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葉周下意識尋求安全感的動作落入了葉曙眼中，他的眼神閃了閃，但是什麽也沒說，走上前來：“你醒了便好。有什麽需要沒有？”
葉周搖頭。沒有，所以，你快走吧。
可惜葉曙不但沒走，反而又走近了幾步，拿出一張金卡置于病床旁的桌上：“你現在住的地方不安全，出院後換個地方吧。”稍頓後又道，“如果你沒時間，我可以先幫你挑一個。”
葉周沉默。她覺得現在住的地方很好。只要對方有意，那麽什麽地方都不會安全。不過此刻讓她覺得更不安全的是，一年和她說不了十句話的父親，在剛剛短短的片刻竟反常地說了三句了。
葉周抓着旺福袖口的手緊了緊，旺福的眸光不由沉了幾分。
葉周沒有回答葉曙，只是拿起金卡又遞了回去：“我有錢。”設計總監的薪資并不是她的主要收入，她想他一定不知道，她一張國畫能賣多少錢。
葉曙看着金卡眉心微蹙了蹙，沒有接。葉周也不說話，手卻固執地懸着。僵持了片刻，葉曙終于伸手将卡接了過去，然後視線掃過旺福。
旺福頓了頓，會意地欲先離開，可身形方動卻又被葉周拉住了袖口。旺福停住，看了葉曙一眼，然後不再有動作。
見他不走，葉曙也并未堅持。停了停後再次開口，聲音添了幾分不自然的艱澀：“這些年，我并不是不關心你，只是……”
葉周低垂的眸光更低了幾分。她不想聽，為什麽他還不走？
葉曙話未說完卻停住了，而後話鋒一轉又道：“別恨你媽媽。”
葉周低垂的眸光突然閃了閃，終于松開了拉着旺福衣袖的手，語氣平靜道：“旺福，我想喝白粥。”
“……好。”旺福輕答，邁步出了房門并将門輕輕掩上。
葉周擡頭，一直低垂的視線終于看向葉曙，眼中竟有諷意：“你為什麽覺得，我會恨她？”
他們沒辦法愛她，不代表她不能愛他們。漂亮優雅的母親曾經一直是她的驕傲，即使她早已不奢望她的關心，即使那個冬夜她狠心地将她拉進了冰冷的水裏。
因為在乎，所以才會不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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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曙顯然因葉周的話語和眼神而有些驚訝，葉周突然輕輕一笑：“你似乎還從來沒有一次性和我說過這麽多句話的時候哪，爸爸。”
葉曙神色微僵。
葉周突然的笑容又突然地收斂，錯開視線，眼神帶上了幾分飄乎：“如果要恨，也該是恨你吧爸爸？”若是她的猜測沒有錯的話。
她想她還不傻。得知綁架她的是母親，在最初的震驚和悲傷過後，再回想當時他們争吵的只言片語和母親的行為，大概就能拼湊出上演的情節了。
“爸爸，原來，你真的是我爸爸。”葉周重新看向葉曙，清楚地說。
葉曙的神色證實了她的猜測，葉周感覺冷意又瞬間浸滿了全身，當猜測真的被證實時，原來這麽難以接受。
十一年前她并不意外卻十分艱難地接受了她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所以永遠不會被愛的事實。可是現在卻來告訴她，原來她是爸爸的親生女兒，并且，她的媽媽明顯不會叫周曦。
“媽媽以前不知道對不對？”葉周問。
葉曙點頭。所以他才因怕她看出端倪而一直漠視葉周，裝作毫不關心的樣子，不料最後卻因一張不忍扔掉的舊照片而被發現了真相。
葉周明白那天母親突然喊她回家的原因了，大概是發現了什麽端倪而猜測出真相，扯下她頭發欲做DNA驗定，卻沒能忍住怒火，所以最後才拿起剪刀将她的長發剪得亂七八糟。
被騙了二十多年，她沒有拿剪刀直接插向她胸口已經很冷靜了。葉周想。
老天總愛在你以為情況已經不能再糟糕的時候，來告訴你你錯了。原來她不止應該被讨厭，而是根本就不應該存在。她是恥辱，父親不忠的恥辱和母親被背叛愚弄的恥辱。他是怎麽做到把一個恥辱不動聲色地放在眼前二十多年的呢？
葉周看着葉曙輕問：“爸爸，你說，我怎麽不去死呢？”
葉曙臉色遽變上前一步：“你在說什麽？”
葉周不再看她，拔了針管走下床，腳步有些虛浮。葉曙伸手欲扶，卻被她閃過，繞過他走向門口。
“你去哪？這是我們大人的事，你不要多想。”葉曙追上前，再次伸手拉住葉周，卻被她狠狠甩開，回頭掃過他的那一眼，竟和那天高高站在紅木桌上周曦的眼神如此相似，透着恨意與輕視，讓他僵在原地，再也伸不出手。
既然要騙，為什麽不騙一輩子？舍不得丢棄，又沒有承擔的勇氣，最後連欺騙的能力都不夠。
葉周打開門走出了病房，不如……她幫他丢掉好了。
門外，旺福正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安靜等待，看見葉周開門走出後迅速站起迎了上去，葉周卻無視她徑直朝前。
旺福回頭看了病房一眼，什麽也沒說，沉默地跟上了葉周。此時葉曙也已從病房內追了出來：“葉周！”
葉周沒有反應，倒是旺福回了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跟上。葉曙追了兩步後最終還是停了下來，看着葉周和靜靜跟在她身後的旺福拐過走廊消失不見，久久沒有動作。
葉周面容平靜，只是瞳仁比以往更加黑，就像沒有月沒有光的深夜，讓人感覺漫長得仿佛黎明永遠不會來。輕飄飄拐過走廊後進了電梯，按下去最頂層的按鈕，旺福跟着進來也并無反應，好像又住進了她一個人的世界。
電梯上升，然後停下。這家醫院是當初旺福住過的那家，葉周十分熟練地拐到消防通道，走過黑暗的樓梯往天臺方向而去。
旺福的眸光沉了沉，沒有阻止但快走兩步讓他們的距離又縮小了幾分。
走到樓梯盡頭，葉周打開了關着的門，突然的光明讓她眯了眯眼，停了一瞬才繼續邁步，卻在快要靠近天臺邊緣時被一直沉默跟着的旺福拉住。
“到這裏就好。”旺福說。
葉周緩緩低頭看了看被拉住的右手，也沒有堅持，就在原地坐了下來。旺福看了眼冰涼的地面，動了動唇卻最終沒說什麽，只将身上的大衣脫下替葉周穿上，并仔細地将扣子扣上，然後跟着坐下。
葉周沒有抗拒地任他動作，眼中依舊黑不見底，望着遠方的高樓，然後又擡頭望向蔚藍如洗的天空，突然開口：“天空真藍。旺福，世界很美好對不對？”
“……嗯。”旺福沉默之後才輕輕應聲。
葉周不再言語，再次望向遠方的高樓，眼神又變得飄乎，就這樣抱着雙膝靜靜坐着。旺福也沒有再出聲，靜靜地坐在她身畔。
不知過了多久，夜□□臨，遠方的霓虹開始閃爍。葉周終于起身：“旺福，我餓了，我想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明年見！
哈哈哈哈，新年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