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午雷進一個電話被召回了家裏，薛姨說總顧着生意大家很久沒一起吃飯了，晚上約了彤彤，讓他也早點回來。

雷進到家時，彤彤已經先到了，他進屋時看着沒旁人悄悄捏了下彤彤的手，昨天晚上倆人的親昵被打斷，讓他很惱火，眼下他想着趕緊吃完飯送她回家，到了彤彤家那裏才是他們的天下。

文雨彤不避諱，吃吃笑着撓他腋下，好像還記恨着昨晚吃的虧。雷進飛快在她臉上啄了一下，倆人象傻子一樣對着笑起來。

“吃飯了。”雷虹在院裏嚷道。看着弟弟和彤彤頂着紅撲撲的臉蛋從屋裏走出來，她心裏哀嚎了一聲，罵自己真不是個東西啊。

文雨彤在飯桌上沒見到胖子，奇怪的問他去哪了。“立軍帶他回奶奶家了。”雷虹不敢看彤彤，心虛的低埋着腦袋，她不知道等會，開家庭大會時怎麽面對他們，自己俨然就是個叛徒啊。

飯桌上，文雨彤依舊給雷進夾菜，平時她也這麽做，雷家人不覺得有何異樣，今天再看倆人的舉動，那裏面的情思暗湧，除了瞎子誰看不出，可他們就偏偏沒看出。不過，這也不怪雷家人，經過昨晚，那倆人之間的确有了些不同的東西。夾菜時，雷進明顯看到彤彤的眼角帶着撩人的笑意從他臉上劃過，像是刻意說着悄悄話。文雨彤也感覺到雷進在桌下有意無意的碰下她的腿，平時這事偶有發生，她也不在意，可這會弄得她不能專心，夾菜的手猶猶豫豫，在盤子上空旋半天落不下。

這頓飯大家各懷心事，竟無人講話。文雨彤和雷進忙着自己的小情懷，也未意識到。雷虹看不下去了，她想臨陣叛逃，說自己堅決站到弟弟和彤彤這邊，就算她媽怎麽罵都認了，反正她是滾刀肉，誰怕誰。她猛的擡起頭，正要大聲宣布決定時，薛姨笑着對女兒說：“我忘了跟你說，等過些日子，把這小院的生意轉到你名下，我就算給你打工了，你看怎麽樣？”

雷虹慘叫一聲，“媽呀。”她想說不是我軍不堅定，是敵軍太會灑誘餌了，這餌又重又香，想不吞都不行。

文雨彤被逗笑了，“姐，這麽激動？”

雷虹嘆口氣，“太激動了，讓我激動死算了。”

文雨彤和雷進相視一笑，撇了下嘴。吃完飯，倆人都想馬上回家，就急急的幫雷虹收拾碗筷。薛姨笑着招呼倆人，“來，屋裏歇會，跟我們說說話。”

這邀請讓倆人都鼓起了嘴，走進屋裏，發現正中間空地處擺着兩把凳子，像是過堂審問的架勢。

“坐下，”薛姨笑咪咪的，“我有點話想問你們。”

文雨彤聰明，率先醒悟過來，她索性大方的牽着雷進坐了過去。雷進此時也明白了過來，一臉甜蜜的乖乖坐着，他想要是他媽知道自己和彤彤的事，肯定會驚訝，然後會拍着手說好。她已經喜歡彤彤這麽多年了，現在知道能當兒媳婦了，不知多開心呢。他甚至想着，要不今天晚上把結婚的日子也定下來，只要彤彤點頭，做牛做馬也要把她娶過來，當祖宗供起來。

“我也不問了，看來大家說的都是真的。”薛姨保持着那個一貫的笑臉，“你們倆啊，都是我的心尖子，哪個我都舍不得委屈，可這老話說倆好并一好的事，我看不行。”

文雨彤和雷進笑着聽薛姨說，沒料到她忽然變了口氣，雙雙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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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彤啊，你想過沒有，你媽要是知道雷進這情況，她能樂意？她閨女這麽水靈的人，什麽樣的人不是随便挑？她要是不樂意，你們有了矛盾怎麽辦，這個壞人我來當，不能破壞了你們娘倆的關系。”

文雨彤沉默了片刻，她對媽媽那關有過擔憂，但是憑着她對自己的百依百順總能有個商量，再或者什麽都不憑，談判破裂也無所謂，守着薛姨這邊，她什麽都不怕。“我媽那，我去說。”

“不行，”薛姨溫柔的堅持，“你是我的心肝寶貝，讓你受委屈的事我不幹。給雷進買公司那錢，是你媽支持的吧？她哪能掏了錢還把閨女也搭上，我要是黑了心就裝作不知道，稀裏糊塗讓你們倆在一塊，反正都是我家占便宜的事。可薛姨不能這麽幹啊。”

文雨彤醒悟到，無論講理還是不講理她都不是薛姨的對手，從小她就見識過薛姨的本事，現在這套方法要是擱到自己身上，不出今晚她就徹底潰敗。不過與薛姨對着幹的事她也做不出來，幹脆當起了鋸嘴葫蘆，開始一言不發。

薛姨擺事實講道理分析了半小時，可看着彤彤悶聲不語，不反駁不接口，她知道這條路行不通，轉而攻向了兒子。

雷進對他媽說出的話從來言聽計從，可這會聽着她反對自己和彤彤的事，擰上了勁。彤彤那是他小半輩子的夢想，能到了今天這步，容易嗎。別說他媽反對，全世界反對他也不在乎。此時他琢磨着回屋收拾行李，馬上搬彤彤家住去。

“兒子你說，媽說的在理嗎？”薛姨不急不慌的瞅向兒子，她打定了主意，今晚用車輪戰術拖到倆人點頭為止。

雷進也不急不慌的說了一句：“媽，我喜歡彤彤，我要娶她。”說完連磕奔都沒打，接着道：“你樂意不樂意，我娶定了，你要是不願意瞅我們，我馬上搬走。”

一直對此事頗有把握的薛姨聽見兒子這話，好像憑空被雷劈個四分五裂，她很難相信這是那個老實聽話的兒子，從小到大他沒做過一件逆着自己的事，怎麽難接受的事最後都乖乖順着她的意思辦。她馬上看向老雷，想找一個援兵。

雷叔從頭聽到尾，也看出這事不那麽好辦，他對着女兒招招手，“今天晚了，你送彤彤回家吧，晚上要是沒事就陪她說會話。”

雷進騰的站起來，“不用我姐，我送。”

雷叔講話總是不緊不慢的，“你要是信不過你姐，我送？”

文雨彤忙扯扯雷進，“讓姐送我吧。”

文雨彤和雷虹走後，屋裏歸複了平靜，雷叔坐到兒子眼前，“今天咱們不是父子倆，你也別拿我當你爹，你就聽聽我說的話有道理嗎。彤彤那是你媽的心尖子，也是人家親媽的心尖子，她怎麽好都是應該的，咱們還盼着她更好。你看看自己，能給她什麽，她現在說喜歡你，那是她要報恩呢，她是沖着你媽說的這話，你看不出來？等過些年我和你媽死了，你們憑着什麽往下過？”

薛姨這時也搬個凳子湊了過來，“沒錯啊，兒子，你看彤彤身邊都是什麽人，她開那會我跟你姐去了，咱們都沒見過那陣勢。你說以後她出去介紹你，人家怎麽看？太不般配了。你是我兒子，我不願意別人指指點點的，說你說彤彤我都不愛聽。為了你彤彤再跟她媽翻了臉，咱們幹的這是什麽事啊。”

雷進心裏的勇氣被這每一個字紮的慢慢洩空，他沒法否認父母說的，其實這也是他有過的隐憂，只是被幸福籠罩着，壓到了最深的角落裏。

雷叔看兒子臉上有些沮喪，他站起身來，“話都說清了，你自己想想，将來一塊過日子，你這身體能照顧人家嗎？反過來讓彤彤伺候你，你忍心？別瞧你是我兒子，從我和你媽這來說就不樂意。”

“就是，”薛姨脆生接道，“誰讓我們彤彤受累我都不幹，我們彤彤那是坐着飛機到處走的人，只有人家伺候她，沒有她伺候人的道理。兒子，聽媽的話你們倆誰也別耽誤誰，往後媽給你找着合适的，門當戶對的。”

雷進愣愣的，把頭埋了下去。

雷叔拽拽還要繼續勸說的老伴，努努嘴退了出去。兩個人站在院中看兒子維持着一個姿勢，坐了很久。

文雨彤的沉默到了家中依舊在持續。雷虹不敢多說話，她拿不準哪句話沒說好就洩露了天機，讓彤彤知道自己拿生意換了立場。叛徒的下場哪個是好的？兩邊都不落好的事她沒膽子去嘗試。

“姐，你說怎麽能讓薛姨同意呢？”文雨彤抱着膝蓋坐到沙發上，蹙緊了眉頭。這結果她沒想到，剛剛與雷進有了些感覺，她不想放棄。

“彤彤，”雷虹慢慢斟酌着用詞，她覺得勸人是最勞神的活，尤其她在這裏面還是個壞蛋的角色，“聽我媽的話吧，你不是最聽她的話？”

“你說，要是不聽會怎麽樣呢？”

雷虹破釜沉舟般放低了嗓門，她打算豁出去了，反正橫豎是一刀，不如來個痛快的，“我媽有心髒病，你要是不聽，把她氣死了，我可沒媽了。”

文雨彤吓得一哆嗦，追問道：“不會吧？怎麽沒聽她說過？”

“她怕家裏人擔心不讓說，這事就我一人知道，她舍不得花錢吃藥，自己扛着呢。”

這消息瞬間擊敗了文雨彤的堅持，她拉着雷虹的手，急着說：“明天咱馬上帶着薛姨去檢查，讓大夫開些好藥，我花錢。這病不能馬虎，要小心的。”

雷虹作出一副沉痛的樣子，可心裏狠抽了自己幾個耳光，“沒看我平時都不敢招她，要是氣着了真就完蛋了，我聽說心髒病犯了，死的賊快，幾秒鐘的事。你還是聽她的話吧。”

文雨彤忙保證，“我聽，我不招她生氣。”

雷虹覺得自己這個叛徒當的太稱職了，簡直夠上間諜的水準了，她匆匆告辭說要去接胖子，明天再來看彤彤。回到小院扯上爸媽，她如此這般彙報了彤彤那邊的情況。薛姨一拍女兒的大腿，“你這輩子，就機靈了這一回。去，借着這機靈勁還在，勸勸你弟去。”

雷虹嘟囔着，“你們剝奪了我做好人的機會啊。”走進弟弟的屋裏，看他低頭不語的，她坐過去翻着白眼想了半天，才慢悠悠說道：“我回家給你拿存折，你們倆私奔吧。”

雷進“嗤”了一聲，接着悶頭不語。

“不私奔怎麽辦？誰都不同意，你還幹耗着人家彤彤啊？我剛勸了她半天，她說除非你先說分手，否則這輩子不嫁人了。”

“啊？彤彤說的？”

“是啊，你還不知道，彤彤多有主見啊，那時買洗衣機那麽大的事，她自己就辦了，這回你算是把她給坑了。”

雷進此時正左右為難，他舍不下彤彤，可他爸媽說的話句句是理，他除了一顆心，的确什麽都給不了她。“姐，你讓我靜靜。”

雷虹站起身，故意重重嘆口氣，“彤彤可憐啊。”

雷進聽了萬劍穿心般濕了眼眶，他受不了這結果，要是難受就擱在他一個人身上好了，讓彤彤高高興興的。與彤彤在一起這幾個月每天都象做夢，牽着她手，跟她說話，給她拿包那麽簡單的事都充滿了幸福。彤彤看着他時，那大眼睛能照出他的樣子，有時他就捧着對方的臉不出聲的看，那裏面的他挂着最燦爛最開心的笑，他想即便在下一秒地球毀滅，那個笑足以讓短暫的一生，了無遺憾。與彤彤在一起時，他能感覺到對方在時時遷就自己，他不愛去人多的地方，彤彤就主動留在家裏陪着他。他的手不方便，有些家務活做不了，彤彤就搶着幹，她每次都笑着說自己是個能幹的小主婦，會掙錢會做家務，娶了她超級劃算。他知道彤彤有錢，可每次花錢都顧及他的面子，買東西從不主動付款。她常說，只要雷進高興穿什麽無所謂，他去了公司才慢慢轉變形象，之前總是穿着他媽買的便宜貨，去學校門口接她。雷進發現這幾個月來竟然沒有陪彤彤看過一場電影，去過一次餐廳。他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滲出。

雷進那屋的燈亮了一整夜，這邊三個人也不出聲陪了一夜。

早晨，他走出屋子，眼睛裏布滿紅血絲，異常憔悴，“爸媽，我聽你們的。”

雷虹聽到弟弟這個決定一點沒開心，反而蹙緊了眉頭，她從沒這麽讨厭過自己。

“兒子，別記恨媽，我這是為了你們好。”

“不恨，”雷進抹了一把臉，“媽，你認彤彤當閨女吧，我以後拿她當我妹。”

“行行，她本來就是我閨女。”

在雷家上下的努力下，這世上少了一對戀人，多了一對“兄妹”。倆人當着薛姨的面保證以後兄妹相稱，薛姨借機提出這段時間倆人不要見面，彼此都靜靜心。她當機立斷把大換房提前進行，這樣雷進平日不要來小院，讓彤彤還能接着回家看看。

“彤彤，晚上下課回家要小心，我不去接你了，自己當心，睡覺時鎖好門。”

文雨彤握着雷進空空的衣袖輕點着頭，眼淚滴成了串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