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秦婉穿上忠孝郡主的品階大服, 進入朝堂,往地上一跪:“臣女秦婉告當朝一品保華殿大學士秦賀永謀財害命。”
皇帝看着下頭跪着的秦婉:“忠孝郡主,香客客棧一事, 朝堂上早有定論,乃是白氏愛女心切,對你起歹意, 最後她也算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你怎麽又拿出這件事來了呢?”
秦婉擡頭,雙目含淚:“陛下,臣女起先也這麽認為。可若不是秦大學士來搶奪臣女的財産, 臣女也不會聯想到他是想要謀奪臣女家財。我也就信了是白氏一人所為。現在想想,秦姝是要為儲君之妃, 是要母儀天下的人, 行差踏錯一步, 對她日後來說都沒有好處。即便那日臣女被白氏陷害成功,對秦姝來說又有多少好處?最多就是除掉了一個女人。太子後宮, 側妃侍妾,按照道理來說七八個?十來個不算多吧?除掉了我, 難道就沒有別的女人進來了?不過是徒增惡名罷了。除掉我,最大的受益是什麽?不是秦姝,而是秦賀永, 東府所有資産全部變成了西府的。這才是實實在在的好處,不是嗎?”
秦賀永跪下道:“陛下,老臣絕無此意, 兄長只留下秦婉一女,沒有兒子繼承香火,原本就有意讓老臣次子過繼給兄長。老臣不過是為了給兄長留下一脈香煙而已。請陛下明鑒。”
秦婉轉頭看向秦賀永:“一脈香火,我爹爹希望你把他唯一的女兒害死, 然後把你的兒子過繼給他,讓殺女仇人之子給他跪拜?秦大學士,你是不是太卑劣無恥了?”
“秦婉,你口口聲聲說我要害你命,你可有證據。”
秦婉偏頭看他:“笑話了,任家去定安府衙告你的狀紙還在,是告你們夫妻,你只是把事情都推在白氏身上,白氏擔了又蠢有毒的名頭。你又有什麽證據說你不知?”
皇帝坐在上頭,聽着秦婉這般說,對她雖然不喜,可好歹也是頂着他救命恩人的女兒的名頭不是?
“那你父親的香火也是要人繼承不是嗎?”
“秦家老家不是有那麽多的族人嗎?”秦婉擡頭,“臣女已經讓人去尋了族中一位族兄過來。族兄品格端方,父母過世,一人獨自養活四個弟妹,長兄如父,為兄弟娶妻,準備嫁妝嫁妹。供最小的弟弟讀書,最小的弟弟才十七歲已經中了舉人,自己卻如今已經年近三十還未娶妻。這般品格的人才配繼承我父親的香火。可他故土難離,不願進京生活。而且秦家祖脈也在南陽,所以臣女想讓這位族兄過繼給父親。在老家我與他置辦千畝良田,他為父親傳承香火,我想父母在九泉之下也會喜歡這般的孝子賢孫。”
秦婉想到秦阿牛是因為那一輩子,秦阿牛算是一個悲劇性的人物。好不容易把弟弟妹妹們都拉扯大了,歡歡喜喜送了弟弟進京趕考,沒想到弟弟路上遇到了同行的一個書生,那個書生逛青樓,與那青樓女子發生口角,掐死了那個青樓女子,用的卻是秦阿牛弟弟的名字。後來自然是這個弟弟被抓了起來。明明是可以審清楚的一個案子,卻因為那個犯事兒的書生是官家子弟,而被層層包庇。
秦阿牛為了弟弟告狀,來到京城。秦婉擊登聞鼓簡單,秦阿牛這種白身可不簡單,在敲響登聞鼓之前要先滾釘板,并且邊滾邊将訴狀內容一字不錯地念出來。這個案子搞得轟轟烈烈。後來秦婉在街上看見渾身血淋淋的秦阿牛,才想起他是老家那個遠房族兄,小時候曾經将迷路的她送回家。
作為秦家子孫,秦阿牛過來找過秦賀永,官官相護,秦賀永根本沒有理睬秦阿牛。這一輩子她幫他一幫,他承襲了英國公的爵位,他那弟弟也就不會死了,他也就不用受那個罪了。
秦婉的每一個點,都踏在品格上,讓人無懈可擊,秦婉跪伏:“請陛下恩準,臣女認秦阿牛為兄長,他來送臣女出嫁。”
禦史出來贊嘆秦婉:“忠孝郡主思慮周全,英國公若是有這等心底純正之人承襲香火,也能告慰英國公在天之靈。”
皇帝是自己的小九九,對比一下秦阿牛和秦敦,這個秦賀永做事不地道,把英國公府給了秦敦繼承,以後就為秦賀永所用,按照秦賀永最近鬧出來的幺蛾子,指不定還會出什麽事兒。而如果給了老實人阿牛,遠離京城,只要每年記得給他賞賜些東西,就已經皇恩浩蕩了。顯然,爵位給這個阿牛更符合他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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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點頭:“忠孝郡主所言甚是,那就等秦阿牛到京,他為英國公世子,承襲英國公府香火。”
皇帝就是這種貨色,秦婉太清楚了:“臣女叩謝陛下隆恩。”
秦婉側過頭看向秦賀永,又擡頭看皇帝:“陛下,那秦賀永謀財害命未遂怎麽說?”
皇帝皺眉:“秦婉,此事之前早有定論。”
禦史一聽,來勁兒了,出列來:“陛下,此言差矣……”
禦史引經據典,分析前因後果,讓皇帝頭疼不已,朝堂上又開始吵了起來……
秦婉謝恩告退,退出去之前低頭看了一眼秦賀永:“秦相,我說什麽來着?”
嚣張!皇帝都看不過去她的嚣張,伸手拍了拍龍椅的扶手,裴曦能争氣點,把她的嫁妝敗完了,到時候總不能看她流落街頭,給她一口飯吃,養着就是了。
畢竟之前秦賀永會把兒子過繼給英國公,在很多人心中是有預期的,現在聽聞秦婉解決了這個事,這麽一來英國公府的這個宅子買起來就無後顧之憂了。
這下子争奪的人家更多,還沒給人看房,要價已經到了三十萬兩之巨,聽到這個數,別說秦賀永氣得仰倒,皇帝也有些酸,別看他貴為天子,現在也是天天為了那些如雪花一樣湧入的奏折煩惱,國庫空虛,哪裏來的錢財,後宮裏頭皇後娘娘的俸祿不過一千兩,秦婉嫁人不會就這三十萬兩銀子吧?手裏肯定還有?
突然之間發現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孤女,太有錢了。
而裴曦原本賭坊裏已經嫌棄他沒錢,這些天又把他當爺,畢竟他馬上要娶個特別有錢的夫人了,賭坊裏借了他銀子讓他賒賬來賭,他這般實在讓大家夥兒喜聞樂見。金山銀山都會被敗光啊!聽到這個消息,皇帝心裏又舒坦了些。
秦婉這裏拾掇嫁妝,天天聽房裏的三個妹子在那裏念叨東家長西家短,尤其是梅花兒,這個消息靈通,簡直讓珠兒和環兒拜服。
梅花兒坐在那裏吃着冰鎮酥酪:“我跟你們說哦,隔壁的二小姐可能出事了。”
秦婉過去把梅花兒地冰鎮酥酪一收:“別賣關子,一口氣把話給說完。”
“二小姐,可能有身子了。”
珠兒立刻長大嘴巴:“啊?怎麽可能,她可是未來的太子妃啊!還有兩個月就要大婚了。”
“就是啊!”梅花兒伸手要問秦婉要酥酪。
秦婉問:“孩子是誰的?”
“太子的。”
秦婉把碗給她,珠兒在那裏問:“太子的?太子那麽猴急?”
“說是咱們姑娘被賜婚給小侯爺的那一晚,太子闖入二小姐院子裏,跟二小姐那個了。”梅花兒吃了兩口酥酪,“二小姐當月月信就沒有來,這個月又沒來。這兩天胃口不佳,天天泛酸欲嘔。”
“不是吧!梅花,你連這個都知道?”珠兒對着梅花,一臉拜服。
“哎呦,那就問題大了,這麽一算兩個月了,再等年底大婚,肚子可都看得出來了。”
“沒關系婚服那麽寬松,定然不會有事的。”
“怎麽會沒事?皇家子嗣,五六個月就生産,還是太子妃生的,怎麽解釋?”
主仆四人随口說着隔壁的閑話。
隔壁秦姝如熱鍋上的螞蟻,坐卧不安,肚子裏确實已經有了太子的骨血,她也知道作為太子妃,失去貞潔,成婚當日已經是一大坎兒,現在這個孩子,哪怕是太子的親骨肉,問題是誰信?
宮裏八月中秋舉行家宴,哪怕身子不爽利,她也起了身,細細作了打扮,來到宮中。
秦姝因着胃口不好越發清減,哪怕是臉上搽了脂粉,也掩蓋不了整個人的憔悴。
皇後一見她,問一句:“姝兒,你臉色不太好?”
秦姝淺淺一笑:“勞娘娘牽挂,臣女有些苦夏。”
“好在夏日已經過了,你先吃些糖水。”
皇後賜下桂花糖水,秦姝不得不喝。糖水甜膩加上一股子桂花的香氣,本就胃裏難受欲嘔,她強迫自己一定要忍住,要是吐了出來,就完了。
好不容易把糖水喝完,秦姝站起來,借口要出恭,帶着自己的丫鬟緩緩而行。
直到進了僻靜處,才被丫鬟扶着,一口立馬吐了出來,丫鬟在她背後給她拍背,秦姝拿了手帕擦了自己眼淚,才整了自己儀容,要回到座位上。
回去的路上剛好碰上季成運走過來,季成運輕袍緩帶,姿态儀容無不讓人傾心,秦姝戀慕了他這麽多年,哪怕此刻因他給自己帶來了這麽大危機,她也無法去恨這個愛慕了這麽多年的人。
她走過去溫聲:“殿下!”
季成運見秦姝身着淺紫色宮裝,整個人弱不禁風,他最近越發夜夜煎熬,秦婉那種美得張揚肆意才是他心底所愛。想到那日自己沖動去動了她,以後就擺在宮裏做個擺設吧。
季成運點了點頭,要往前,秦姝忍着自己心頭的羞怯,期期艾艾:“殿下,妾有了殿下的骨肉。”
季成運側過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就那一次?就有了。她可真會給他找麻煩。
“你先回去,孤自會處理。”
秦姝聽他這麽說心裏也寬松了一些,回到座位上,整個人看上去臉色比剛才好多了,被皇後取笑說:“瞧瞧見了心上的人兒,就高興了吧?”
秦姝轉頭看季成運,季成運表情淡然在那裏喝酒,也沒給她眼神。秦姝回到家中,心頭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季成運要怎麽解決這個事情。直到夜裏宮裏來了一位掌事姑姑,說是殿下賞賜太子妃吃食。
秦姝笑着對姑姑行了禮,姑姑将食盒打開,裏頭是一盞尚有餘溫的藥:“請二小姐用藥。”
秦姝退後一步,完全不信:“姑姑,這是太子賜下的?”
“正是!”
沒有半句解釋,只是一盞藥,秦姝眼淚滑落,一口将藥喝下,半夜腹痛陣陣,在床上悶哼打滾,第二日血肉下來,她連哭都已經哭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