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冤家路窄
容沐店裏的那個幫工李遙自回來起就一直偷偷打量着顧晞,聞言直接嗆了一大口水猛咳不斷,見顧晞他們紛紛投來的目光,連忙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難怪自己一直娶不到媳婦,原來找對象要從小抓起。
“姐姐身價可是很高的,這些還不夠,你再多攢個百八十年的錢孝敬姐姐應該就差不多了。”顧晞笑嘻嘻的捏了捏姜沽的臉,一點也沒覺得自己哄騙小男孩的媳婦錢有什麽不對。
眼看顧晞顧晞越說越不是個事,白凝這才站出來咳了一聲,又淡淡的看了一眼一直偷看的李遙,李遙十分上道的走了出去:“我去給你們倒杯茶。”
“怎麽樣?”顧晞斜坐在靠椅上,一只手撐着扶手,一只腿吊兒郎當的晃來晃去。
“前些天姜沽回了魔界一趟,遇到了幾個魔族想收服他的母族。”白凝神色有些凝重:“他的母族自然是不願意的,這些年人界與天界對魔界也算照顧,各個魔族并不需要像從前那樣依附于大家族才能存活,魔族人大都桀骜不馴,自然不願意屈居人下仰人鼻息。”
顧晞這才收起了嬉笑的臉色,道:“魔族又想搞什麽幺蛾子,挑起第二次神魔大戰嗎?”
白凝搖搖頭:“這件事是私下進行的,極為隐蔽,若不是姜沽的母親在家族中地位頗高,姜沽又正巧當時在場的話這件事根本不會洩露出來,來人以為姜沽只是個幼年魔族所以對他沒什麽防備。”
姜沽也鄭重的點了點頭:“我感覺不對勁,就偷偷跟了過去,發現他們居然去了冥界。”
“冥界?冥界一切活物都無法進入嗎?”顧晞極為震驚,冥界可謂是六界中最神秘的一界,就連天界和神界都幾乎沒有人踏入過冥界的領地,只因冥界的界壁極為特殊,活物穿越界壁無論多高的修為都幾乎是必死無疑。
“不,他們沒進去,是有冥界的人出來了,我不敢離得太近,不知道他們具體說了啥,不過等他們走了之後我偷偷抓了一個在外圍放風的小鬼,只可惜他職位太低,啥也不清楚,只知道有個大人物和他們有交易。”
“交易……”顧晞撓了撓下巴,這件事可大可小,為了安全起見,她一會還是修書一封和彌勒菩薩禀報一下。
“嗯,我還是第一次接觸到冥界中人,當時便想到顧晞姐姐找了那麽久分離魂魄的法器卻獨獨沒有找過冥界,說不定就在那裏呢,我就問了問。沒想到還真有。”
“聽那位小鬼說,冥界有一個極為有名的法器,叫做引魂幡,不僅能分離魂魄,還能将已破碎的魂魄複原,甚至是将已死之人的魂魄渡回人間複活都沒問題。不過他也不知道那法器具體在哪裏。”
白凝挑眉,夕陽的最後一束微光打在她和顧晞的身上,兩人就像是畫中人般美的有些不真實:“世上竟有如此法器?可冥界是什麽地方,就算知道東西在那裏,活人想要進去也難如登天。”
“辦法總比困難多嘛。”顧晞還是那副斜坐在靠椅上的安逸樣子,左手不老實的伸了出去揉搓着白凝柔軟滑膩的頭發,被後者面無表情的拍了一巴掌:“這樣吧,我去一趟寧陰城試試,那裏是五界中離冥界最近的城市,或許那裏能打探到什麽消息。”
寧陰城地處人界,常年陰氣缭繞,是出了名的鬼城,而且路途遙遠,光是趕路怕就得廢上半年的功夫,哪怕是耗費靈力一路禦劍飛行,沒個一兩個月也很難趕到,畢竟還得吃喝拉撒睡以及恢複靈力,不可能日夜兼程。
“實在不行我也可以綁架幾個冥界的人,讓他們幫我把引魂幡偷出來,魔界能與冥界合作,咱就不行嗎?”顧晞無所謂的擺擺手。
深谙顧晞本性的白凝聞言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在她仙子般的容顏上顯得有些不大協調:“你別亂來,這些年人族妖族魔族你幾乎個個招惹了個遍,冥界雖然和其餘五界都沒什麽往來,但也不代表他們是好惹的。”
顧晞眨眨眼示意自己的無辜與單純,她是那種喜歡惹是生非的人嗎?
對此,白凝回以一個大大的白眼:“你為什麽非得要找那引魂幡?”
顧晞笑容淡了淡,目光落到天邊那輪如火的夕陽,語氣中聽不出什麽情緒,卻讓白凝心頭無來由的生出一陣難受:“好像是因為,我魂魄裏住了個什麽不該有的東西。”
顧晞的行動力向來很強,下午才做好的決定到了晚上就已将東西都收拾好了,随便跟白凝他們告個別,連句多餘的交代都沒有就撈起了包裹揚長而去。
白凝看着顧晞離去的身影有些感慨,她見過那麽多的人或非人,沒有誰如顧晞這般肆意潇灑,她沒有家人,沒有牽挂,總是一個人風裏來雨裏去,比誰都快活,卻也比誰都孤獨。
……
與此同時,瑾城皇宮。
“引魂幡有消息了嗎?”一身黑衣神情冰冷的俊美男子盤膝坐在床榻之上,落在床邊弟子身上的眼神不帶半點感情。
“回師父,我們查遍了天,神,魔,妖,人五界的記錄,都沒找到引魂幡的蹤跡,師門的意思是,引魂幡十有八九在冥界。”弟子穿着一身與柳邑如出一轍的黑衣,卻遠不如柳邑那般冰冷,看向柳邑的眼神狂熱而又崇拜,恭敬答道。
“知道了,我去一趟寧陰,你下去吧。”
“是。”烏東海恭恭敬敬的對柳邑行了個禮,悄然離去。
柳邑徑直走到門口,打算即刻便啓程前往寧陰,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公公尖利的嗓音:“皇上駕到——”
柳邑臉色有一瞬間的懊惱,默默收回了剛邁出門檻一半的腳,疾步走回床邊,裝作一副還在打坐的樣子。
“四大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只見一個年邁發福的小老頭邁着碎步匆匆而來,他一身華麗的大黃色衣袍,背後及兩臂各繡有一條栩栩如生的五爪真龍,頭上還戴着金光閃閃的珠簾冕冠,一邊走一邊往下摘,而後随手将其扔到了一旁公公的懷裏。
柳書剛召集了幾個朝中重臣商量幾件國家大事,卻得知了他四大爺要走的消息,當場急得吹鼻子瞪眼的,連朝服都沒脫就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小老頭委屈巴巴的看着柳邑,兩只手糾纏在一起,連平時總是高高翹起的兩縷小胡子都耷拉了下去,一臉泫然欲泣:“四大爺,你又要走了嗎?”
柳邑冰冷的表情有些龜裂,卻還是竭力保持着一副冷漠的樣子,盯着老皇帝的目光有些無奈:“柳書,你已經六十五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動不動就撒嬌。”他活了一百多年,從沒怕過如何事物,卻獨獨扛不住別人跟他撒嬌,一撒嬌他就覺得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可是你才回來了兩天,你都沒有多陪陪我。”老皇帝更委屈了,滿臉的皺紋擠到了一塊,辣的柳邑想去洗洗眼睛。
柳書的母妃當年早死,他年紀小,既沒有母族的勢力,又不得父皇的寵愛,在宮中可謂是受盡欺辱,柳邑當年正好回了一趟皇宮,看到了這個被欺負的小皇子,不知怎的又想起了當年與顧肥肥一起相依為命的日子,不同的是當初的他尚有肥肥護着,這位小皇子卻一個人孤孤單單,連個丫鬟都沒有。
柳邑難得動了恻隐之心,就将柳書帶去了泫雲宗撫養,可惜柳書沒有修行資質,成年之後就被接回了皇宮。
在柳書心中,柳邑就像是他的父親一般,從小撒嬌撒到老,讓柳邑頗為頭痛。
柳邑無聲的嘆了口氣,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女子嗎?”
老皇帝一聽頓時恢複了正常,表情凝重:“自然記得,可是這麽多年過去,她又只是個凡間女子,現如今恐怕早已經化作了黃土。”
柳邑又何嘗不知,這些年他找了許多能人異士推算占蔔,結果都是世間并無此人,她恐怕……早就不在世上了。
“我總得試一試……萬一,能将她複活呢。”柳邑喃喃,眼前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張圓圓的胖臉,以及那雙淡如水墨般的眼眸,月色透過他漆黑的瞳孔,無端透出一股絕望的悲意來。
對于自家四大爺的終身大事,柳書自然是極為上心的,他連忙表示要去準備車隊,舒舒服服的把四大爺送到寧陰城,而後火急火燎的跑出去親自為他四大爺收拾行李。
不過柳書前腳剛走,後腳他四大爺就使出了當初對陣洞虛高手都不曾使出的泫雲宗不傳秘法玄陰步,鬼魅一般悄無聲息遁走,只留下金碧輝煌的宮殿孤零零矗立在那裏。
……
顧晞的速度不快,她這個人懶散慣了,反正已經找了一百年,也不怕耽誤這一時半會。
她先是去集市買了幾個冰糖葫蘆綠豆糕,又去胭脂店買了幾款胭脂,然後心情頗好的搶到了錦繡閣最新款成衣,心疼的捂着錢包長籲短嘆一番。最後才騎着馬兒踢踢踏踏的出了城門口。
她兩手拉着缰繩,嘴裏松松的叼着個冰糖葫蘆,吧唧吧唧吃的正歡,突然餘光看到天邊一團速度極快的陰影沖着她的方向而來。
估計是某個出城的大修,顧晞不甚在意的想。
黑影卻在這時自她頭頂略過,掀起一陣飓風,吹落了顧晞嘴裏叼着的糖葫蘆,在黑夜中形成一個優美的弧度。
我的兩文錢。
這是顧晞的第一反應。而後她下意識的擡起了頭,看到一張棱角分明,俊美而又冷厲的熟悉的臉。
冤家路窄!
顧晞先是一驚後是一喜,她這個人沒啥別的毛病,就是有點睚眦必報,丢了的場子一定得找回來,當時就抽出了那把藍色寶劍,狠狠扔了過去。
為了出行方便,顧晞特意換上了一身黑色短打,騎的又是黑馬,在夜色中并不起眼,且她本身是核桃,藏匿氣息的能力極強,若她不想暴露便是彌勒佛也發現不了,她向來認為出門在外最重要的是低調,因此習慣于收斂氣息,此時倒是方便了她突襲。
這一下顧晞至少裹了七成靈力,寶劍化作一道藍色流光,以奇快的速度向空中的黑影襲去,夜空中頓時亮起一道絢麗的藍色軌道。
突如其來的澎湃靈力讓柳邑心中一驚,多年來的戰鬥經驗讓他的身體瞬間扭曲成了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堪堪躲過了這一劍,但劍上殘留的強大靈氣讓他氣息一岔,不太雅觀的自空中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