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好香
白枳坐在畫桌的前面,他的手裏拿着畫筆,腦袋放空。
很多人會覺得看不懂白枳,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這可能是因為白枳真的什麽都沒有想。人大部分都思考都沒有意義,陷入思考深處的人會從自己的內心深處體會到煩惱,既然如此,不如就此腦袋空空。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手中緊握的筆中,眼中只有純白的畫布。
中間,有人打開了畫室的門,跟他說話。
大概是在說,他們打算趕回城北,但是讓白枳不必害怕,他們拜托了在附近的朋友過來照顧白枳。
白枳沒有意見,實際上,他是真的一個人都能活下去。
樓下汽車啓動的聲音響起,整棟別墅就此陷入了可怕的寂靜。
白枳在調試适合的顏色,臉上沾上了水彩,也毫不在意。
他坐在畫室裏,一坐就到了天黑。
忽而,門開了。
白枳在半室黑暗中擡起頭,人不是說走了嗎?
出現在門口的是一位女子,她打開了畫室的門,站在門口。因為天黑了一半,在光線不充足的畫室,白枳看不見她的臉。
“你是誰?”白枳擡起頭,警惕地看着她。
看到了白枳的臉,黃悅溪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她再不說話,白枳就要用口袋裏的手機報警了。
“小柑橘?”黃悅溪驚喜地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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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枳皺眉,他讨厭別人那樣子叫他。
黃悅溪想起正事,咳嗽一聲,然後看着他,“你的叔叔跟嬸嬸有急事要趕着回城北,我是你媽媽以前的朋友,過來照顧你幾天。”
白枳沉默了一瞬,他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那麽一回事。他朝她點頭,“麻煩你了。”
怎麽能像成這樣?
黃悅溪雙手抱胸,對他笑道,“我的家就在附近,飯已經做好了,我帶你過去吃飯吧。”
白枳挑眉。
“嗯?你不餓嗎?”也許是因為自己家的小孩是熊孩子,黃悅溪根本就沒有精養小孩子的經驗。如果是普通人被拜托照顧一個住在別墅裏的,長得像洋娃娃的小孩,肯定會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準備好,甚至把飯菜端到他的面前,讓他用飯。
黃悅溪的解題思路是讓他一起去吃飯。
白枳其實很好養活,而且很擅長适應情況。他聽到黃悅溪這麽說,立刻放下畫筆,推着輪椅,來到她的面前,“可能會有點麻煩,你需要把我抱下去,再把輪椅搬下去。”走得近了,白枳這才看清她的臉。也是這時候,他才發現,這是李輕舟的媽媽。
“哦,沒有關系,我把我兒子帶過來了,他背你下去吧。”黃悅溪滿不在乎地大笑,“他可有力氣了。”
“好啊。”白枳答應了。
“你等等啊。”黃悅溪溫柔地對他說。
白枳等多久都行。
“死小鬼!給我過來!”黃悅溪轉頭怒吼。
她變臉的速度跟楊熏有的一拼,白枳再一次失去了自己的淡定。
一位少年別別扭扭、不情不願地從牆壁後面走了出來。
李輕舟挂着一張臭臉。
他媽媽說她要去照顧一個童年好友的小孩,希望他一起過來幫忙。他沒想到,這個童年好友的小孩就是白枳。看到白枳,他腦袋裏面就是他一個月來給自己甩臭臉的畫面,心情更加不情願了。
“你要背我嗎?”白枳的眼睛一轉,視線從黃悅溪挪到他的身上。
李輕舟撇嘴,“不是自願的。”
“我管你是不是自願的。”黃悅溪的暴脾氣,“快點!”
李輕舟噘嘴,他媽媽對待他的态度太惡劣了。
白枳朝李輕舟伸出手,他已經習慣了會有人抱自己或者背自己了。
李輕舟看着他的手,沒有立刻有動作。白枳的手舉了一會兒,然後手指抓了抓,無言催促他。
黃悅溪用眼神在給李輕舟施加壓力。
李輕舟嘆氣,轉過身,在白枳的面前蹲下。
白枳立刻抱着李輕舟的脖子,上半身用力,壓在他的背上。李輕舟抱着他的腿,站了起來。白枳長得不高,人也瘦,李輕舟輕輕松松就可以把他背起來。白枳的腿沒有力氣,李輕舟用手動了動,他的腿就像是木偶娃娃一樣上下擺動,姿勢奇怪。
當李輕舟背起他的瞬間,疑惑地側過頭看白枳。
李輕舟雖然跟白枳是同桌,但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總是保持一定的距離。現在他抱着白枳,白枳的手臂環繞他的脖子,兩人親密無間,毫無間隙,他突然發現了一件平常都沒有發現的事情。
“你好香。”李輕舟聞到了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死變态!”黃悅溪打自己兒子的頭,“你老母還在呢,不要在我的面前調戲小朋友!”
“草,再打我就傻了。”這個女人有沒有問題啊,現在有外人在,居然就這樣打他,他的臉往哪裏擱啊,學校有一群人叫他大哥的。
黃悅溪不屑地撇嘴,“這樣就傻了,也太不經打了。”她搬起白枳的輪椅,幹脆利落地下樓梯,“當年我被木板凳敲了腦袋,還生龍活虎地跑去醫院。”
李輕舟無語,你那些年四處打架的事情不用時常宣傳。
“不走嗎?”白枳看李輕舟一直停在原地,疑惑地在他的耳旁問道。
他說話的聲音輕飄飄,李輕舟抖了一下,然後迅速背着他下樓梯。
白枳抱着他的脖子,臉靠在他的後背上。
黃悅溪先行一步在樓上,看着兩位少年相親相愛。“輕舟。”黃悅溪喊他。
李輕舟很久沒有聽到黃悅溪這麽溫柔地喊自己了,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什麽事?”他惡聲惡氣。
“你幹脆把小柑橘背上我們家吧。”黃悅溪是這樣想的,“出去沒有多久就到我們家了,晚點上樓,你還是要背他。”
李輕舟被氣得吹胡子瞪眼。
白枳聞言,稍微用力,抱住了他的脖子,“不讨厭。”白枳突然莫名其妙說了三個字。
“哈?”李輕舟不懂他的意思。
白枳說:“不讨厭你背着我。”
李輕舟瞪過去,“現在不是輪到你挑三揀四。”
“也不是你。”黃悅溪把白枳的輪椅搬出去了,她站在門外,等着兩人出來,“快點吧,菜都要涼了。”
李輕舟放棄掙紮了,他無奈地背着白枳,走出了這一間寬敞的、寂靜的、黑暗的屋子。
他們家離這裏真的很近,走了幾米就到了,黃悅溪走在前面,把樓梯門打開,李輕舟立刻走上去。他們家的樓梯是有一定歲月的,狹窄,有些地方還不平。李輕舟背着白枳到現在,再加上剛才進行了無意義的争執,現在沒有在樓梯站穩,走得歪歪扭扭。
白枳為了生命安全,把他抱得更緊了。
李輕舟覺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變得濃烈起來。
路很短,他們三個人很快就到了樓上。
李輕舟的家跟白枳的家比起來,有天壤之別,但是他的家很幹淨,家具擺設錯落有致。李輕舟準備把白枳放到飯桌旁,白枳立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還沒有洗手。”
李輕舟已經放棄了,白枳說要去洗手,他就背他去洗手,然後再把他放到凳子上。
黃悅溪把菜端出來,李輕舟去盛飯,給黃悅溪跟白枳都裝了滿滿的一碗飯。
黃悅溪把筷子遞給白枳,這才發現了一件事情,“我的家是不是有點寒酸?”
李輕舟瞄了黃悅溪一眼,他的眼神複雜,如果要分辨,應該是擔心的成分居多。
白枳無辜地看着她,“這裏很好啊,桌子也很可愛。”
他們家的飯桌很小,而且因為裏面破了,黃悅溪買了貓圖案的桌布鋪上去。
“菜看起來也很好吃。”白枳接過筷子,微微一笑,“謝謝你帶我過來吃晚餐。”
黃悅溪還是第一次看他笑,覺得他們家的小屋子都亮了起來,那個成語怎麽說來着,蓬荜生輝。
李輕舟在白枳的旁邊坐下,給他夾菜。
他突然覺得這個小鬼人還不錯。
白枳看着他。
“幹嘛?”李輕舟在他明亮的眼睛注視下,害羞了。
“不喜歡吃筍。”白枳說。
李輕舟果然讨厭這個小鬼啊!
因為知道白枳要過來吃晚飯,黃悅溪大刀闊斧,做了一個湯,兩個肉,兩個菜,還做了一碟涼拌菜。白枳其實吃東西不多,但是在黃悅溪熱情的慫恿下,吃下了比平常還要多一倍的食量,然後癱在凳子上,不會動了。
“輕舟,把飲料拿出來給小柑橘。”黃悅溪說。
“你夠了!”李輕舟看不下去了。
黃悅溪看着吃撐了的白枳,笑了出來,“對不起呢,我好像稍微有點情緒激動了,沒有想到還能見到你。”
“我們以前見過?”白枳看向她。他的記憶力一向優秀,但是對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剛出生的時候,我在旁邊呢。”黃悅溪摸着肚子,“帶着我還沒有出生的兒子。”他們的淵源若要追溯,還有很長的故事,“你一歲的時候,我還見過你一次。”她微微一笑,“後面發生了點事情,就這樣。沒有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小柑橘。”
白枳抿嘴。
雖然她說的話多多少少有點離譜,但是白枳沒有太過于懷疑。
小柑橘這個名字,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黃悅溪撥了一個電話,然後遞給白枳,“我跟思之哥說好了,讓你定時聯系他。”
白枳接起電話,川思之在開車,電話是明芝接的,他們雖然把她托付給黃悅溪了,但是不完全放心,所以才要跟白枳通電話,得知白枳無事以後,他們就把電話挂了。
“謝謝。”白枳把手機還給她。
黃悅溪看着他冷淡的态度,苦笑,“你要現在回家嗎?還是在這裏玩一會兒?”
“回去吧。”白枳說,“不打擾了。”他不習慣待在外面。
“不會。”黃悅溪笑了,“那我們走吧,輕舟,拿上鑰匙。”鑰匙是川思之給她的。
李輕舟皺眉,“鑰匙在你那裏吧。”
“小鬼,門是你開的吧。”黃悅溪在摸口袋。
李輕舟也摸口袋,“然後我走進來,忘記拔鑰匙了,是你在後面拔了鑰匙。”他試圖複原剛才的情況。
白枳的眼睛轉來轉去,一會看看黃悅溪,一會看看李輕舟。
兩人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喂!”李輕舟先發制人,“臭女人,你把鑰匙拔了以後做了什麽!”
“我放在桌子上了!”黃悅溪承認了,“你不該去拿嗎?”
李輕舟氣笑,“我背着這個小子呢,怎麽去拿鑰匙啊。門是你關的吧,沒鑰匙,怎麽關門?”
白枳在一旁說,“我家不用鑰匙也可以關門,但是沒有鑰匙就不能開門。”
兩母子對視一眼,然後沉默。
因為心虛而沉默。
“等等哦。”黃悅溪立刻撥打川思之的電話號碼,問起鑰匙的事情。
撥打完電話以後,黃悅溪一臉完了的表情。
李輕舟明白了,他跑進雜物間,找了工具出來,“去撬門吧。”
“門會壞。”白枳提醒他。
李輕舟跑到自己房間的窗口,從哪裏可以看見對面別墅的窗戶,“爬上二樓去開門。”他提出第二個可能性。
白枳:“……”
黃悅溪抱歉地看着白枳,“你能不能在這裏……住到你叔叔回來啊。”她低落地看着天花板,她覺得自己做事很不靠譜,自己也在唾棄自己,“衣服可以穿輕舟的,你想要吃什麽也給你做,晚上你睡輕舟的房間,他睡客廳沙發。你有什麽需要的,都可以指使他。”
“臭女人。”李輕舟的手扒在門框上,強顏歡笑,“你是在開玩笑吧。”
黃悅溪不敢看自己兒子的臉。
白枳的指甲用力刮在桌子上,指尖泛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李輕舟:你好香。
白枳:你是變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