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陣眼
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修士唯恐天下不亂的同時也暗暗為顧晞捏了一把汗，這柳仙尊也真是，完全沒有替這位姑娘出頭的意思。
人心大都偏向弱者，林翡兒出言傷人在先，被罵的還是位柔弱的凡人女子，因此還沒開始，衆人的天平就隐隐偏向了顧晞。
柳邑站在風暴中央，面無表情，對于兩位女修因為自己而争風吃醋這件事毫不在意。
要不怎麽說現在的修士不行呢，陣法未破，又身處如此險地，居然還有心情看戲，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被吓得屁滾尿流的樣子，這要是放在萬年前神魔大戰的時候，怕是現在已經涼透了。
王大炮，王二炮見林翡兒神色不對，擔心她會對顧晞發難，正要上前，卻讓顧晞不輕不重的擺了擺手，态度溫和卻不容拒絕的将他們推了回去。
她依舊是那樣一副笑顏，溫和甚至是溫柔的再次重複了一遍：“林妹妹，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林翡兒已經徹底氣昏了頭，猛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劍，當胸就朝顧晞刺去：“賤人！”
她動作極快，顧晞剛剛又制止了王大炮王二炮上前，他二人神色劇變間卻已然來不及出手，眼看着顧晞就要被一劍穿胸，香消玉殒。
然而下一刻，随着一聲爆炸般的巨響，林翡兒“轟”的一下以比沖向顧晞時還要快上數倍的速度倒飛出去，一連撞斷了好幾棵足有一人粗壯的大樹。
王二炮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下巴有一天能如此接近地面，他下意識的看了眼柳邑，想看看是不是他實在忍不住出手救了顧晞，卻發現柳邑依舊是之前那個背着手目不斜視的姿勢，連眼神都沒有半點波動，毫無出手的可能性。
一個出竅修士，就這麽直接被震飛了？飛了？
這真的是那個溫婉柔弱，含羞帶怯的顧姑娘？
事實上，除了早知顧晞底細的柳邑、于文濱和隐隐猜到幾分的謝岐外其他人也和王二炮的反應差不太多，都是滿臉的難以置信。
明明是個弱柳扶風，毫無修為的姑娘，怎的突然一下就這麽厲害了，在場衆人甚至于除了柳邑竟是沒有一個人看出顧晞是如何出手的，只聽得一聲巨響之後，林翡兒就已飛了出去。
只見林翡兒倒地之後并沒有立刻起身，就在衆人都以為她被摔出了什麽問題的時候，她突然在地上抽搐起來，平日裏最在乎外表的人此刻形象全無的躺在地上扭動掙紮，嘴巴張的很大，似乎在無聲的吶喊，而後有淡淡黑氣從她體內散出，看起來極為詭異。
衆人大吃一驚，紛紛倒退。
幸運的是，這黑氣只在空中殘留了一會，便消散殆盡了。
“這個陣法能放大人心中的負面情緒，大家盡量控制自己不要有過多的情緒波動，林姑娘方才是中了心魔了。”說罷，顧晞似笑非笑的看向坐起身來一臉迷茫的林翡兒：“林姑娘這是有多恨我，都恨出心魔來了。”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她震驚的看着顧晞，臉色驚疑不定。
衆人齊刷刷轉頭，用眼神表示了自己心中同樣的疑惑。
也沒聽說修真界有這麽號人物啊。
顧晞聳了聳肩，厚顏無恥的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是好人呀。”
林翡兒默然，這才反應過來顧晞剛剛是救了自己，她雖不屑于她的好意，卻到底是将那即将出口的冷哼給咽了回去，沒有再同顧晞争執。
顧晞樂得她不給自己找幺蛾子，懶洋洋的揮了揮手：“都聚攏一點，這樹林子邪門的很，再有誰被迷了心智中了心魔之類的我可不敢保證能再救得回來。”
末了，她又看了看沉默不語的柳邑，自作主張的為他也下了結論：“嗯，柳仙尊也保證不了。”
柳邑沒出聲，算是默許的顧晞剛剛所說的話，不過卻是略有幾分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就連他都沒察覺到林翡兒中了心魔，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顧晞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翻了個白眼。
柳邑發現自己居然神奇的從顧晞這個白眼中看出了她要表達的意思——
你都沒有正眼看過林翡兒一眼，能看出來才怪。
衆人面面相觑，但終究還是順從的靠攏，顧晞不禁咂舌，果然實力說明一切，這若是換了一刻鐘以前，她就算嘴皮子磨破這些修士恐怕也不見得能看她一眼。
有了前兩次的教訓，這幫烏合之衆終于徹底将态度擺正，小心翼翼前行。
顧晞不動聲色的觀察着隊伍中的每一個人，林翡兒能中心魔固然有被她氣得太狠以至于情緒波動過大的緣故，但她總覺得中了心魔的不會只有這麽一個。
“這個陣法你怎麽看？”清冷的嗓音輕柔的好似耳語，在顧晞耳畔低低響起，顧晞第一反應就是柳邑是在同別人說話，震驚的擡起頭，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前後，确認沒有其他人聽到之後才擡手的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議的道：“你在同我說話？”
柳邑一頓：“嗯。”
顧晞眉毛幾乎要揚到額角，眼珠子瞪得溜圓，仿佛活見鬼了似的，震驚道：“你居然會主動同我說話？”
柳邑：“……”他有點後悔同她說話了。
“哎哎，別走啊。”眼見柳邑露出個嫌棄的表情，扭身就要離開，顧晞連忙出聲，又将他扯了回來。
算起來這還是柳邑第一次正經同她問話，顧晞忍不住挺了挺胸，又擡了擡頭，力求給自己樹立一個嚴肅靠譜的形象，清清嗓子道：“謝岐說這是天然法陣，我倒覺得這裏是人為布置的。”
柳邑點頭，給了她一個贊同的眼神。
向來沒得過柳邑一個正眼的顧晞頓時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接着道：“天然法陣要想形成是有條件的，得有靈。”
這個說法柳邑倒是第一次聽，不由來了幾分興趣：“這裏沒有？”
顧晞篤定的點點頭：“沒有。”
“靈其實也是妖的一種，也能化形，只是極其少見，大多數靈都是花草樹木所化，嗯，也就是你們俗稱的樹精，花精，狗尾巴草精之類的。”見柳邑不解，顧晞又解釋道。
柳邑緩緩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是去過妖界的，也斬殺過不少妖族，不過全都是動物所化的精怪，倒還從來沒遇到過植物化的，似乎在妖界中，植物化形極難。
“一般來說，自然法陣的陣眼都是生出靈智但還未化形的靈，可我剛剛看了下那棵樹，并沒有生出靈智，我感覺應當是有人将什麽有靈性的寶物放到了那樹上，才形成了這麽個陣法。”顧晞低頭做沉思狀。
有靈性的寶物？莫非還真是神器出世？可自古神器出世，哪回不是弄得腥風血雨，如若真是神器的話，只攝人心魂卻不取人姓名，未免有點過于溫和了些。
顧晞摩挲着下巴，做沉思狀。
她不嬉皮笑臉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疏離清麗起來，那如水墨一般的雙眸似乎隔了層迷霧一般讓人捉摸不透，春風輕拂，吹起她瀑布般漆黑的長發和她那身雪白的紗制衫裙，幾分淡雅，幾分出塵，讓柳邑恍惚間感覺這衣服就是為她量身定制。
不。
柳邑面無表情的将自己的荒誕想法塞了回去，這衣服只有肥肥才合适，其他人休想染指。
“也不知道那樹上放的是何等寶物，竟能有如此魅惑人心的威力。”顧晞喃喃，正待問問柳邑的意思，就對上了他那雙怒目而視的眼。
顧晞目瞪口呆的看着前一刻還難得和顏悅色的某人突然橫眉倒豎，狠狠的剜了她一眼，而後拂袖離去。
顧晞愣在原地，總算是明白了什麽是卸磨殺驢，什麽又叫過河拆橋，感情套完了她的話就沒了利用價值，這翻臉速度，讓身為女人的顧晞都自愧不如。
随着與那棵大樹的距離越來越近，人群也越來越沉默，仿佛有一條弦在衆人心中緊繃，不敢發出絲毫響動。
不知怎麽的，走着走着，顧晞便有種她不是走在盧陽城外的樹林，而是走在彌勒佛後院那片她曾經無比熟悉的核桃林的感覺，溫暖而又親切，讓人放下一切戒心。
她暗叫不好，回頭一看，果然每個人的眼神都變成了一片空白的茫然，嚴重一點的臉上甚至已經帶上了傻笑，也不知道是看到了啥。
顧晞面沉如水，這到底是個什麽陣法，怎的如此詭異，心驚之下也顧不得其他，憑空召來了一陣飓風，卷起大片落葉，毫不留情的往這些人身上削去。
原本柔軟的葉片在顧晞的靈力操控之下變成了一片片削鐵如泥的利刃，一落到人身上就立刻見了血，吃痛之下謝岐第一個回過神來，而後王大炮，王二炮和那個分神散修也先後恢複，臉上寫滿了後怕，然而剩下的人群卻遲遲醒不過來。
顧晞下意識看向柳邑，卻見柳邑正直直看向那棵大樹的方向，眼神閃爍不定，顧晞一愣，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點點白光在樹上交替閃爍，不過距離太遠，看不清是何物。
柳邑收回目光，看向顧晞，面帶詢問，似乎在暗示什麽，顧晞自覺領會了他的意思，嚴肅的點了點頭。
柳邑這才放下心，縱身往陣眼方向趕去。
見柳邑離去，顧晞頭也不回的對着王二炮說道：“我和柳邑去破法陣，這裏你們照看一下。”
而後也不等王二炮回答，一閃身便沒了蹤影。
柳邑速度很快，幾個起縱間就到了陣眼之前，正要擡頭，卻被姍姍來遲的顧晞猛的一撞，這悍婦速度極快，巨大的沖擊力撞的柳邑一個悶哼，差點沒把今早在客棧吃的飯給吐出來。
偏偏後者還腆着臉，不慌不忙道：“對不住，對不住，沒剎住。”
柳邑看着她幸災樂禍的表情，怒目而視，她絕對是故意的。
而後柳邑突然一頓：“你來做什麽？”
顧晞一愣：“不是你暗示我來的嗎？”
柳邑滿臉黑線，咬牙切齒：“……我是讓你留在那看着那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