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切正如薛照青意料之中,他将許彩星娶進門沒過多久,薛乾便開始張羅照文的婚事。薛照文的娃娃親訂的是臨近村子裏村長的長女劉翠兒。劉家雖比不上薛家家大業大,但好歹也是殷實的富農之家。
由于不久前剛剛操辦過薛照青的親事,這一家子管事兒的正好熟門熟路的繼續操辦薛照文的,本該一切都順當無比的事情,卻因為一件事惹的薛乾發了好大一通火。
民間普通人家結親雖比不上官宦人家的排場,可各式紅燭,紅紙,喜被等用品也是絲毫少不得,那日薛富去庫房查看這些零碎東西的時候,卻發現一個小厮正鬼鬼祟祟躲在庫房的一角偷偷數錢。
薛富當即覺着不對,家中小厮的月錢每月初三由賬房發放,這距離發月錢的時候還有好幾天,這小厮這個當口數的什麽錢?
當下捉了那小厮出來,還沒本着臉訓斥幾句,小厮便止不住招了個幹淨。這錢是他趁着采買成親用的紅燭和紅紙,和喜鋪的老板商議好了之後,按照兩成的回扣中飽私囊的。
錢雖然不多,可薛富知道老爺一向最恨下人從中克扣,他不敢耽誤,立刻回了薛乾。
薛乾知道後果真火冒三丈,立刻逐了那小厮出去,再不許踏入薛家一步。處置完那小厮之後,薛乾扶額在書房裏嘆氣。薛富端了一杯參茶過來,放在桌上,說:“老爺,喝口茶消消氣吧。”
“哎!”薛乾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卻并未動這參茶。
“你說,可是平日裏我苛責了他們?”
“老爺對下人一向寬厚,咱們家裏的小厮丫頭的月錢比尋常至少要高出兩成,何來克扣之說。”
“府裏的上上下下哪個不知道我是最恨這中飽私囊之徒,既然不是克扣,這些人為何還要如此?”
“不過是些不知足的蠢貨罷了,老爺不必為了這樣的事情氣惱。”薛富頓了頓:“只是……。”後面卻沒有言語,似乎有些猶豫。
“你想說些什麽,盡管說!”
“老奴在審問這個小厮的時候,聽他話裏有話,似乎在薛府之中,像他這樣在采買的時候從中漁利不在少數,他還委屈的不行,說只是初犯,餘錢也不多,為何就因此要被趕出門去。”
“豈有此理!”薛乾重重的拍了面前胡桃木的八仙桌,桌上的參茶跟着顫了兩顫。
“難道這些下人,都把我薛府當成可以随意魚肉的地方麽?!”
“老爺息怒。”見薛乾勝怒,薛富的臉上依然平靜如水。
“薛富,趁着這一次照文成親,你暗暗留意這些負責采買的小厮們,如果被你發現有人中飽私囊,直接捉住,也不用回禀我,就地趕出薛家去!”
“可是老爺,二少爺成親,本就是需要人手的時候,老奴怕如果這個時候趕人出去,到時候親事張羅的不體面……。”
“怎麽,難道離了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東西,我薛家還辦不了一個親事麽?!”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薛乾端起手邊的參茶,深深的喝了一口,濃郁的參香讓他頭腦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沉思片刻,繼續說道:“你說的,并非沒有道理,有一些初犯的,漁利少的,暫時留住,等過完年找個由頭打發他們去吧。”
“是。”
“薛富……。”薛乾右手無節奏的在桌上點着:“這兩年以來,我日漸覺着體力不行了,這若大的薛家管起來,竟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老爺正值壯年,只是最近操勞二位少爺的婚事有些疲累罷了。再加上老太太身上不好,您憂思過度而已。”
薛乾搖搖頭,卻也沒去管薛富的這番話,只是自顧自的問着:“照青和照文,在你看來,哪一個更适合繼承家業呢?”
“兩位少爺都是明事理,巧善辯的人,哪一個都深得老爺的真傳。”
“你啊,問你什麽估計也是問不出來。”這曾經伺候過自己父親的老管家是什麽脾氣,薛乾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份內的事情絕對不含糊,份外的事情卻是一句不願多嘴。
“照文這孩子,像他娘,個性乖順,事事都要向我請教過才敢做決定。照青這孩子,別看文文弱弱的,卻是個心裏有想法的,只是常年不在身邊,難免太獨立了些。”
“大少爺自幼沒有母親陪在身邊,相對獨立些,也是正常的。”薛富立在一邊,說了一句,引的薛乾連連看了他好幾眼。
難得見到這不茍言笑的大管家,竟為長子說上了話。
見薛乾看他,薛富立即噤聲,微微弓了身子對薛乾說:“老奴唐突了。”
“無妨,能聽到你說些這樣的話也是難得。”薛乾拜拜手,卻也不繼續說這個話茬,只是又囑咐了薛富一些關于照文成親的細節便讓他下去了。
因薛乾發了話要整治這采買漁利的風氣起,從薛照文成親前前後後,薛富到的确逮住了不少不法之徒,情況嚴重的立即被逐出了家門,一些初犯或者從犯的,被薛富訓斥之後,扣了三月月錢,依然留在了府上。一時之間,薛家的家仆們人人自危,風聲鶴唳。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娶了妻的薛照青倒是和從前沒有什麽兩樣,依然是上午學管家裏的事兒,下午便和牛耿厮混在一起。只是那廂房裏有了彩星嫂子在,兩人便只能正兒八經的學着寫字。可那許彩星也是個有眼力見的,她早聽那情郎說起過這書生兄弟是個不近女色的。可如今看了他和牛耿在一起的樣兒,這哪裏是不近女色,分明愛的就是男人好伐。
許彩星自幼在父親的教育下,認得幾個字,她又喜歡翻那野史獵奇的故事來看。在她看來,男人喜歡男人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野史上還有說有人戀屍呢。更何況,那牛耿雖然衣衫破爛,可不知為何,和薛照青站在一起,怎麽看怎麽般配。
自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許彩星下午便不再在廂房呆着了,時常去花園看看,或者幹脆去伺候老祖宗。
這日她依舊在花園裏捧着本書看着,那原本管理着花園的小厮被薛富發現這些年秋風打了不少,逐出門後,接替者還沒跟上,這偌大的院子一時之間便沒了人。許彩星靠在一處假山後,也不顧及她大少奶奶的形象,席地坐了,捧着本書看着。
“寶寶,寶貝兒,你慢點走麽。”一個油膩的男人的聲音從花園兒的另一頭傳過來。
“瞎叫喚什麽?你也不怕這四下有人?”女人緊張的聲音。
這分明是一對兒野鴛鴦,許彩星趕緊往假山裏面躲了躲,把書放下,側着耳朵偷聽着。
“哪有人啊,這大冷天,誰跑這來,趕緊讓我親親,你這兩天老是躲着我。”
從假山的縫隙裏,許彩星看着一個身形不高,有些臃腫的男子摟着一個身着青衣的女人,那女人身段婀娜,雖說嘴上罵罵咧咧的不讓男的碰,可并未拒絕男子摟抱的肥手。
二人在這四下無人的地方親昵了一會兒,許彩星看着眼睛疼,想找機會跑掉,可出去一定要路過那二人身邊,沒辦法只能先躲着。
“寶寶,你身上還有銀錢麽?”親熱完了之後,男子似乎有些怯懦的問着。
“怎麽?你又要錢做什麽?”女人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度,顯然有些不悅。
“這不是家裏再要買些地麽。”
“哼,什麽買地,是不是賭場裏又輸錢了。”
“寶寶,真真的就最後一次了,我對天發誓。”被女人戳破了謊言,男子倒也不惱,死皮賴臉的纏着女人又親又哄的。
“去,樣兒,真拿你沒辦法。”女人說着從懷裏掏出一些銀票來:“最近老爺查的緊,我身上也只剩這些,你拿去把賭場的錢還了,不要再賭了知道麽?”
“好哩,好哩。”慌忙把銀票塞在懷裏,男子在女人臉上狠狠親了一口,這轉過來臉的一瞬間,許彩星看了個清楚。
那男人是姨娘薛田氏同鄉的遠方表哥,名叫田德桂的!
那他懷裏的莫不是?!
許彩星被自己腦子裏的想法驚呆了,她吓得想大叫,可立馬用手捂住了嘴。她想透過假山的縫隙看的更仔細些,可那女人始終沒有轉過身來,許彩星堪堪只看到了她那身碧綠色的長衫長裙。
好不容易熬到了二人離開,許彩星揉了揉蹲麻了的腿,當下一點也不敢耽誤,急忙跑回了薛照青的院子裏。
“照青,照青!”剛進院子,許彩星便忍不住了,氣喘籲籲的跑到廂房裏,看到臉色透紅的牛耿和薛照青。
那二人衣衫淩亂,臉上滿是紅暈,分明剛剛正在親昵。
許彩星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急忙沖向薛照青:“照青,我在花園看見……”
“看見什麽?”許彩星跑的喘不過氣來。
“嫂子,你別急,慢慢說。”
“我問你,姨娘家的那個表舅爺,叫德桂的,在咱們薛家可還認識別人?”
“當然認識啊,我,薛富,爹,不都認識麽。”
“我不是說這個,女人?別的女人認識麽?”
“女人?那應該就只是姨娘了。嫂子你別急,坐下慢慢說。”
扶了許彩星坐在椅子上,牛耿急忙端了一杯茶遞到許彩星手裏。
許彩星喝了一口茶,稍稍平靜了一些:“我剛剛在花園裏,看到表舅老爺和一個穿青衣的女人在一起。”
牛耿和薛照青大驚,可沒多一會兒,薛照青卻笑了出來:“彩星嫂子,你看錯了吧,我那姨娘一向膽小柔順,又怎麽會背着我爹跟人有染呢?”
“可表舅老爺在家裏,只認識姨娘一個啊。”
“那有可能是個丫頭,他從前中秋過年都會來家裏坐坐,認識家裏個把個丫頭也不是不可能。”
“可……?”
“嫂子,您可曾看見那女人的臉?”
“那倒沒有,只是……。”
“那便是了,我這姨娘雖然不是我親娘,可自打我親娘走了之後,她對我與照文便沒有什麽區別,有時候對我比照文還貼心。至于對我爹,那也一向是照顧的特別妥帖,我爹身上有個頭疼腦熱的,她都緊張的不行。對我爹這樣的感情,有怎麽能幹出這樣的事情呢?”
“這……。”
“嫂子,既然您說那女人是穿青色的衣服,今天晚飯的時候,您看看姨娘的衣服不就行了。”
“嗯……。”許彩星無奈,卻只得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上了新晉榜了,謝謝所有看文的小天使~