下，然後繼續目視前方的走去，倆人誰都沒有先開口。
雨水像雨簾一樣迷蒙了她的視線，那些彎彎延延的水流順着她姣好的身線往下流去，在那白皙如雪的皮膚和鮮紅的鞭痕上交錯而去。時間的流逝似乎變慢了，恍惚間她似乎看見那些雨水在地上砸出飛濺的花瓣，是那樣明亮透澈。
在與她擦身而過的瞬間，宋燕聽見那撐傘的女子停住了噠噠的腳步聲。
宋燕憋住氣，盡管升高的體溫已經讓她難以呼吸了。此時，她甚至沒有力氣去支配自己的身軀繼續前行。她甚至還想着，是不是自己習慣了低頭，所以沒行禮自己就不敢走了。
那女子靜靜聽了一會兒宋燕的呼吸聲，忽然丢下傘，轉過身看着宋燕的背。
她慢慢蹲下身，用手摸住宋燕旗袍下的小腿，輕輕地順着那些紅痕往上移動着。宋燕在她摸上她腳踝的那一刻，便抑制不住地重重呼吸了起來，身體在那女子的手下細微地發着抖。
那女子最後摸上了宋燕的臉，發現她緊閉着雙眼，輕聲問了一句：“疼不疼？”
宋燕咬住嘴唇沒吱聲，但卻沒有側身避過那女子的撫摸。
“睜開眼好嗎？你眼睛那麽美，美得我都畫不出來。你讓我再去從何處尋找這樣一雙眼，讓我在長夜安眠呢？”那女子低聲呢喃着，聲音遙遠的仿佛是在天邊。
宋燕顫抖着睫毛睜開濕漉漉的眼，在看見吳琏妲笑起的唇角時，難以自拔地沉淪了。
随後，宋燕勾起嘴角，笑得明媚，那微紅的眼角卻流下一股熱淚，落在吳琏妲的指間上。
我知道了，神明早已将我抛棄，即使這樣，那我為何要在人間徘徊，去忍受這無盡的饑餓寒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