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于子慶眼底閃過的那絲冷冽的暗芒，與他呆滞無神的雙眼，仿佛是兩個不同的個體表露出來的情緒，兩者反差十分明顯，也沒有絲毫相容性。

這個是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看似毫無用處的一個發現，卻讓舒晔不敢無視或是松懈。

畢竟像這種情況……舒晔以前見過類似的情況得太多了。

假如他的猜想是真的，那麽其中代表的意味，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舒晔心念電轉間，還未來得及将最壞的猜測告訴成天翊，就見于子慶的眼皮就慢慢耷拉下來，像是疲倦到了極點的旅人終于不堪重負，阖上了眼眸。

于子慶閉上眼睛站立着睡着了。

他的身軀在沒有支撐點的情況下全然放松下來，搖搖擺擺的晃了兩下，最後噗通一聲臉着地倒在階梯上，骨碌碌的一路往下滾，直到撞在舒晔和成天翊的腳邊，才被迫停了下來。

舒晔：“……”

成天翊：“……”

英雄們：“……？”

成天翊彎腰拎起于子慶的後衣領，無情的把他丢在了一邊，解放了自己和舒晔被壓住的雙腳。

舒晔找上了系統，“幫我看看于子慶現在是什麽情況。”

【好。】系統答應得幹脆。

它拿出一顆探測光粒就近扔在于子慶身上，對他的狀态進行監控。

【于子慶睡着了。】探測光粒落到了于子慶身上，片刻後系統就拿到了想要的資料訊息，【已經進入深度睡眠狀态。】

【于子慶這麽困的嗎？站着都能睡過去。】系統随口調侃了一句，【他幾百年沒睡過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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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晔卻難得沒有接系統的茬一起胡吹亂侃開玩笑。他看向躺地的于子慶，神色非常凝重。

他向系統緩緩說道：“你幫我看看于子慶的精神力有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系統愣了一下，見宿主一臉嚴肅的模樣，立即收起散漫的玩笑态度，轉頭就去辦正事。

【好，我去監測一下他的精神力波動，稍後給你答案。】

剛才于子慶那雙眼睛裏明顯透露出的兩種情緒，讓舒晔心裏有一個模糊的猜測。

并且，先前有好幾次于子慶原本神色正正常常，卻突然露出深沉之色。就好像是在他的皮囊之下，還有另一個人在表露情緒一樣。

雖然這神色飛快即逝快得像是一種錯覺，但終究是留下了端倪。

而這點端倪，如今這更是成了舒晔印證這個猜測是真是假的籌碼。

……假如舒晔的猜測成真，那麽後果他真的不敢想象……

畢竟這個猜測的真假牽連到許多事情，舒晔對此非常擔心和在意。

而身為與宿主靈魂綁定的系統，當然能感知到舒晔這股複雜的情緒，它也有心想要幫宿主解決難題。

系統将融入于子慶體內的探測光粒為媒介，把于子慶的身軀以及精神力來來回回掃描觀測了好幾遍。

最終在等待數據整合後給予的答案結果，方便給舒晔過目。

——舒晔懷疑于子慶這副身軀裏有不止一個自我意識。

因為于子慶在行為方面總是顯得那麽矛盾和怪異，像是兩個性格不合的個性在發生沖突和碰撞。

不過，像舒晔懷疑于子慶有兩股自我意識、以及于子慶表露出來的、看起來确實不太對勁的矛盾情緒這一件事。

假如這件事發生在末世來臨之前，或許大家都會往精神類疾病上去細想。

可惜的是，這件事發生在末世裏。

既然是在末世裏，那就不能單純的去相信是精神類疾病導致的了。

末世禮樂崩壞，道德淪喪，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什麽事情都能被人做得出來。

不提其他，單純來說說末世裏或明或暗在進行的各色實驗研究。

往有良心、利民的方面來說，有異能者體能測試、精神力研究等等。

往沒有良心、對民衆無利的方面來說，有……

“別胡思亂想。”成天翊沉聲打斷了舒晔往深處去想的思緒。

舒晔一怔，頃刻從思緒裏回過神來，轉頭看着成天翊，苦笑了一聲。

成天翊俯身去吻舒晔的眼角，動作不含情.欲，充滿了安撫的意味。

他重複着那句話，寬慰舒晔道：“不要胡思亂想。”

舒晔承受着細碎的親吻，聞言沒說什麽，只是嘆了口氣，點點頭，算是應允。

舒晔這反應一看就是在敷衍，心裏其實依舊藏着事。

成天翊停下了親吻的動作，他伸出手指緩緩摩挲着舒晔的面頰，緩慢而專注，氣氛裏平白多出幾分溫情脈脈來，此時無聲勝有聲。

成天翊跟舒晔是多少年的老夫老夫了，光看舒晔的神色，成天翊就知道舒晔在想些什麽，因此在剛才果斷打斷了舒晔的深思。

雖然舒晔嘴上從來沒提過一個字，但成天翊是心知肚明的——舒晔心裏一直在害怕擔憂是自己導致了藍星末世。

誠如前文所說，舒晔從前的直播洩露了太多關于德爾拉星末世原因的蛛絲馬跡。

為了避免藍星為了這蛛絲馬跡，從而铤而走險步入德爾拉星的後塵，舒晔關閉了與藍星所有的連接，杜絕德爾拉星的信息外洩。

而究其德爾拉星遭遇末世的真正原因，起源就是為了追求更高級的科技文明而已。

藍星的科技水平遠遠落後于德爾拉星，德爾拉星只要從手指縫裏漏出一點點，就能讓藍星的整體科技水平發生質的跨越。

這是誘人的蜜果，同時也是罪惡的深淵。

舒晔擔憂藍星為了追求更高的科技，從而落入萬丈深淵，因此狠下心跟藍星撇清了關系，對母星不聞不問。

而在舒晔百般提防的情況下，百年後的如今，藍星依舊末世了。

并且還向舒晔發出求援信號，被舒晔應承下來了。

若要說舒晔的心情不複雜，那是假的。

他辛辛苦苦呵護的白菜，最終，還是被豬給糟蹋了。

末世這野豬崽子壞得很，不僅随随便便糟蹋白菜，還把種菜的純潔幹淨的土壤給破壞掉。

閑暇時舒晔也會想，是不是藍星為了飛得更高，那些科研人員就把蛛絲馬跡都整合起來，最後得出了一個完整的結論，然後進行了實踐，最後才把自己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假如這個猜想成立的話，身為“提供”蛛絲馬跡線索的自己，豈不是一開始就擁有原罪？

——理智告訴舒晔，這不可能。

情感上，舒晔卻總忍不住懷疑自己，對藍星的情況既是窩火又是郁悶。

對于舒晔這種時不時質疑自己的行為，成天翊非常不贊同。

在成天翊看來，假如有人說藍星末世全是舒晔犯下的錯，那這事兒絕對是道德綁架。

就像之前于子慶不動聲色的試探舒晔，将德爾拉星末世和藍星末世并列在一起，話語中有所隐喻的事情。

這在成天翊看來，就是于子慶在往舒晔身上潑髒水。

那時聽見這話的舒晔看起來無動于衷。但最了解舒晔的成天翊才知道，舒晔那時候，心裏其實是咯噔了一下的。

于子慶引動了舒晔的負面情緒，成天翊因此對于子慶非常不滿。

抛開成天翊百分百不摻假的護“舒”寶屬性、無原則無底線為舒晔争論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也是拿事實在說話。

不同于其他不明真相的吃瓜群衆的臆測，成天翊是真的明白事實是什麽。

他是對德爾拉星最了解的人了。

成天翊掌.權.統.治德爾拉星那麽多年前，大大小小的事都要過目，對德爾拉星的科技水平也有非常清醒的認知。

像舒晔千八百年前留下的蛛絲馬跡，假如藍星真的破譯并實踐了，那麽——為什麽藍星現在的科技水平依舊落後？

藍星根本沒有一丁點兒運用到德爾拉星超前科技的地方！

不提實際運用，其他方面連借鑒的影子都看不到！

藍星的末世，跟舒晔、跟德爾拉星沾不上一點兒邊，只能是別的事情所致。

成天翊自己這樣想着，也在舒晔耳邊低聲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時不時夾雜着幾句寬慰的話，力圖讓舒晔把那不切實際的黑鍋甩出腦海。

舒晔和成天翊低聲私語了好一陣子。

他們這兩人倒是自顧自的親密，卻将躺地的于子慶、飄在半空中充當背景板的英雄們都晾在一邊。

順便還喂了一盆滿滿的狗糧。

英雄們吃狗糧吃到生無可戀時，成天翊終于把舒晔給哄好了。

舒晔經歷了夫夫間的甜蜜滋潤，脫離了自我質疑的狀态，又恢複成往日的樂觀狀态。

他抽空看了一眼躺在凹凸不平棱角分明的階梯上睡得正香的于子慶。

背鍋藍星末世的事情放下了，對于子慶這位大小夥子的質疑可一直高高懸挂着。

舒晔是經歷過德爾拉星末世的人，見過的末世陰暗面也多了去了，現在重新回到末世的環境裏，他很難去相信某些事情的單純可能性。

像德爾拉星就發生過往異能者腦補植入AI芯片這種敗壞人倫的事情，導致一個正常的人偏偏被兩股不同的自我意識所支配，最後走向毀滅。

而在另一個時空的現在，土生土長在藍星的于子慶又會是怎樣的情況？

就像成天翊說的那樣，以目前藍星的科技水平來說，基本杜絕了發生德爾拉星舊例的可能性。

那麽……于子慶的身體裏會不會蟄伏着其他的東西？

外物融合、寄生……

這種想法雖然有些天馬行空，但是在末世裏一切都擁有可能。

更不要說于子慶曾經透露過的事情——這個簡陋的地下世界擁有一個實驗室。

實驗室三個字普普通通的，但不能否認它是末世裏最特別的存在，也是最神秘最危險的存在。

誰也不知道一所平平無奇的實驗室，究竟能蘊含多少未知的秘密。

更何況……

之前于子慶說起特殊植物CN-00478時，不免談及培育CN-00478的實驗室。

當時于子慶對實驗室的态度，可是挺耐人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