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的病

第二天不用去上課,白枳睡到自然醒。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

“差不多是時間了吧。”門外響起了一道溫柔的聲音,随即,有人敲他的房門,只敲了兩下,聲音就停了。

“爸爸。”白枳喊道。

川行止的習慣是不會改變的。

“進來吧,門沒有鎖。”白枳說。

門鎖被扭開,一個人站在門口。他高挑纖細,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臉上架着一副眼鏡。他長得清隽,身上自帶一股溫和的氣質,就像是春天的風一樣。“小柑橘。”川行止笑了,“我們是不是好久不見了。”

白枳微微一笑,眼角有點紅了,“嗯。”他用鼻子發出聲音,撒嬌了。

川行止走過去,抱住了白枳。

川行止的工作很忙,跟白芙不相上下,他能擁有的跟白枳待在一起的時間确實太少了。難得相聚,他幫白枳換上衣服,然後抱着他下樓。

白芙坐在沙發上,豔麗無雙的臉龐展露笑容,“小柑橘。”

川思之跟明芝坐在一旁,他們雖然看過這個女人很多次了,但還是無法抵禦那一種咄咄逼人的美貌。

他們無法抵禦她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這個女人是一級的Alpha。

川行止把白枳抱到白芙的旁邊,白芙立刻對着白枳又親又抱。

那一個川思之跟明芝覺得性格有問題的別扭小孩,現在露出了無比天真無邪的笑容,在川行止跟白芙的懷裏乖巧得像是一個普通小孩一樣。

“我去把早餐端出來。”川行止站起來。

他們兩個人早就吃完早餐了,但還是陪白枳坐在餐桌前,然後聊着不着邊際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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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我們就出發吧,時間已經約好了。”白芙看了一下手機。

白枳嘆氣。

川行止摸了一下白枳的後腦勺,“醫生會很溫柔的,不要害怕。”

白枳說實話,“我不想要去看醫生。”

“聽話。”川行止點了一下他的鼻子,“不看醫生的話,病怎麽會好呢。”

白枳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眉頭扭在一起。

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醫生還是要看的。

因為有川行止在,他們沒有帶輪椅出門,川行止直接抱着白枳,不需要他接觸地板。

“思之,明芝,我們出門了。”川行止跟他們打招呼。

“哦,好。”川思之對他的态度沒有那麽熱情。

川行止的禮貌也只是例行而已。

他們兩兄弟的情誼并不深。

白芙先出去了,她打開了車門,在旁邊等川行止跟白枳。

川行止抱着白枳進車,白芙在後面上車,然後關上車門。

開車的是白芙的經紀人,他熟練地打方向盤,往市內的方向走。

白枳跟李輕舟說過,他要去看醫生,不過不是治療腿腳問題的醫生,而是心理醫生。

川行止把白枳抱進診療室,然後就跟白芙離開了。

房間裏面剩下白枳跟一位醫生。

“好久不見了,白枳。”醫生對着小孩展露溫柔的态度。

沒有川行止跟白芙在身旁以後,白枳又恢複了淡漠的狀态,“張醫生你好。”他跟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張醫生雙手插袋,無奈笑着。

這個小孩患有兩樣病症,一樣是情緒認知障礙,這種病會導致人想法的失真。患者會有非黑即白的思考模式,一點點小小的失敗,都會導致覺得自己完了,人生沒有意義了。以及會随意推斷現實的事物,會覺得周圍人讨厭自己、針對自己、以偏概全、過度引申、個人化、消極對待。

從而還會引起一系列的情緒病。

除了情緒認知障礙,他同時還患有分離型障礙。

精神錯誤以為自己的軀幹有問題。

其實他的身體各項指标正常得不得了,但是他就是覺得自己的腳不能動,自己是個瘸子。精神上的認知影響了身體,久而久之,他就真的以為自己真的是個瘸子了。

據白枳說,他偶爾也會醒悟過來,自己不是瘸子,但是那樣的時間并不多。

“你最近怎麽樣?”張醫生坐在白枳的對面。

“很好啊。”白枳攤手。

張醫生沉默,在等他的下一句話。

白枳知道他不會滿意自己說幾個字就完了,“因為大家都會很喜歡我的。”白枳側過臉,露出了絕美的側臉,那張臉上滿是不屑的表情。

這就是傳統的情緒認知障礙病人,他們必須要漂亮、要千方百計得到別人的愛,充滿了依賴性。

“有一個例外。”白枳攪着自己的手指,“都是因為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沒有操作好。”想起跟李輕舟的第一次見面,白枳的眼角立刻就紅了。

他隐瞞在心中最深處的想法,快要宣洩出來了。

“那是我的失誤,接下來,我一定會……一定會……”讓他喜歡上我,讓他像是其他人一樣喜歡他,覺得他是美好的。

“停停停。”張醫生不得不打斷白枳執拗的想法延續下去。

白枳擡起紅彤彤的眼睛看着他。

張醫生苦笑,然後展開另一個話題,“你說的人是什麽人?可以跟我說說嗎?”

說李輕舟嗎?

白枳嘆氣。

他今天表情變化很多。

張醫生發現這件事情了。

事到如今,不得不坦誠。

是的,白枳在李輕舟的家裏睡過,李輕舟勤勤懇懇,抱着他跑上跑下,甚至還帶他去吃面包,送他回家,給他做飯,這些行為綜合起來,白枳都不覺得李輕舟有喜歡自己。

白枳非常頑固,他覺得喜歡他的人,要一開始就要喜歡他。而一開始要讓別人喜歡他,則需要給別人留下好印象,可愛的、乖巧的、無辜的,必須是正面的印象。但是李輕舟對于他的第一印象,只是一個眼淚嘩啦啦,哭得臉皺巴巴的醜小孩。

誰會喜歡他這樣的人。

有了判斷以後,白枳就執着地覺得,李輕舟一定覺得他可笑極了。

他本來就是猶如小醜一樣,戴着面具的讨人厭東西。

李輕舟看到他面具下的模樣,他覺得難堪。

“你喜歡李輕舟嗎?”張醫生難得從白枳的口中,聽到除了他的父母外,還有別的名字,以及那個名字的主人,帶給白枳的情緒不是單薄的。

“他有一雙灰色的眼睛。”白枳抽出一張紙巾,在擤鼻涕,“我想要畫下來。”

反色人眼紊亂系統綜合症嗎?

醫生覺得苦惱極了,他一口氣不由自主吐出來。

太難搞了。

白枳擡起淚汪汪的眼睛看張醫生。

張醫生露出笑容。

今天的談話沒有什麽好的進展,白枳還是那副樣子。

川行止進來抱他出去。

在門關的一瞬間,白枳立刻收起了眼淚。

醫生真是蠢啊。

他是那樣的人,怎麽會不知道用什麽樣的方式來引起你的同情呢。

川行止問白枳,“怎麽樣?”

白枳趴在他的肩膀上,有一種不知覺的放松。“沒有什麽,就是普通地聊天了。”

“這樣啊。”川行止拍了拍他的後背,然後帶着他去找白芙。

白芙戴着一副大大大黑色墨鏡,以及戴着口罩,正趴在位置上,往某一個方向看。

“你在看什麽?”川行止不解地走到她的旁邊,随後,他擔心地皺起眉頭,“有記者嗎?”

“不是。”白芙說,“剛剛有一群醫生一起走過,其中有一個特別帥,還有一個頭發閃閃發亮的穿着西裝的男人跟在他的旁邊,我忍不住偷窺。”

白枳對于她說的人毫無興趣,他趴在川行止的肩膀,覺得自己已經疲累了。

川行止順着白芙的眼神望過去。

那一邊确實有一對帥哥,一個穿着醫生特有的白袍,一個有一頭亮眼的金棕色短發,琥珀色的眼睛明亮如天上星。

白枳也是琥珀色的眼睛,但是那人染了一頭金棕色的頭發,在頭發的襯托下,眼睛愈加透亮。

他們兩人在談話,言笑晏晏,随後肩并肩走出去了。

白芙看完了,心滿意足地回頭,“小柑橘,我約好餐廳了,我們去吃大餐吧!”她大呼。

白枳聞言,立刻興高采烈地轉頭,然後投向白芙的懷抱。

白芙抱着他,然後笑眯眯地說,“但是你要自己走過去。”

白枳依偎在她的懷裏,笑吟吟地撒嬌,“我的腳不能動啦。”

這是最大的謊言,也是最真誠的真實。

“沒有關系,我抱他過去就好了。”川行止還以為白芙又想要偷懶。

白芙眯起眼睛,她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太寵白枳的話,他只會越來越糟糕

但是如果要讓白芙定義的話,他們兩個人并沒有達到太寵白枳的境界。他們兩個人都太忙了,陪伴白枳的時間不夠。

再加上之前出了那樣的事件,她只會覺得自己對白枳還不夠好。

她一方面知道,但是一方面也清楚,如果他們繼續用對白枳百依百順的态度對待他,他的性格只會越來越糟糕。

比自己都要糟糕。

她不是說糟糕性格不好。

但是像他們這種性格不好的人,很難會找到願意接納自己的人。得是需要寬厚的,有足夠愛自己覺悟的人,才能靠近像他們這樣的人。不被吓走、不被趕跑、不被他們影響。

她能找到川行止是一種幸運,其他人未必能擁有這種幸運。

于是,白芙很擔心白枳。

吃完午飯,在市內玩了一下午,白芙跟川行止把白枳送回蘇南。

他們還有工作,不能照顧白枳,外人不能信任,于是只能拜托川行止的弟弟跟弟媳婦。

“等過一段時間,我會接你回去的。”白芙心疼地摸着白枳的臉,“等那邊的風波過去後。”

白枳蹭了蹭她的手,就跟小動物一樣。

白芙心疼極了。

川思之把輪椅拿出來,讓白枳坐上去。

白枳坐在上面,雙手放在腿上。

就在他們靜默的時候,一個身上帶傷的少年出現在了街角的那頭。

“李輕舟?”白枳一眼就認出他。

李輕舟聽到少年還沒有變聲的稚嫩嗓音,擡起頭。他本來想要随意跟白枳打招呼的,但是當他看到站在車子旁邊的一對夫妻以後,立刻就噤聲了。他看了看自己受傷了的手,他知道自己的臉現在看起來很狼狽。

金子一般高貴的一家人,跟他這個狼狽不堪的小子。

李輕舟想要閃開。

白枳察覺到他的意圖,他推着輪椅過去,抓住了他的衣袖。

白枳的行為吓到了川行止跟白芙,他們就沒有見過白枳會主動靠近除了他們外的人。

李輕舟看到自己髒的布料跟他白皙的手指交纏在一起。

“松開。”李輕舟輕輕掙紮,“衣服髒了。”

白枳的手指磨擦他的手臂皮膚,然後問他,“打個招呼嗎?”

李輕舟尴尬地跟着白枳來到川行止跟白芙的面前,“叔叔,阿姨,你們好。”他有點絕望,他們會不會覺得,白枳就跟這樣的不良少年交往?

白枳緊緊抓住他的衣袖。

“啊,你是之前那個小孩。”白芙認出他了,她彎下腰,輕輕地摸了一把他的臉,“你真的有跟小柑橘做朋友呢,謝謝你。”

李輕舟臉紅了。

白枳看到他的表情,輪椅往後,把李輕舟往後扯,遠離白芙。

白芙覺得白枳的小動作很好笑,但是她沒有說話。

白枳想起一件事情,“他是黃悅溪的兒子。”

天空彩霞洶湧,像是沸騰的水一樣。

白芙的表情一下子清空。

小道上,車輛在行駛。

一輛小綿羊從她的背後駛來,坐在小綿羊上面的女人看着自己的兒子,以及他的朋友,開朗笑着,“小柑橘,輕舟。”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白芙慢慢轉過頭。

黃悅溪本來咧開嘴笑着,等她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女人以後,笑容立刻頓住,車剎停。

太陽下山,天空餘下一絲黃。

作者有話要說:  情緒認知障礙跟分離型障礙部分知識來自資料,分離型障礙其實挺複雜,提取了部分的病症,并且根據書中的情況改了一點。

其實某某跟某某某(懂的人都懂)跟這本書不是一個世界觀,不過,友情跑龍套。

休息兩天存個稿~~~

寫這篇文的初衷是,我想要寫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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