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涅槃重生(1)

允年這一病前後一共七天,說走就走了。最後的時候,她的面容很是平靜。就好像她給荻秋的愛一樣,宛若細水長流,寬大博偉,深沉無悔。荻秋一直守在她身邊,直到她咽下最後一口氣。最後念念不舍的一眼,是生死成說的浮影泡沫。

荻秋千般萬般舍不得那個始終寵愛她的人離去、允年也沒有機會向她開口解釋那些從古到今。将錯就錯,一錯就是十年之久。荻秋不肯讓任何人進入房間,在允年咽氣後,就自己呆呆地坐着。她第一次感覺到,沒有什麽會長久、她們的愛沒辦法與天地同壽。

荻秋在衆人的勸說下,終于同意出了頭七,就火葬允年,讓她以鳳焰神族的尊寵死去、羽化。盈歌一路扶着搖搖欲墜的荻秋,生怕一個不小心,夫人也就跟着去了。

嵇遠倒是從頭到尾面色凝重,看不出大悲之色,“事情突然,我還會繼續調查。”

“查出來又怎麽樣,人又不會再複活了。”

嵇遠點起火苗,荻秋擡起眼睛,眷戀地看着那火光包圍了自己魂牽夢萦的情人。是自己沒有盡好妻子的本分,沒有照顧好她,才會讓她突然這樣撒手而去。

“希雁她……”嵇遠望着前方烈火,決定把允年沒有說完的話,告之荻秋。“她可有告訴你,她不是希緣鳳?”

“嗯。她說了的。”

“那你,”嵇遠試探地看着荻秋,眼眸裏的精明不容小觑,“還想再見希緣鳳嗎?”

“什……”荻秋脆弱的神經被刺激得有些清醒,她詫異地轉過頭來,“不,她已經……你在說些什麽?她已經……”荻秋看着前方的火,相當不理解嵇遠的瘋狂話語。

“希雁她,至始至終,就是希雁。”嵇遠一字一頓地拉長了聲音,話語很堅定。荻秋心頭一點點慌了,逐漸變得不知所措,嵇遠轉過臉,正色道,“她原名希允年,是鳳焰族的五公主,曾暗戀自己長姐希緣鳳的情人——荻秋荻神官。”

荻秋心頭猛地一抽,原本血色不多的臉,更是蒼白一層,震驚神色溢于言表。盈歌連忙扶住她的手臂,焦急道,“少尊主,您怎麽能現在說給夫人聽?!”

荻秋薄唇微抖,推了推盈歌的手,“少尊主請說下去。”

“希緣鳳乳名小鳳,而希允年乳名雁兒。兩人同是嫡出,都有繼承鳳首之位的資格和神力。但,鳳焰族的大夫人在生她們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希緣鳳注定鳳翔九天,與鳳成緣;而年少些的希雁,則服侍王姐身邊,不讓希雁奪取任何王姐的風頭。希雁也是這樣一直做着的,直到——你的出現。”

“我……我,我沒有……我沒有……”荻秋結結巴巴道。

“是的,你沒有刻意勾引過五公主。但這不代表她對你不癡情。在看清希緣鳳利用你的所有靈力來召喚鳳凰,神寂嶺上的那一日,你身受重傷,希雁便失了理智,做出了瘋狂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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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秋神色有些木讷地望向前方的熊熊大火,又看着嵇遠,整個人幾乎都被吓得失了魂,“什麽……瘋狂之舉?”

“她一劍殺死了鳳焰族兩百年都沒有喚出的熾羽鳳凰,沒錯,就是你荻秋幫助希緣鳳喚出來的那只鳳凰。被她一劍削了頸!因為比起族人的光榮,她只要你活下去。”

荻秋渾身一軟,全部的力量都倚在了盈歌身上。

嵇遠看了荻秋一眼,平靜道,“因為殺了庇族的鳳凰,希雁被迫放棄公主名份,被鳳焰族驅逐出來。她隐居深山,守候在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身邊,長達八年之久,只為等待心上人有朝一日能從厄運中醒來。”

荻秋張了張口,卻只字吐不出口。

“八年時間,那年僅十六的小公主褪去了純真、犧牲了青春、三界四處尋求良藥給那女子修複體內斷裂的經脈。因她是被廢公主,三界少有人再待她好,而愚昧的希雁,仍舊執着地拼死守候一個,被希緣鳳玩過後扔掉的女人。”

她的聲線變得顫抖,“她們長得一模一樣?”她眨了眨枯燥的眼,有滾燙的東西,順着這些天早就被熬爛的臉頰流了下來。

“她們自然有不同的地方,你也一定發現了。但你貪戀她的溫柔,忽略掉了那些細節。”

“我……”

“十年前,她來訪我栖多山下。那時候正值水澇時期,天界暴雨三月不停。我在山門腳下見到她的時候,她因疲憊過度而昏迷。聽盈歌說,自你出事後,她就這樣整日整月不休息,一家一家地求。因你體內幼珠碎裂,她不僅每日給你灌湧自己的靈力,還堅持一定要在短期內找到維護你靈體不散的方法。”

“你是水族體質,承受不了太多火族的靈力。所以希雁毫無辦法,苦苦尋找能代替你體內神珠的寶物。這個想法本就是可笑的,如果這樣的神物真的存在,誰還去修煉自身元珠呢?”

“我被她精神感動,也是因此事,才認識了希雁。我同意出手幫她。給了她一件我嵇氏至寶,能停住你的時間。但這‘時迷子’我也只有一個,天地間,也只有這麽一個。只能停住你的時間,是絕對複活無望的。她應允了,說,‘即便是只有屍體,她也甘願了’。”“可不知為何,她等待了八年,大概是天可憐見,你居然醒了過來。”

“我體內的幼珠是可以重生的,只是需要很長時間罷了。”

“是啊。幸好是可以重生的。幸好只是時間。不枉她執着等你一場。”

荻秋心頭灼熱,有些不可置信、卻又快要被說服一般,她細細地回憶起那些細枝末節。

‘我說過,不要再提希緣鳳這個名字!’

‘不要再提以前的事!’

‘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叫我緣鳳!’‘我不是!’

‘秋兒姐姐,你叫我雁兒呗……我也喜歡你。’

‘做什麽王姐能叫你秋兒,我不許?’

原來是那個留着劉海的少女。荻秋長長的眼睫眨了眨,淚珠便又蹦了出來。她擡手将它們抹了去。嵇遠說的沒錯,希雁與希緣鳳根本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氣質、談吐、行為、脾氣等等。可自己貪戀她的溫柔,她深沉的愛護,就忽略那些細節,只知道又重逢了,根本不顧對方的心思。她就是這樣守護我的,連她自己是誰,她都可以去忘了。

‘反正我喜歡的人,最後都會愛上我的,哼!’

‘我是回朝的雁,不是九天鳳凰。’

‘幸好神族的容貌都會停在二十五,不然我認不出你來。’

‘鳳凰好看嗎?’

‘鳳凰醜死了,哪有你好看?’

‘愛道畫眉深淺入時無,等閑妨了繡功夫,笑問鴛鴦兩字怎生書?’

‘秋,如果有一天發現我騙了你。你會原諒我嗎?你會不會離開我呢?’

一副容貌、兩個靈魂。一場癡戀、卻是兩段愛情。希緣鳳是假,希雁是真?還是希緣鳳是真?

其實自己早就察覺了那些微妙的不同,可還在不斷地說服自己,那些都不過是因為光陰打磨。希雁的敏感、脾氣、甚至親吻、抱我、愛我的方式,什麽都是不一樣的。一句‘八年了,我變了’,一副相似的天人容貌和尊貴的氣質,便可自欺欺人了這麽久時間,甚至,還拜堂成親了。

嵇遠說的沒錯,是自己貪戀她的溫柔。是自己,讓她到死,也沒有放下心頭包袱。走得倉促。我都不知道自己跟誰睡在了一起,有什麽資格貪婪她的付出呢?

“她為什麽不告訴我,緣鳳只想利用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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