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碗半面下肚,牛耿摸摸微微鼓起來的小肚子,這才稍微有了些飽意。這邊薛照青也吃完碗裏剩下的面,把空碗往牛耿手裏一放,示意他拿到夥房給那寡婦送去。

薛照青獨自在院子站起身來,微微往東北側的天際看了看,果真不如他所料,那遠遠的天邊,升起一片黑色城堡狀的厚雲,看這樣子,像是正往這邊吹來哩。

果不其然,牛耿剛從夥房出來,就從風裏聞到了一股特有的土腥味,他對這種味道有着一個莊稼人特別的直覺,每次暴風雨之前,風裏便都會有這味兒。秋收時候的莊稼人最怕在這個時候來風雨,辛苦一年種下來的糧食,一通暴雨一打,便糟蹋了大半。

牛耿來的時候留意了其他幾家佃戶,似乎幾家都已經收了糧屯了在糧倉裏,可這家的大嫂?

“嫂子,您家的糧都收了在糧倉了麽?”牛耿在院裏問到。

“只收了小半,還有一大半割了以後在地裏晾着,我看這幾日都是晴天,便沒急着收。”寡婦在圍裙上蹭了蹭手,從夥房裏探了頭出來,顯然不懂這大兄弟問這做啥。

“哎呀,不好了啊,咱這村子過會兒可能就要下暴雨哩。”

“啥?!”寡婦急的走到院子,可看天上依然晴空萬裏,遠處雖有幾朵暗雲,可看起來遠的很。

“這天不好好的,哪裏要下雨?”寡婦笑道,看這漢子顯着憨憨的,沒想到還真是個腦袋瓜子不靈光的。

在一邊的薛照青聽的真切,他前幾日看天邊雲層變化時便已經算準了這場雨,可他從未在地裏刨食過,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雨對莊稼的禍害。若不是牛耿的話,他便極有可能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耽誤了一家子一年的收成。

薛照青心下不禁懊惱,見那寡婦不信牛耿的話,忙走過去說:“嫂子,您信我這兄弟的吧,這雨肯定得來,您趕緊帶我們去地裏收糧哩。”

寡婦一聽這東家少爺也這麽說,便知道不是虛話,臉色一下就變了,拉了家裏唯一一個破破爛爛的平板車,嚷着讓兩個孩子把雞抱進屋裏,便立馬要去地裏。

“你別去了,我一個人夠哩。”牛耿見薛照青端着架子也要走,急忙攔着。

“不成啊,多個人多把勁,你讓我去吧。”也不顧牛耿,直接跟着那寡婦的車子就去了地裏。

好在那寡婦種的地離家不遠,可許是她一個女人活幹的慢,這地裏曬了大半的糧食鋪的四面散着,不似能幹的莊稼人似的,密密麻麻疊着不說,還都能均勻的見着陽光。

風裏的土腥味越來越重了,那片黑壓壓的厚雲也逐漸壓了過來,天色暗了下去,不遠處幾個村民正慌忙往家裏跑着。

牛耿一個人一把抱起一片割好的麥子,拿平板車上的繩子捆好,丢在車上,薛照青有樣學樣,也抱了麥子起來,拿繩子捆了,只是他從不知道這收下的糧食這麽紮手,這割後地裏剩下的麥梗子是這麽刺腳。

薛照青和寡婦一人一次收不了多少,大部分都讓牛耿給收了,他一人捆起的麥穗比這二人捆起的都多,小小的平板車很快便被塞的滿滿的,牛耿墊了墊車的重量,嚷道:“少爺,嫂子,你們先把車推回去,我在這先收着,等你們再回來了,直接往車裏裝就行哩。”

“好哩。”寡婦和薛照青合力推了車回去,牛耿看看那越來越近的黑雲,和地裏沒收完的糧食,啐了一口到地上,把外衣一脫,露出身上精壯的肌肉,磨了磨雙手,彎腰繼續抱起面前的一大堆麥穗。

來回幾次下來,地裏曬的糧食已經收了大半,牛耿把最後一垛麥子往平板車上一搭,推着沉重的車子雙腳生風,呼呼跑了起來,薛照青和那寡婦跟在後面,那厚雲已經快到面前,呼嘯的風跟刀子似的刮過三人的背部,一股泥土裏卷起來的潮濕感迎面而來。薛照青回頭一看,這雲不僅裹着雨,雲中還似有閃亮,一場雷鳴電擊看來是少不了了。

進了院子,寡婦打開屯糧的窯洞,牛耿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抱着一捆捆糧食便往裏塞着,其餘二人跟着幫忙,一車的糧食剛剛塞完,那豆大般的雨點子就落了下來。

“嫂子,趕緊把頂門的木樁子拿來!”關了那窯洞的破門,牛耿發現這殘破的門根本扛不住如此大的風,先拿身子頂了門,喊着那寡婦去找樁子。

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這雨便嘩啦啦澆了下來,牛耿見薛照青還在院子裏呆着,急了,喊道:“你趕緊去屋裏,別淋雨!”

“我不去!我要在這幫忙!”嘩嘩的雨聲遮攔了薛照青的聲音,牛耿聽的不貼切,只見薛照青不願意走,更急了,吼道:“趕緊去屋裏!”

“你不進去!我也不進去!”薛照青提高了嗓子,也不管那牛耿怎麽着急,想着這門如此破爛,就算有樁子頂門,也難保水不會從門底縫滲出來,看院子裏有些沙包,便跑了過去,拖了那沙包過來。

沙包本身就重,又淋了雨,薛照青抱不起來,只能在地上拖行着,那寡婦拿了頂門的樁子過來頂住了門,牛耿忙過來幫着薛照青擡起了沙包。

三人好容易堵好了門,匆忙跑回屋子裏的時候,渾身都已經濕透了。

薛照青朝牛耿使了個眼色,兩個大男人和一個寡婦濕着身子在一個屋子裏呆着實在有辱斯文,牛耿雖然楞,但男女有別的意識還是有的,于是說道:“嫂子,您這孔窯洞旁邊那個窯洞還能住人哩?”他早已看到院裏還有一孔窯洞,只是門上挂着鎖。

“那是我公婆之前住過的一孔窯洞。”寡婦在鄉間生活了大半輩子,知道風言風語的厲害,牛耿一說,她便知這二人是何意,急忙說道:“怎能讓您二人去住那地方,您在這住着,我帶着孩子去旁邊的窯洞住就行哩。”

“不用,我們兩個大男人住着就行哩,還得勞煩大姐把炕給燒一下,這天濕冷的很哩。”

寡婦擰不過二人,只得拿了鑰匙,開了那孔窯洞的門,接着,又慌忙去夥房把柴火燒旺,好讓那窯洞裏的炕能暖一些。

這孔窯洞雖然破舊,但倒還算幹淨,入門一張寬大的炕,一邊有些殘破的桌椅,壺,碗之類的。寡婦讓大兒子送來了些幹淨衣服和枕頭被褥,又燒了一大桶熱水送了過來,還拿來了一條幹淨的毛巾。

牛耿怕薛照青少爺身子住不慣,拿了自己濕透了的外衣把整張炕利利索索的擦了個幹淨,待夥房的熱氣通過管道燒到這個窯洞的時候,恰巧能給烘幹,然後才把被褥枕頭鋪到了炕上。

窯洞裏常年無人居住,本就陰冷,再加上外面暴雨肆虐,一通功夫忙下來,任牛耿身子再好也有些扛不住了,他止不住的渾身發冷,牙齒打顫,可寡婦把熱水送過來的時候,他還是執意讓薛照青先擦。

“你看看你凍的,嘴唇都青了!還跟我在這犟,讓你擦你就擦,擦完了趕緊把這衣服穿上!”薛照青氣罵道,不管三七二十一,拿毛巾蘸了熱水擰幹,就往牛耿身上擦。

“少……少爺……哪能讓你給我幹這擦身的活?”牛耿只得接了毛巾,草草用熱水擦了身子,至少沒有這麽冷了,他換了寡婦拿來的幹衣服,說着就要給薛照青燒水去。

“別出去了,外面雨下這麽大。”薛照青用水試了試桶裏的溫度,并不甚涼,接過毛巾打算自己擦了。

“少爺,咋能讓你用我用過的水擦身……我再給您燒一桶。”

“再燒一桶還得多久?你想凍死我麽?”薛照青鳳眼一挑,這莽漢,讓他歇着非得幹活去,難道就是個天生幹活的命?

“沒事兒幹的話,就炕上躺着去,給我暖暖被窩。”

“哦……”一如既往的,牛耿對薛大少爺的話沒有任何抵抗力,乖乖的躺在床上,給少爺當人肉暖水袋。

薛照青先拿毛巾擦了頭發,頭頂的寒氣沒有這麽厲害的時候,才解了濕透了的長衫和裏衣,裸露着上半身,拿那毛巾開始擦身。牛耿躺在旁邊的炕上,眼睛不知道往哪兒放,整個窯洞就這麽點兒地方,他的眼無論看哪兒,都能撇見薛照青那細膩的皮肉。

那毛巾蘸熱水撫過薛照青嫩白的肩膀,後背,胳膊,胸口,幾顆晶瑩的水珠子散落在少爺脖子下方兩個小小的肩窩旁邊,然後像承受不住這細滑似的一點點的往下滑落。牛耿不禁咽了咽口水,少爺把那毛巾稍稍擰幹了,然後從身後纏他細瘦的小腰。

那腰牛耿摟過,騎馬的時候,那時他便覺着這腰他一只手便環的過來,如今真真看了,更是如此。這水蛇般的小腰随着毛巾的纏繞輕輕扭着,牛耿看的眼睛裏面冒火,口幹舌燥。

薛照青擦完了上身,正要脫裏褲把腿也擦了,床上的牛耿卻躺不住了,一見薛照青要脫褲子,直嚷嚷:“少爺……郎中不是說你那腿上的傷不能碰水麽。”

薛照青一想也是,可還是脫了褲子檢查了一下傷口,好在長衫夠厚,腿上倒不算太濕,換了幹的衣服,薛照青便把濕衣服丢到了一邊。

牛耿心裏微微出了一口氣,可心裏咋卻又有一種沒吃着糖的詭異感覺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